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升两件储物法器中主要还是爰金,这玩意价值太大,不适于零散收购,蚁鼻钱倒是有百十来个,却肯定是不够的,当即将储物量小的那件储物玉珏清空,连同三镒爰金交给庸直:“快去想办法换些蚁鼻钱来……这当然是储物法器……行行行,别做这种姿态,送你了,快去!”
庸直喜滋滋离去,吴升就在陈振的屋子里、院落中翻找,却什么东西都没找到。论起找东西,村民野人的本事并不输于他,但凡他能想到的地方,都被翻过了,连地上、墙角处都挖了不少坑。
等到天光大亮时,庸直终于回来了,却是用个包袱扛着沉甸甸的蚁鼻钱。
吴升责备道:“为什么不用储物法器,你这么扛几千钱回来,很显眼的好吧!”
庸直解释:“钱太多了,没那么多血……”
吴升醒悟过来:“你还得用血哦……那把玉玦还我。”
庸直往后退了两步,瞪着吴升:“大夫说了送我的,焉有讨回之理?”
吴升气道:“行啊,长能耐了……算了算了,小家子气,赶紧摆摊吧。”
吴升和庸直在陈振院中敞开回购,大把的蚁鼻钱掏出来,立刻吸引了村人围观,有些胆肥的带着东西就回来了,什么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应有尽有。
“破凳子一张,两个钱!”
“不能多给一个吗?”
“两个钱!”
“那行……”
“放回原位,哪里取走的,放回哪里去。”
“破碗一只,三个钱!”
“看清楚,哪里破了?这不是好好的?”
“破碗一只,三个钱!不卖?两个钱……”
“怎么还减了?别再减了……卖卖卖……”
“放回原位!”
“破衣三件,三十个钱!”
“破你个……行吧,破就破吧……”
“放回原位!”
“没衣橱!怎么放?哎……衣橱来了,你们先收衣橱……”
“破衣橱一件,四十个钱……”
“破布五尺,三十个钱……”
“破铁一件,六十个钱……”
“破简三卷,六十个钱……”
收了一上午,花出去两千多钱,差不多是把陈振家的原貌做了个初步复原,很多日常生活的小器物也都摆回它们原本应该在的位置。当然,真正值钱的东西没有几件,想必是收不回来了。
庸直收完最后一件东西,进屋来见吴升,却见吴升正在油灯下打量一方绢帕,绢帕上写着“正月初五,至燕湖山庄相会。”
吴升翻来覆去看着这方绢帕,指着帕底一角上的“戈”字问:“燕湖山庄是什么地方?主人是戈氏?正月初五,是今年的正月初五吧?”
庸直哪里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又翻遍屋中收回来的上百件器物,也没其他有用的东西,只能带着绢帕离开。二人刚走,身后的院子处猛然爆发出一阵吵闹,村中野人们又进去哄抢了。
吴升回首叹道:“民风不淳呐!”
到得晚间,两人匆匆赶到仲神眼家,没办法,燕湖山庄的事情,还是得向他这种人打听。
庸直推门而入,用劲大了些,将门闩直接推断,哐当声中冲进仲神眼屋子,又将仲神眼堵在被窝里。
吴升一把将仲神眼从床上提起来:“燕湖山庄在哪里?”
仲神眼两脚在空中乱蹬:“扬州西北二百里,燕落山下,是个野庄子。”
野庄子的意思,就是私自占用土地建庄,这么修建的房舍是没有保证的,随时可能被某个大贵人赶走。当然,楚地广袤,若是极为偏僻荒芜的地方,贵人们是看不上的,被收走的可能性不大,有些低阶修士就这么过上一辈子也没人管。
当年金无幻和沈娘子在界首山中的房舍就是这种野庄子。
吴升追问:“主人叫什么名字?”
仲眼神翻着白眼回答:“戈七郎!资深炼气……”
吴升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女人:“怎么又是你?”
那女人惊得目瞪口呆,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吴升将仲神眼放下,往前提了提,确保将他放回原位:“你们继续!”说完,带着庸直一溜烟儿就走了。
庸直问道:“是不是先回鹿鸣泽一趟?知会家里一声?”
吴升道:“直大郎,别儿女情长的好吗?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事情紧急,一来一回耽误多少工夫?咱们要争取时间,别等到了地方,燕湖山庄又被抢空了!”
