“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有一条平行,自然就有一条交叉嘛。”
“你自己试试啊。”
“你看……哎?确实哦……有很多……”
东篱子进林子里打了一会儿松果,又兴奋的冲了回来:“你再试试这个:经过两个点,只有一条直线!”
“……这条不错,可是我已经悟过了,老前辈可以啊,自学能力很强,赞一个!”
“悟过了吗?那这个天书文字是什么样的呢?”
“是这样……哈哈,险些上了你的当!等我悟了你的海中金再告诉你!”
东篱子嘿嘿笑着又去树林里打松果去了,打到傍晚的时候,又兴奋的冲了回来:“还有一个,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吴升觑着他瞄了半天:“前辈是跟两点干上了?不过我纠正你一下,那叫线段。”
“线断了?嗯,有理,两头斩断,断了就断了吧,你说我领悟的对不对?”
吴升在丹房中顺手扯了块绢帕,标了两个点上去,东篱子提笔就将其勾连起来:“你看,直线……断了的线最短,老夫试过了,别的都得绕圈!”
吴升缓缓将绢帕折了起来,用一根细树枝穿了过去:“你的短还是我的短?”
东篱子怔怔片刻,抱着头痛苦道:“怎么会这样?老夫早该想到,这是遁法啊,老夫琢磨了一下午,原来错了……”
吴升见他痛苦的厉害,心生同情:“其实也不为错,两点间线段最短,这是平面几何,嗯,反正在平面上是成立的,前辈能够想到这一点,也算难得了。”
东篱子问:“那到底对还是不对?”
吴升点头:“算对吧。”
东篱子催促:“那你试试,能领悟么?”
吴升道:“早就领悟了。”
东篱子眼中闪光:“小王八蛋,你不是说,嗯,你所谓的朋友只看到两个天书文字么?满嘴瞎话!”
吴升笑道:“我那朋友的确只看到两个,但晚辈还有另一个朋友啊。”
虽然没有拿到下一个天书文字,但老头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确信了吴升手上不止一个天书文字,因为他相信吴升一定有很多朋友。
见他又往树林子里跑,吴升在后面追道:“别总想着两点,可以试试三点!”
东篱子回头问:“三点有什么说法?”
吴升笑答:“前辈得空可以去女闾转转,届时便知。”
刚说完这句玩笑话,忽然陷入沉思。
东篱子当然没有去女闾,但他去了趟前山,自某位弟子屋中潜入,都不用搜寻,直接就在那弟子桌案上找到了一幅图卷。
仕女簪花图,作者——万涛谷主。
万涛谷主擅画仕女图,且他画的仕女图很有特点,比如这一幅,名簪花便有簪花,且只有簪花。
趴在这幅图上研究了半夜,趴得老头腰酸腿痛,这才返回后山庄园,再次兴冲冲奔向吴升:“我领悟了,领悟了!”
吴升从沉思中惊醒:“啥?”
东篱子折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道:“由三角形各边向上延伸,构成三角柱!”
吴升奇道:“什么三角柱?”
东篱子道:“这不是三角柱吗?你看,两只手臂由两点延伸上来,后背由下面这个点延伸上来,两个人由这三个点组成三角柱!”
吴升呆了呆,忽然大笑,指着东篱子道:“老头可以啊,你还真去了?哈哈!”
东篱子怒道:“老夫没去,老夫找了个图自己琢磨的!你还笑?这不是为了你早日悟道吗?”
吴升止住笑声,道:“是极是极,是我的不是……哈哈……这个叫三棱柱,嗯,领悟到这个也不错,但与海中金无关。”
东篱子问:“你怎么知道无关?”
吴升道:“这个云纹我刚领悟了,物体有三种形态,气态、液态和固态。”
关于这条大道,东篱子很感兴趣,穷根究底的询问了吴升好半天,一直问到天亮才意犹未尽:“不能再谈了,这条大道很有意思,比直线、三点什么的更有意思,再谈下去三天三夜也谈不完,今后再说。快,将你朋友看到的第二个天书文字拿出来!”
于是吴升以真元将一个新的云纹展现出来:“见过吗?和前辈已经领悟的是否重复?”
东篱子很激动:“没有没有!新的新的!第三十八个!来,讲讲,什么道理?”
吴升道:“就是前辈之前帮我验证的那个定理——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东篱子笑道:“怎么看都跟断线没什么关系……倒也无妨,继续填白!”
三天之后,他将这个天书文字填入“平地木”。悟了这个天书文字后,老头印堂略微有些发光,精气神又涨一截,看得吴升惊奇不已:“前辈,你这修行之道,是带返老还童功效的吗?”
东篱子得意道:“附带,附带而已。来,我再写一个,你要抓紧啊!”
第九十五章 不学了
正月里,黄莲和彭元寿来到后山,代三位高师向东篱子拜贺新年,并且邀请东篱子出席丹论宗各种祭拜活动、欢庆活动。
这些活动包括祭拜风雨雷电四仙师、玉皇上帝、宗门开派祖师宋毋忌,以及丹道祖师爷——灵山十巫。
稷下学宫虽然灭了巫道,却并不避讳巫这个字,事实上也无从避讳,灵和巫本就是一个字,稷下学宫将灵字做了修改以示区别,却依旧不脱巫字——靈的下半部分依旧是巫。他们认为,上古大巫乃是正神,后人学歪了而已,所以灭之,却不影响对上古大巫的崇敬和祭拜。
东篱子却没有接受邀请,他已经很多年不到前山抛头露面了。
黄莲和彭元寿倒是很想请吴升一起去,奈何这些活动不是单纯的娱乐,严肃而庄重,规矩也多,吴升区区一个侍丹,说好听点是没有身份,说难听些就是仆役身份,没有资格参加仪典。
如果能邀请到东篱子,吴升去了可能会好一些,眼下东篱子拒绝出席,吴升就算去了,也只能往最边上站着旁观,这就是平白得罪人了,还不如不让他去。
吴升也没想着去看热闹,和看热闹比起来,他和东篱子做的事情才叫正事,别说这些仪典,就算去女闾,他恐怕也抽不出时间,吧?
