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个掌印,吴升和庸直都说不出话来了。
和陈振一样,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戈七郎也被狐妖杀了。
第三十一章 脑补
一个赤黑色的掌印就这么印在树干上,令吴升和庸直面面相觑。
震惊良久,吴升终于开口了:“果然有问题!”
庸直忍不住有些佩服:“大夫……料事如神!”
吴升道:“必须的……这么说来,狐妖杀陈振、杀戈七郎,应该是有目的、有预谋的,绝非滥杀。”
庸直想了想,道:“狐妖来捉奸?”
吴升翻了个白眼:“陈振和戈七郎的奸情关狐妖什么事?是为了那柄短剑啊,否则她为何临死还紧握着?她想要用短剑做什么?”
庸直道:“那就是说,陈振和戈七郎跟这柄短剑有关?”
吴升道:“也不排除别的可能,但目前为止,我以为,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你再试试这剑……”
将短剑取出来交给庸直,庸直在手心里掂量着,道:“之前没想到,还真有古怪,也不知是哪个剑师铸炼的。”
按理说,这剑能铸成上品,铸剑师必然是个大高手,绝不会犯剑身失衡、重心不稳的错误,反过来说,一柄剑的铸造出现了这种低级错误,也不大可能成为上品飞剑,铸剑师肯定要回炉重铸。
可眼前这柄短剑就是这么奇葩,连庸直这种专精剑术的炼神修士也看不透剑中的玄妙,所以问题肯定很大。
吴升开始脑补故事脉络:“按照死亡时间分析,狐妖是上个月忽然出现在纪山东口的,在郢都学舍薛行走的追捕之下,一路连续杀人,包括郢都学舍一名修士和戈七郎,以及五个没有修行的普通人。狐妖知道这柄短剑在戈七郎手中,所以来找戈七郎,她发现戈七郎手中的短剑被陈振拿走了,于是问清楚后杀了戈七郎,再往小东山找陈振,终于从陈振手中找到了这柄短剑。直大郎你看我分析得怎么样?”
庸直琢磨半天,问道:“那她是怎么知道这柄短剑在戈七郎手中呢?”
吴升道:“所以我们还得继续找线索。”
庸直终于挠了挠头:“大夫不会要去郢都吧?”
吴升道:“狐妖从哪来?这种化形灵妖的来历你不想知道吗?这柄短剑从哪里来?谁铸造的?为什么狐妖盯着这柄短剑?狐妖为什么盯着出现过天书文字的崖壁看?这件事和天书文字有什么关系?直大郎,那么多谜团,你不想知道吗?”
庸直问:“大夫是说,查下去,能找到更多的天书文字?”
吴升道:“也许里面的秘密远比天书文字更重要呢?”
庸直道:“再有几个天书文字我就满意了……大夫,这么好的东西,为何学宫要严禁?”
吴升问:“你家里有宝贝,你舍得给出去吗?比如你的分光剑影术,愿意公开吗?”
庸直叹了口气:“可学宫一直说,是守护天下修士的……”
吴升冷笑:“弱者需要学宫守护,强者不需要!直大郎,你我是弱者吗?”
庸直道:“好吧,大夫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反正我也是学宫盯着的人了,还让我主动投案交代问题……”
吴升鼓励道:“走,相信我直大郎,只要查清楚这件案子,必然会帮你找到天书文字的!”
其实就算吴升不鼓励,只要他下了决心,庸直也必然会和他同进同退,因此,两人向着郢都赶去。两个炼神境修士赶路,六、七百里的行程不过是两三天的工夫,当他们来到纪山东口时,就看见了那道巨大的崖壁。
当年在这道崖壁上,吴升偷偷摸摸以内丹法种植绿萝,从而镌刻出“天然”云纹,令他没想到的是,云纹虽然被学宫毁去,却松软了岩壁,由是促成了花草的自然生长,生长出来的花草,却又恢复了云纹的部分内容。
此刻在崖壁下观望,还能见到不少被薛仲大火焚烧的痕迹,在吴升这个肇事者的眼里,这些痕迹其实也是明显带有云纹效果的,只不过旁人认不出来罢了,比如刚刚学到一个云纹的庸直。
“能认出来吗?”吴升问他。
庸直左看右看,远看近看,怎么看都只是摇头,直到吴升将这个云纹在地上完整的画出来,他才恍然大悟。
因此,也更坚定了吴升的想法——狐妖能在这里认出崖壁上的云纹,其中一定有问题!