第三十章 燕湖山庄
燕湖山庄位置隐秘,夹在燕落山的群山之中,隐于密林之间,下方是一座堰塞小湖。就算得了仲神眼的告知,吴升和庸直也找了不少时候才终于发现了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前方插着块石头,上面写着“燕湖山庄”四个字,两人甚至不敢确定这就是燕湖山庄,因为这山庄完全没有山庄的样子,仅仅是个五六间茅草屋构成的破院子。
屋舍倒是完好,只篱墙略有损毁,像是山中的野兽扒坏了的。院中、屋顶杂草丛生,木檐下还有蛛网,看上去许久没人清理了,说明主人不在。
“这个戈七郎似乎很久没回来了?”庸直拨开几条从屋顶垂荡下来的细藤,将屋门推开,吱呀呀的开门声中,一股霉腐味儿透了出来。
“或许搬走了?”吴升不太确定:“开始吧,找一找,这个戈七郎为什么要将陈振约到这里来。”
进屋之后,庸直指尖燃起尺许高的火苗,将里面的蛛网烧了,和吴升一起四处查看。屋中的家什陈设一应俱全,没有任何搬动的痕迹,木板床上的竹席竹枕都在,衣橱的衣裳都堆在里面没有取走,连碗筷杯盏都好端端搁在桌上没有收走,显然戈七郎离开时,正在吃饭,甚至都没有吃完。
所有的东西,都落着一层均匀厚重的灰。
出门之后,又转到另外一间木屋里,这里应该是戈七郎的修行之处,墙壁的木架上陈列着十几个丹瓶,有几个还存放着乌参丸、大黄丹等普通货色。
除了灵丹,墙壁上还挂着几个布囊,布囊中都是法器,基本上都是下品法器,显见这戈七郎的修行生涯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属于最底层的野修。
除了灵丹和法器,另一侧墙壁上挂着的东西就有些辣眼了,虽然已经被灰尘蒙得变了原本的颜色,但还是能一眼认出是什么东西:肚兜、亵裤、汗巾、绢帕等等,全是女人的东西。
“这戈七郎是个女的?不会只是让陈振过来……那这一趟二百里的奔波就白辛苦了……”庸直喃喃道。
吴升嗤笑:“什么女的,女的有叫七郎的?有用绢帕给人写信传书的?这叫收藏癖,懂么?”
庸直从墙上摘下一方绢帕,吹干了灰土认真摩挲打量着:“也不都是收藏啊,这上面也有个绣字,戈。”
吴升接过来看看,道:“这就跟收藏字画要加盖本人名章一样,不稀奇。”
桌上也有一堆散乱的木简,辨认笔迹,果然和给陈振绢帕上的字迹相同。
看完之后,吴升脸色有点不太好,庸直问:“怎么了?”
吴升道:“这个戈七郎,恐怕还真是约陈振过来那个的……”
“哪个?”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就猜到!大夫,这戈七郎是个女的!”
“不,他就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那绢帕……呕……”
“你也别呕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你我连夜奔波二百里,总不能是为了捉奸来的,捉的还是死人的奸。”
“大夫探寻其中的原由,是想查出什么?”
“还记得当年我在郢都丹论宗学丹么?”
“记得,大夫学成之后就破境了。和破境有关?”
吴升赞许道:“谁说直大郎是个耿直的愣头青?心思还是很周密的嘛。”
庸直无语了:“我名直,却不意味着我直得没心没肺吧?这话谁说的?还请大夫告知。”
吴升摆了摆手:“传言,传言而已,直大郎不要追究了。当时我在纪山东口……”
庸直追问:“还请大夫告知,直要和他论理!”
吴升憋口闷气:“直大郎,我发现你变了!现在怎么这样?”
庸直叩首道:“大夫,直没变,直始终对大夫忠心耿耿!”
吴升道:“以后能不能别随便顶我?顶得我肺疼!”
庸直点头:“明白了……大夫接着说,纪山东口怎么了?”
吴升道:“当时我发现,纪山东口的崖壁上,有天书文字显现,狐妖这次出现时,薛仲也说了,是在纪山东口观崖,平常人哪里懂什么天书文字,狐妖既然懂,就说明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是我想搞清楚的,关乎大道啊直大郎!”
庸直听得云里雾里,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只得道:“天书文字?似乎是学宫严禁的?”
世间知道天书文字的人很少,庸直这种草根能知道这四个字,且知道是学宫严禁的,这就不容易了,但也就仅此而已。
吴升当即向他讲述了一番什么是天书文字,然后以真元发力,在桌上绘制了一个云纹,也就是他当年掌握的第一个云纹。当然,什么经过直线外的第一点之类的大道,就没必要告诉庸直了,无数事实证明,每个人观想云纹后,对云纹的理解都是不同的,自己说出来不过是让庸直徒增烦恼。
“行了,别钻研了,你记住之后自己回去琢磨吧。先说眼下,咱们继续找……”
正说时,庸直再次叩首,这回比刚才更加郑重:“直,叩谢大夫传授大道!”
吴升愣了愣:“怎么?你领悟了?”
庸直点头,目光深远:“本剑之外,再多的分光剑影,也不过是幻影,只为一剑,与本剑各位阴阳!”
吴升顿时失神,眨了眨眼睛:“可以啊直大郎,这么快……”
庸直道:“多谢大夫谬赞,还有吗?”
吴升道:“贪多嚼不烂,这个天书文字你先多品品,悟透了再说。咱们继续,看看别的屋子有没有线索。”
两人又在其他屋子寻找,接着是院子里,再然后是周边。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串脚印,虽然经过风雨,在上方浓密的大树遮掩下,脚印却依旧可以辨认出来,这又表明,如果脚印是戈七郎的,那他离开此间其实并没有几个月,或许只有半个月,甚至还不到。
顺着脚印走下去,在离院子大概十余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棵大树,树干上有一个黑乎乎的掌印。
那是干了之后变黑的血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