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楂庄。
这是一家茶庄,分店有不少。
衡州东边的安仁就有一家,他之前在大通商会做事时,可没少与茶庄的人打交道。
便是茶庄的总庄主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就是为左盟主办事的体面。
乌楂庄,这乌是何首乌的乌,楂是野山楂的楂。
此庄经营之茶,乃是野山楂、何首乌,野菊花混合而制,这三样东西,在太室山上可不缺。
南善时不由想起,在胜观峰上时,左盟主就请他喝了地道的嵩山首乌茶。
那滋味,当真不是山下各分店能比的。
他摸着胸口一物,脚下步伐愈发轻快。
忽然
耳边像是传来一阵风声,跟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南善时眉头大皱,等他回头看到来人面貌,登时脊背发寒。
“艾艾师兄。”
“郭师姐”
郭玉莹和往常一样,没有太多表情。
艾根才则是一脸微笑地搂着他的脖子,十分亲密:
“南师弟,我在沈记药铺等你没见你来,就知道你走错路了。”
“桐城多巷陌,程师兄真是马虎,怎能让你一个人去。”
“来来来,走这边。”
南善时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心下隐隐觉得不妙,却又不敢违抗。
郭玉莹在后面盯着,他是半分把戏玩不出来。
走着走着,他背后凉意更甚。
“师兄,药铺好像在对面。”
“哟,你认得路啊,”艾根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们去城头许家保安堂,那边的大夫更高明,药到病除。”
走到城头,南善时的双腿已经在微微颤抖。
钱桥河畔的断桥边,立着一道青衣人影。
此人背影,南善时早看过无数次。
“大大师兄.”
他心中拔凉,此时再蠢也能猜到事情败露。
“南师弟,你又想去喝嵩山首乌茶了吗?”
“没没有!”
南善时惊恐地望着眼前少年,这与他此前感受的衡山大师兄截然不同。
他的语气,他的神态.完全不像同一人。
难道
之前都是演给我看的?!
而且
嵩山首乌茶这是胜观峰叫法,对外只说乌楂茶。
他是怎么知道的?!
惊慌失措间,又听一旁的艾根才冷哼一声:
“念同门一场,大师兄让你瞧瞧门派机密,算是给你一次机会,你却等不及要做嵩山的狗,真是恶心至极。”
“本来打算将你带回衡阳交给师父处置,我看还是别污了师父的眼。”
他话语中杀机凌冽。
南善时急忙辩驳:
“艾师兄,我一直都在遵从师父的命令!”
“连师父都靠向左盟主,我给左盟主办事,又有什么错?”
赵荣冷瞧他一眼,“你是高克新的人,给左盟主办事自然没错。”
“但你该死。”
南善时还待说话,忽然心口一凉。
“呃”
听他闷哼一声,艾根才与赵荣都微微一怔。
郭玉莹已经一剑刺穿南善时心脉。
“郭师妹,你怎动手这般快,”艾根才郁闷道,“我还准备对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讥讽一番。”
郭玉莹却舒出一口气。
“师兄,我正给他治病,你没瞧见南师弟心中有蛇蝎游爬吗?现在这蛇蝎算是被我刺死了。”
闻言,赵荣与艾根才不由拍掌。
“师妹果真药到病除。”
瞧见叛徒倒地,郭玉莹又补了一剑。
此刻冷着脸的郭师妹总算露出一丝满意笑容,很是畅快。
艾根才在南善时身上摸了摸,很快从其胸口摸出一封叠得小小的书信。
“只是一日所见,便被这狗东西记录下来,呵呵,倒真是左大师伯的忠犬。”
艾根才冷着脸,与郭玉莹一同飞踹,将南善时的尸体踢入河中。
赵荣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鲁师叔自身想法颇多,但他用心带出的这些弟子,却没能继承他的思想。
反而很体谅他老人家夹在其中两头为难。
他们一来爱护门派,二来尊重师父。
这南善时在鲁连荣一脉弟子看来,就和之前的赖志芮一样,是一根根刺。
可之前想拔也拔不得。
赵荣想起临行前鲁师叔的话,不由问道:“你们可知,师叔那边有多少外门弟子是清白的?”
郭玉莹不太确定,艾根才道:
“我所知至少有四十六名师弟是心向着师父的,不过大多不在衡阳城中,分到了衡州府各地,有的还在宝庆府、常德府那边把持生意。”
四十六人?
这真不算少的,难怪说什么等我残废了就去帮他培养势力。
看来不是随口说的。
赵荣边走边问,“那怎么判断他们与南善时的区别。”
这次不用艾根才说话,一旁的郭师妹抢话道:
“师兄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想拜在刘师叔那边都是拜不得的,因为多是衡州府周边的贫苦之家,没机会接触音律。”
“后来是因为练内功,才学着摸索。”
“不错,”艾根才接话为赵荣解惑,“比如我,我爹做生意被匪盗杀了,那时我只有九岁,我娘靠编草鞋为生。”
“是师父收我为徒,这才有了今日成就。”
“不少外门师弟与我一般,身世坎坷。师父在根骨上没怎么筛选,我们这些人天赋参差不齐,难让他满意。”
“但对他老人家的敬爱,都是发自内心的。”
郭玉莹也郑重点头。
原来如此。
赵荣幽幽一叹。
按照门中规矩,外门弟子只能学基础剑招、入门剑法。
骤雨三路、游龙四路这些快剑,只能由内门弟子修习。
不过,他并非死板之人。
若那些外门弟子都非常可靠,鲁师叔要在暗中培养力量守卫衡山派,还是得支持一下。
衡山弟子这边采买完毕,返回马帮驻地。
见南善时没回来,大家已知结果。
狗叛徒,此时离了嵩山,还敢为左冷禅卖命,这就是找死。
出了登封,这里对嵩山派可没什么敬畏。
逍遥津正邪大战后第十五日。
衡山派离了马队,坐上一条大船南下。
除了开船掌舵的,全船都是衡山派的人。
无内鬼,可以查战绩。
晌午时分大家用了饭,各都簇拥在船头甲板附近。
莫大先生站在远处,只远远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