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只不过是大天临时而发,但于柳飞烟而言,依旧无比凶怖,以她如今近似于仙、位居三不在之地的境界,面临这一道大天掌印,尤有无可撼动,无从应对之感!
此时,真空裂缝之后,三不在之地,那被万天根脉笼罩的地域,一粒粒金沙勃发光芒,于刹那之间聚成了一轮烈日!
烈日撕破了万天根脉的覆压,反过来环绕宇宙洪荒、包容诸天万类一个刹那——
苏午居于这灿灿大日中央,寂灭死气与那般坚韧不拔的金沙气韵从他体魄与性魂之中景象流淌而出,化作大日中央交相盘旋的涡旋!
他的气韵在这个刹那,渗透进了宇宙洪荒、元河大水的每一处!
一道道虚影从真空裂缝至于彼方元河、至于元河彼端、孤悬于洪荒之中的‘鸡卵天地’之上耸立而起——那一道道虚影瞬间凝实,变作了一个个真实无需的苏午!
立身元河的苏午……
涉过真空裂缝的苏午……
三不在之地的苏午……
鸡卵天地之中的苏午……
宇宙洪荒各处显化的苏午……
这一个个处于不同时空之中的苏午,于此一刹,被苏午强行统谐光阴,聚集在了宇宙洪荒之中,他们气脉相连,化作了一道笔直的线——这道气韵之线直抵至柳飞烟身前,化作了一道架通宇宙洪荒的桥梁!
“走吧……”
“走吧……”
“走吧……”
所有苏午望向柳飞烟,他们一齐发声,他们的声音便在天地之间如潮水般回响了起来!
“诸我归一?!”
三清在此时亦处于那般金沙气韵的笼罩之中,苏午在这个刹那,在它的感知里近乎于无处不在,正因为此般感知,再兼苏午引得各个时空的自我统谐于这宇宙洪荒之中,联通了一道直通鸡卵天地的桥梁——这个瞬间,三清有一种苏午已然证就‘诸我归一’的错觉!
此般错觉,转瞬即灭!
今下的苏午,服食了七分仙芝不死药,在寂灭死气不断摧灭自身一切本根、一切因果由来的同时,亦在抗御着寂灭死气,从‘我’中不断汲取力量,获得生机,直至在寂灭死气的煎迫之下,反而以‘我’驯服了那对自身只有重重危害的寂灭死气,终于将之化为己用!
仙芝不死药,是一块稍有不慎就会导致锋刃崩裂、刀身残毁的‘磨刀石’。
能否借这块磨刀石,磨出一柄宝刀,终究要看刀子本身的品质,能不能撑得住这块石头的磨砺!
三清虽自苏午已证诸我归一的错觉之中脱离,但却也深刻明白——今下的苏午,纵然未有彻底证就‘诸我归一’,却已经离‘诸我归一’层次极近极近了!
“你可是在等他,彻底证就诸我归一么?”三清的声音震飘于这轮涵盖宇宙洪荒的灿灿大日之中,黑白二色道炁自它三双手臂结成‘道一’之印时,便相互交融着,化作了一缕混沌难明的细线!
这缕细线勾连向万天根脉——
三清此时却不是要以此般手段再度寄生大天,而是要为大天助力,与之联手,拦住苏午!
混沌难明的线游曳于万天根脉之间,忽明忽暗,种种变化,皆随万天根脉的更易而更易。
然而,万天根脉在此时聚集得更加紧密。
大天神韵流淌于每一道天根之中,与每一道天根之内流淌的诡韵交相融合——一个个厉诡被万天根脉牵连着,聚集成大天的头颅、身躯,及至诸般肢体——
独足踩入元河大水之中,被元河大水之中莫名根脉缠绕簇拥着,身躯好似一座高耸山岳、又如同是一座恐怖大墓的大天,在此时长成了!
无数厉诡尽相堆积,形成了大天这副足以杀死一重宇宙的身躯!
这重身躯之顶,那张沧桑面容耸立其上。
‘大天’身躯微微转动,将牵引而来的‘道炁’排斥在身外,以自己的本形挡在了三清本形之前,狂烈的大天神韵诡韵覆淹而下,引致三清本形都在倏忽间扭曲、模糊!