拉着苦苦琢磨这个新云纹而浑浑噩噩的庸直进入郢都,暂时没有其他地方藏身,吴升便直奔白龙池,可到了白龙池外才发现,原来荒草丛生这座废园,如今却已然休憩一新了。
找了旁边一家茶水铺子打听,它的新主人竟是庸侯庆予。庆予自国灭之后便被强行迁入郢都定居,被楚王封于白龙池建园。不仅是他,夔、麇两国国君也同样被封于此,所以现在的白龙池被一分为三,环着池水兴建了三座大宅。
除了三国国君,如吴升熟悉的司徒钟固、司空易朴、国老庸子夫等,也都环池而居,各自被楚王赐宅,不过他们都被楚王封为大夫,算是入朝为官了,和三位国君深居简出、不敢与外人沟通完全不同。
吴升和庸直喝茶的时候,就见到了两拨熟人路过,一拨是原庸国寺尉庸季,一拨是鱼君之妹鱼喜,也就是吴升当年做主让言丙归还夔国司马的那个美人。
鱼喜坐在车里,还向茶铺中看了几眼,看得吴升连忙低头。
庸直忽然清醒过来,默然道:“大夫当年曾将天下诸侯列为五等,直便以强国为己任,争为楚晋,如今看来不过笑言尔,一人之力有时而穷,大势如此,终究难以逆转啊……这帮蠢货,直好恨!当日直曾随大夫来此废园,今日重游,庸国竟至于此,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吴升问:“回魂了?不会又领悟了一个吧?”
庸直道:“请大夫再赐一个。”
吴升:“……”
庸直:“大夫?大夫?”
吴升道:“此非久谈之所,没见那么多人吗?刚才差点被一个再嫁的寡妇认出来,女人的直觉啊,当真可怕,这么久了,还对我念念不忘……走,白龙池待不了啦,咱们换地儿!”
正说时,有个青衣仆役直入茶铺,径直来到二人面前,向庸直躬身:“先生可是来自故庸?我家夫人想请先生入府一叙。”
第三十二章 继续找
庸直看了一眼吴升,吴升眨了眨眼睛。
那青衣仆役又道:“我家夫人说,一别之后,甚是思念,望君知之。”
庸直嗫嚅良久,又看了看依旧发呆的吴升,终于道:“你家夫人……认错人了……”
青衣仆役点头告退:“原来如此,是小的认错了人,搅扰了……我家就在白龙池东南,门前有槐,若郎君有暇,可来一唔。”
等青衣仆役离开后,吴升指着庸直:“好啊,直大郎,浓眉大眼啊,居然干出这种事来……”
庸直解释:“两年前的事了,巧遇……巧遇……”
吴升追问:“你们处成啥样了?你说她怎么就那么放得开,明目张胆招你上门?她就不怕夔司马吃醋?”
庸直道:“夔司马过世了。”
吴升吃了一惊,试探道:“不会是你们两个……”
庸直怒道:“大夫,怎么平白无故冤枉人?”
吴升摇头:“行了行了,你修为高了,长能耐了,有女人看上你也正常……可你千万不能对不起香七娘啊!”
庸直委屈道:“大夫,你说到哪儿去了?”
吴升落寞道:“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但此非久处之地,赶紧转移吧。”
二人会了账匆匆离去,庸直跟在吴升身后,七拐八绕,来到宫城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待着,一直等到夜幕。
庸直忍不住问:“大夫在等什么?”
吴升道:“没什么,看看……”
过了片刻,庸直又问:“大夫?”