东篱子一通狂风暴雨般的痛斥,将黄莲和彭元寿轰走,吴升叹息着将他二人送走:“老头就是这脾气,你们多谅解谅解,回头我再给他煎药喝两碗,也许会好上一些。”
彭元寿悻悻道:“无妨,无妨,二师祖就这性子,难怪别人都不愿来,连提都不想提到他……若不是伍兄在此间,我师兄弟都懒得过来!”
黄莲脚步缓了缓,见彭元寿当先离去,小声向吴升道:“九转一气丹的消息,我前一阵子寻到个机会,斗胆问了老师,老师说丹方他也不知,唯有师祖知晓,但其中需用到一味主药,是仙都山绿箩,那东西很难弄到。你先别急,这个月有许多仪典,见师祖的机会不少,我想想办法……”
吴升连忙制止:“千万别!我那好友破境之法我也找到了一条别的门路,或许用不着这灵丹了,不要因小失大,若是由此耽误了你在宗门里的前程,反而得不偿失,听我一句,不要强求!”
他眼下就有东篱子这条门路,若是因此而惹得大丹师桑田无疑心,是真的得不偿失。要知道,他眼下和东篱子打得火热,正是相互映证大道的关键时期,绝不希望旁生波折。
黄莲点头:“伍兄放心,你我兄弟一体,弟在丹论宗,便如兄在丹论宗,弟绝不会做那些得不偿失的事情,弟心里有数。”
正要走时,又想起一事,向吴升道:“潘坚和岑轩二人,听说每日都来后山,想要引伍兄出去比斗,我知伍兄修为精强,他二人连我都斗不过,如何会是伍兄对手?但暗箭难防,须防他们诡计偷袭,伍兄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吴升现在足不出户,要出门也肯定跟在东篱子身边,有这位二师祖镇场,丹论宗什么宵小之辈来了都得避让,甚至都不敢来,因此毫不担心:“莲老弟有心了,为兄明白。”
丹论宗忙碌的正月很快过去,二月也一转即逝,吴升和东篱子之间的互教互助也过了四个多月,吴升已经传给了东篱子九十九个云纹,其中有七十六个与他之前领悟的有所重复,东篱子则传给吴升二十七个天书文字,其中有四个重复,双方所获都是二十三个,非常公平。
尤其是东篱子,随着五行纳音表空白处的逐渐减少,领悟的方向也越来越明确,从三、四天领悟一个,到现在的半天工夫,领悟的速度越来越快。
反倒是吴升,领悟起来却越来越慢,因为那些低等的、显而易见的定理已经越来越少,剩下的都需要琢磨很久,甚至验算很久。
“物体动量的增量,等于它所受合外力的冲量……”吴升用一根树枝敲着小黑板,向东篱子解释。小黑板是东篱子用他那些瓶瓶罐罐里的泥土烧制而成。
东篱子趺坐于小黑板下,认真听讲,不时提问:“所有情况都适用吗?”
“动量定理具有普适性,不论相互作用物体的运动轨迹是直线还是曲线,作用力是恒力还是变力,作用的时间是相同还是不同……”
“你以前说有宏观和微观之分,动量定理适用于微观世界吗?”
“不管是低速运动的宏观物体还是高速运动的微观粒子,动量定理都适用,这就叫普适性。”
“听上去很高级……”
“的确很高级,属于高中水平了,晚辈已经感觉到明显吃力了。”
“真想见一见牛学士和薛学士啊,老夫想和他们交流交流……”
“等您老合道飞升之后吧。”
“这些大修士,老夫以前怎么一个都没听说过?不会是你臆想的出来的吧?”
“晚辈早就说过了,托梦!”
“那是你的道,你的世界,你说了算,老夫的道就在六十个五行纳音表中,大道至简!想不想废掉重修?老夫破个例,收你为徒。”
“还是算了,前辈你那一套,我看着都晕,没有一句话是能听明白的。你我世界观不同。”
“无论如何,老夫这个天书文字,你终于领悟了,现在该轮到你了,快拿出来。”
“前辈,晚辈在考虑,是不是最后一个云纹拿出来,前辈‘咻’的一下,就破境了?到时候会不会一巴掌将晚辈打死?”
东篱子愣了愣,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走了,一个人在丹房中枯坐良久。
吴升小心翼翼靠近,倚着门边观望:“前辈?”
东篱子抬起头,向吴升道:“进来。”
吴升坐在他对面,讪笑:“老头儿你怎么不识逗呢?来,我画给你看……”抄起树枝往地上就画。
东篱子伸手抢过他的树枝,先在地上画了起来:“这是大溪水……这是杨柳木……这是沙中金……这是天上火……这是屋上土……”
连画九个,将树枝一抛:“老夫最后剩下的就是这九个了。”
吴升瞪眼:“干嘛?还没完了?开个玩笑不行吗?”
东篱子仍在继续:“我现在传你九转一气丹的丹方……”
吴升一撩袖袍,霍然起身:“不学了!”
第九十六章 内丹
吴升和东篱子置了半天气,也不看地上的九个天书文字,也不听东篱子解说九转一气丹的丹方,而是迅速在地上画了一个云纹。
“这个重复么?”
“……”
“说话啊?到底行不行?”
“那这个呢?”吴升又画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