涵盖宇宙洪荒的灿灿大日,在这个瞬间破灭去!
‘大天’那好似是坟墓、又如同巨山的本形胸膛处,骤然长出第三条漆黑的手臂——那道手臂朝苏午推压而去,宇宙洪荒、元河大水皆好似画板上的一幅画,随着那条好似画刷一般的手臂推压而来,而尽作乌黑——
沦入至暗的虚无!
苏午抬首向彼方元河看去,那未沦入虚无的彼方元河之上,柳飞烟已经踏在桥上,被他气脉相连而成的长桥,一刹那带回了鸡卵天地——
他放下心来,拔身而起——
一轮太阳,压向元河尽头!
第1544章 诸我归一(二)
“走吧……”
那道由苏午凝合诸时空之我,继而在这宇宙洪荒汇成的天地桥上,仍有苏午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们的声音一遍一遍地传进了柳飞烟的耳内,柳飞烟更知此下情势危急,自己每多一分犹疑,对苏午而言,都更多一分负担。
她想回头去与苏午并肩,但又想到了苏午的殷殷嘱托。
最终,柳氏女眼中泪光莹莹,还是抬步迈上了那道连通宇宙洪荒与鸡卵天地的一线长桥——她踏上那道仿似由金光汇成的长桥的瞬间,身后便陡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轰响,整个宇宙洪荒都在这般轰响中狂烈的震颤着,而她置身的金光长桥在此时却不受影响,金光长桥飞快收缩着,带着她回向燧祖、张角等人所在的鸡卵天地——
轰隆隆!
身后的震响声摇撼着柳飞烟的心神……
她仓皇回头,一刹那看到——那轮由苏午聚集金沙气韵化成的、包容了宇宙洪荒、大天、三清的灿灿大日,一刹那破碎去了!
无数厉诡被大天神韵裹挟着,被天根绞缠着,一刹那化作了一道以扎根于元河之中的紫红巨柱独足支撑起来的、如同高耸陵墓一般的大天本形,那座‘大墓’之顶,紫红大天神韵绞缠跳动,聚化成了大天的面孔。
此时,大天的面孔便似是那座由无数厉诡堆积形成了坟土的陵墓之顶,跳动燃烧永无止息的紫红火焰!
‘煌’!
这个刹那,柳飞烟蓦然闪过一个在大商之时曾经见过的、在她印象里一直模模糊糊的甲骨文字。
煌通皇。
皇者,实指祭坛上跳动不息的祭祀之火。
古人以此指代那些他们所不能理解的、超越了他们认知的神灵、自然现象,以及苍天!
大天显化出了它的皇天真形!
而那团跳动不息的紫红火焰之下,本该是一座祭坛的大天身躯,此时却被密密麻麻的厉诡硬生生堆积成了一座庞大的陵墓!
陵墓主室的位置,陡有一条恐怖手臂伸出,朝那轮濒临崩灭的太阳推压而去——那道手臂覆压之地,宇宙洪荒成片成片崩灭,沦落无尽的寂暗之中,无边漆黑,朝着那轮颤抖的太阳推压了过去!
“小哥……”
这般仿佛天地末日一般的景象,震动着柳飞烟的心神,她眼中泪水滚滚落下,已不知苏午还能否在大天蓄积所有厉诡真形的一掌之下,搏得一线生机——这一次分别,或许真正要成为永诀了!
她周身萦绕的五色仙虹震颤了起来——
三道人影从那仙虹之中挣脱而出,她们面目各不相同,眉眼精致,五官面目每一分都是女娲精雕细琢的作品,但她们眉眼之间,总有一抹相似的神韵流转于其中。
“郎君——”
三个只有浅淡阴影的女形哀哀切切地朝着那轮坠落的太阳呼唤出声……她们的呼唤未曾得到任何回应,金光长桥裹挟着她们的身影,在这刹那之间,直将她们带回了鸡卵天地之中!
……
嗡!
从宛若高耸陵墓主墓室内伸出来的紫红手臂,将宇宙洪荒不断推灭,引致黑暗无穷无尽地向苏午覆压了过来!