吴升深吸了口气:“走。”
庸直莫名其妙,又跟着吴升在街巷中穿梭往来。郢都的夜晚是要全城夜禁的,一队队军士在城中巡弋,捕捉违禁的野人和奴,乃至盗贼、野修。以前的吴升无法应对,只能寻国人家中的柴堆藏身,如今的他已是资深炼神,身边的庸直也是炼神,两位炼神穿行在夜幕中的郢都街巷中,普通的巡卒自然见不到他们。
很快,就抵达了一座高墙府邸外,大门的牌匾上写着“郢都学社”。
薛行走不在,学舍中修为最高的几个修士也随他同往临淄了,学舍府邸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但不意味着可以随便闯入——法阵开启着。
吴升不是来客客气气串门的,此行他不想让薛仲知道,因此站在角落中开吃。吃了半个多时辰,将法阵吃干抹净,得了不到两千灵沙,于是翻墙而入。
天下那么多学舍,布局走向大同小异,很快就找到了郢都学舍的内档房。这里同样有一座小型法阵守护,却是个样子货,和扬州学舍差相仿佛,吴升用了一刻时便悄无声息破开。
庸直还想望风放哨,被吴升叫了进去:“没必要,这里没什么高手了,剩下几个看家的,到不了院外就能听到,抓紧时间和我一起查阅卷宗。”
说着,在架库上翻找着一卷一卷的竹简。
庸直则去了另一边,翻找片刻,吴升叫停了他:“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看来和咱们扬州学舍没什么区别,进内档库房的,都是不起眼的鸡毛蒜皮,咱们直接去薛仲的房间。”
薛仲的房间有些凌乱,桌案上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吴升和庸直一起寻找,找了片刻,庸直道:“有了!”
吴升凑过去看那卷竹简,果然是有关狐妖的记载。
庸直叹了口气道:“大夫不要太过失望,薛仲说谎了,狐妖并非出现在纪山东口,而是出现在白龙池。”
吴升皱眉看着卷宗:“怎么会是白龙池呢?在白龙池杀了巡城军卒……士师孙介子出手,受伤……动静那么大?怎么又自白龙池莫名消失了?奇怪……薛仲为何说谎?”
庸直问:“不会是被他看出破绽了吧?因此试探大夫?”
吴升心里也有些打鼓,快速往后看,看到末尾时怔了怔,落款写着“诸梁记”。
沈诸梁没死?他记载的?不可能!
吴升一颗心砰砰乱跳,眼睛盯着这三个字,然后……
他看见了落款日期,抄起竹简在庸直头上拍了一记:“人吓人,吓死人!我差点被你吓死啊直大郎,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五年前的旧档!还白龙池……如今都建起那么多宅院了!”
庸直很不好意思,连忙在桌上翻阅其他木简,吴升则琢磨着道:“直大郎,五年前咱们也在白龙池待了几天,你还杀了两个人记得么?其中一个叫伍胜的。如此说来,这狐妖怕是和咱们前后脚?”
这回庸直找到了:“大夫,你看!”
这份卷宗就是最新的了,却只匆匆几笔,记到红衣狐妖将学舍修士费白杀害,其后于大泽南口又杀了当地野修黄膜,薛仲尽出学舍好手,一路追击而去。
记录到此为止,却无薛仲签名,记录者的笔迹和薛仲其他卷宗上的笔迹不同,显然不是薛仲所记。这很正常,应该是留守之人的记录,因为没有跟随薛仲追捕,后面的详情没有。
看着这短短的几行字,吴升和庸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对劲!”
的确不对劲。
吴升和庸直都听薛仲不止一次说过,红衣狐妖一路上杀了七个人,其中两个是修士,五个是普通人。到了扬州小东山后又杀了陈振,这就是第八个人。
没有看到黄膜这个名字的时候,吴升和庸直以为死的三个修士,是郢都学舍修士费白、燕湖山庄野修戈七郎、小东山野修陈振,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在薛仲的统算中,并不包括戈七郎。
薛仲是从费白死后开始追捕的,有辛西塘那个狗鼻子在,一路上死的普通人都能找到确认,没理由错过燕湖山庄的戈七郎,尤其是那种偏僻之地,树干上的掌印也很明显,错过的可能性很低。
既然如此,那就意味着戈七郎的死,比自己预想得还早,不仅仅是发生在陈振死之前,更是发生在费白、黄膜死之前,所以薛仲不知。
吴升立刻修正自己之前的设想:“这么说,狐妖最先找到的是戈七郎,然后才来到郢都,学舍修士费白的死不一定有什么意义,但黄膜的死,却极有可能存在蹊跷,甚至有可能狐妖来郢都,就是来找黄膜的。”
庸直已经明白吴升的套路了,当即点头:“好,那就继续找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