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他说:“在福州大败后,我又回到姑苏,练剑十六年。”
“辟邪剑法对我触动极大,这一次,我大有所得!”
“就在我出山,准备名动天下时,却碰到了这样一个人。”
老人追思道:“我不知这人叫什么名字,他当时穿着一身喜袍,想来是在江南娶亲,见他气势不凡,又负长剑,我便选他作为第一块踏脚石。”
“没想到”
老人双目微瞪:“我自诩不凡的剑法,在他眼中竟然处处都是破绽。”
“我又败了。”
“随便选中的一个路人都能胜我,再无颜面留在故地,便从姑苏来到庐州,又到这清水镇。”
“此后二十二年,做了塑工,再也不碰剑。”
二十二年前,岂不就是华山气剑之争时。
江南娶亲
这!
赵荣双目闪光:“老前辈,相识便是缘,我们比一比?”
“你?”
“嗯嗯,我。”
“不比,不比,”老人摇头,继续雕那塑像。
老人心道:
“古怪得紧,能从塑刀瞧出我会剑法,不仅要宗师眼界,怕还有诸多灵性。这少年岂能是泛泛之辈,我决计不能出手。”
“若败在一少年手上,当真晚年不祥。”
“有一有二不再三.”
“绝不出手,绝不出手”
忽然,又见那少年正色道:
“晚辈练剑至今从未一败,前辈虽在塑像,却融用剑神韵,不若显露一招给晚辈瞧瞧,他日我若碰到那江南男子,与之一战也可带上前辈给予的一丝心得。”
老人一听,眉头登时一皱。
“小少年,你比老朽年轻时还要狂妄。”
“我只显露一招,你能有什么心得?”
他说话间,手中雕刀一转,朝着赵荣方向如剑一般刺出,竟叠出一片光影,颇为梦幻。
只是一招,或者说一招都算不上。
这简单一刺,无甚招法,却有他一甲子的感悟!
少年郎再有天赋,也不可能领悟到什么。
然而他却不知,
赵荣一直观五神峰练剑,与他雕塑融剑殊途同归,各都在返璞归真的漫漫大道上。
他这沉浸了二十二年后的一剑,像是给了赵荣一个别样印证。
塑工老人眼中,少年默然拔剑。
与他一般,隔空刺出一剑来。
这一剑,旁人看起来普通,但在老人眼中,却像是贯穿了几十载光阴岁月,叫他失神其中,难以自拔。
他回神时,秋水入鞘。
两人都在发愣,没有说话。
塑工老人陷入误区,他以为赵荣这一剑,是方才从他的剑招中得到的。
赵荣则想回五神峰看看,心思飞到了天柱之巅。
“你几岁?”
“十六。”
“十十六?”
“十六。”
塑工老人又微微失神,然而叹息道,“老朽又败了。”
“林远图,江南男子,还有你。”
老人又道:“你年纪最小,却击败了现在的我。”
“老夫愿称你为最强。”
赵荣赶紧摆手,谦虚道:“前辈,十年后再说这句话,现在晚辈承受不起。”
十年后?
老人听完哈哈一笑,被他逗乐了。
他还准备说什么,眼前的少年忽然招呼也不打,蹭蹭蹭跑远了。
瞧着远走的背影,心下稍有失落。
老人正准备继续塑像时,又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心中不由欣喜。
赵荣提来两坛酒,道:“今日得前辈指点,便请前辈喝一口。”
“如今重阳节,多是菊花酒,我买的却是桂花酒。”
老人好奇:“有什么说法?”
“自是中秋赏桂,祈求团圆,希望还有机会与前辈见面。”
赵荣又道:“还不知前辈贵姓?”
“姓顾。”
赵荣双目赤城:“晚辈赵荣,我师父是莫大先生,顾老前辈与我师父差不多年岁,一样的慈祥,晚辈瞧着亲切得很。”
“此去庐州,之后便要南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见。”
“若顾老前辈静极思动,可去衡阳赏玩,晚辈定作陪客。”
老人笑着摇头,可听他说要去庐州,不由提点道:
“你去庐州可绕开三十铺,隔壁卖炭人说,三十铺炭场的那些胆大汉子们全从镇上逃走了,可见凶恶。”
他们又聊了几句,赵荣告辞离开。
塑工老人提着两坛桂花酒,瞧着少年人的背影,想起那一剑,又忆起往事。
他呵呵一笑,眼睛略有模糊。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江湖广大,能人隐士当真是层出不穷。
赵荣不由想起衡阳茶铺卖茶的桑老先生,没想到今日又碰见一名用剑高手。
若非当初观五神峰有所悟,此际也不可能瞧出这顾姓老人隐藏了剑法。
可惜啊.没能赚这位顾老前辈上衡山。
这是一位掌门级高手,又隐于市井,赵荣当真眼馋得很。
若发掘十个八个这样的人到我衡山,再传授弟子功法剑法,我衡山派岂不瞬间成了顶级大派。
小掌门回到客栈时,脸上还残留着惋惜之色。
可客栈内,却有着滔滔不绝的笑声。
“岳掌门,当年一别,真是许久未曾相见啊!”
“我们可要好生契阔!”
“是啊,今晚多饮几杯,明日一道上路,去庐州与魔教杀个痛快!”
“……”
一进客栈,便见两位雄武大汉,粗粗的蝠形眉,脸上挂着爽朗笑容。
他们身旁还有七八人,客栈外两架散发药香的马车应该就是他们的。
莫大先生、岳掌门,宁女侠正与他们说笑。
赵荣一进来,莫大先生便笑道:
“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
个头稍微高一点的大汉笑骂道:“莫大先生何故说笑,赵少侠与令狐少侠俱是五岳剑派年轻一代翘楚,未来难以限量。”
“不成器这三个字说给我们听,岂不是大大地不合适。”
另外一人道:“二位高徒都不成器,那我们门下的弟子,岂不是要羞愧至死啊。”
两人当真会说话。
岳掌门与莫大掌门各都微笑。
赵荣闻到一股香味,看了看外面的马车,也没太在意。
这两位大汉五十岁左右,辈分自然大一轮,他也不想失礼,露面之后便快步上前见礼。
莫大先生道:“这两位是三秦杨威庄夏氏双杰,这位是铁披胆夏恩。这位是铁沥肝夏杰。”
披肝沥胆,这外号可不是瞎叫的。
剖开心腹,滴出胆汁,可见真诚!“夏师叔!”
赵荣连喊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