三清在远处看去,却生出了某种莫名的预感——
大天此时聚集所有厉诡,显化‘皇天真形’,它的作为竟不像是为了摧灭苏午,而是要以此种手段逼得完人没有任何退路,将之逼迫到元河尽头一般——然而,大天一直以来都极其忌惮元河尽头那尊漆黑棺椁的异动,它有何理由要将完人逼迫到元河尽头去,接触那座漆黑棺椁?
那座漆黑棺椁之中,亦埋藏有完人曾经的诸我之一!
他如今距离诸我归一层次亦只差临门一脚——一旦他收束棺椁之中遗留的‘诸我之一’,收束那能抵达元河尽头的一道自我,必致使完人成功登临‘诸我归一’的层次!
此于大天而言,没有一丝好处!
除非……
三清看着此时大天尽出全力,欲要抹灭苏午的那一道手臂,它压住了性中升起的某些念头,只是收拢了自身的气韵,在暗中做了一些准备,以应对某些极不可测的情况发生——一缕‘道炁’从三清身后牵引而起,化入无边黑暗之中,在这永恒的虚无之中游曳着,将道炁此端留在此般虚无之中,而彼端游曳出了虚无,游入鸡卵天地之内,与自己留在鸡卵天地之内的三道化身相合。
黑暗如水沸腾!
于此般沸腾的黑暗里,苏午感应到大天的杀机无处不在,已然封绝了自身的所有退路。他的前方,元河尽头已现——
一道道恐怖气韵悬滞于那副漆黑棺椁周围,每一道气韵都肆意侵染着元河,汇同那副漆黑棺椁隐隐散发出的气韵,将元河源头染成了斑斓五色。
而苏午的身后,大天从胸膛中伸出来的那道手臂,将宇宙洪荒涂抹成一片没有任何生机的漆黑。
大天的‘皇天真形’,酷似是一座由无数厉诡作坟土堆积成的陵墓。
而它胸膛处的裂口,隐隐约约又对应了占据陵墓主位的墓室,只是那座‘墓室’之中,并没有所谓棺椁安置其中,只有一道能使宇宙破灭的手臂从中生长出来了而已……
苏午看着元河尽头那座距离愈来愈近的漆黑棺椁,他忽然意识到了甚么,猝然回首——大天酷似墓穴坟冢的‘皇天真形’撞入他的眼帘!
他再转回头去,已然验证了心底浮现的那个念头。
他忽然笑了笑,却没有任何犹豫,在无边黑暗摧压之下,一脚踏入了元河尽头,那片水源五色斑斓之地——环绕在那座漆黑棺椁四下,距离那座漆黑棺椁或近或远的恐怖气韵,在这刹那被从天顶落下的那轮灿灿大日‘点燃’!
从苏午身上爆发出的一粒粒恍若实质的金沙气韵令那一道道恐怖气韵竞相‘复生’!
他们在一瞬间就生出了五官,有了具体的形体!
他们的形容,与苏午别无二致——他们亦是在无数次光阴轮转之中,曾经濒临元河尽头,距离那座漆黑棺椁或近或远的苏午诸我之一——只是他们即便已经走入了元河尽头,却依旧无缘彻底掀开那副棺椁!
苏午留在那副棺椁之中的‘我’,只有一个!
耸立于元河尽头,一道道已经行至自身坚持的道路的终点的‘苏午’,望着那被无边金沙气韵裹挟着的苏午踏临此间,他们尽皆笑了起来:
“后来者,继承我!”
“超越我!”
“向前走!”
“超越我!”
“向前走!”
轰轰轰轰轰!
一道道苏午的自我接连被金沙点燃,化作一道道冲天的火炬,向苏午汇集而来,元河尽头在此时完全化作了绚烂的金与红色!
然而,苏午却不曾接受这一道道自我——
分明这一道道自我能令他自己更近一步,更濒临诸我归一的层次——但他却拒绝了将诸我合汇入己身,他沉默着,一步一步,行至元河的起始之处——那副漆黑棺椁之前,他站立在元河起源,便已经成为了人道的终点。
他在彼处朝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