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连续在六大穴道上牵引,寒气如同丝线,那些淤堵在经络中的污血像是寒冰丝线下的木偶,被他牵引聚拢,直至眉心。
赵荣手心滑下两颗水珠,众人难以察觉。
只是见他聚气一划,骆禾两眉中间,骤然多出一道冒出寒气的伤口。
这.这.
这.这难道是聚气成刃?!!
方生大师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佛心差点破碎,双手合十在心中念着阿弥陀佛。
黑色血污,从那道伤口中流出。
赵荣拔掉六枚冰针,用手一捏,又化成水,被他写意洒在骆禾脸上。
冰水凉意一浸,小男孩眉眼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晨光熹微,那双原本没有神采的眼中,忽然倒映出五彩斑斓。
他觉得有些刺目,又闭上眼睛。
连续几次之后,骆禾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一张出尘面孔。
他双目流淌着眼泪,不知是不适应还是因为看到陌生世界而感动。
“大哥哥,我我看到你了。”
赵荣只露出淡淡笑意,风采气度难以描绘。
子午流注,错穴引气,又有何难?
第160章 风雪山神庙
天旷漭兮杳泱茫,气浩浩兮色苍苍。
浩淼天地纳入眼眶,碧空湛蓝映青瞳仁,心间朦朦胧胧的美好愈发清晰地浮现。
骆禾泪如珠帘,滚滚而下。
“娘亲~”
童音响起时,骆禾只觉额头一凉,眼皮沉沉,又昏睡过去。骆夫人探出身子,低唤一声“禾儿”,将儿子小小的身体呵护在怀中。
赵荣知其病根已除,当下再点昏睡穴,助他平心静气。
缕缕寒气还在沿着眉心伤口逸散,若是气血翻涌互相冲撞,恐有不妥。
骆夫人的眼泪早已哭尽,此刻却又止不住泪流满面,女护卫送来巾帕早被打湿。
她让护卫暂扶骆禾,起身朝青衣少年所在方向跪拜。
再造之恩,说上千言万语也难以报答。
赵荣抬手虚扶:“骆夫人不必如此,我本只是此间过客,是你出声叫停。”
“这份缘法,是夫人结下的。”
大慈寺僧众对小男孩的遭遇非常惋惜,也曾听本寺方丈方觉大师说过治好此疾何等艰难。
没想到世间缘法如此奇妙。
骆夫人千辛万苦寻到徐友直医师治骆禾伤病,未能如愿失落而回,谁能料想一过路客竟是当世奇人。
此际一旦错过,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弥陀佛。”
虚业、虚来、虚渭,虚显等大慈僧众再次双手礼佛,朝青衣少年欠身。
赵荣也单手回敬,不失礼数。
他又对骆夫人道:“骆禾的眼部经络常年淤堵,他看不见东西,但这些淤堵也叫他适应了长期的气血错穴,这是寻常武人求也求不得的。”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话果然不错。”
赵荣轻浅一笑:“如今他的眼部六穴皆被打通,往后眼力会有一个飞速成长期。”
“这等条件正符合本门剑术。”
旁观者一听,心态又发生变化。
原本对这个骆禾这小娃娃,他们悯惜叹惋。
此时闻言,无不艳羡。
果然,又听青衣少年道:“日后若有让令郎习武的打算,可南下雁城,直报我的名号。”
骆夫人也是心神一震,她方才已经见识到剑神手段,平日里见到的寻常武者难比万一。
骆家家大业大,但此等人物,她别说是见,之前竟然孤陋寡闻,连听也没听过。
当下赶忙帮孩儿应下这一大机缘:
“禾儿蒙先生相救,这是还也还不完的恩德,又得先生垂青,更是他的造化。若他生出一丝练武之心,我这个为娘的也欢喜,立刻要将他送到雁城,拜在先生门下。”
她的话音极为恭敬,但众人都听出雅意来。
这位潇湘剑神并未说要收徒,只言拜入衡山,骆夫人却聪明,想让孩儿拜剑神为师。
拜衡山与拜潇湘剑神,这可是两个概念啊。
见过方才那一幕幕,众人心情极为澎湃。
天下何其大,可放眼四方,实难寻第二人矣。
让围观者羡慕的是.
这位听了骆夫人的话,并没有出声拒绝。
骆家护卫无不惊喜,心跳速度各都快上数拍。
大慈寺的援手还在朝衢州赶,方生的毒性也压制了下去,经昨夜一战,周围的贼人们已经吓破胆,短期不敢再犯。
院中还有不少伤者,路上要抬门板而行,脚程必然变慢。
赵荣稍微打坐调息,便要先行告辞。
骆夫人将那本徐祖师所编的《金针赋》送给他,又送一葫芦好酒,再从马车中请出一卷画轴一样的东西相赠。
赵荣统统收下,没有推辞。
巳时许,荒废的宅院外。
阳光正美,青衣少年一腰束剑,另一边悬挂紫金葫芦。
西风如歌,一人一马,踏碎霜寒,携一身剑气,过溪水塘圳,径自东行。
若文先生在此,纵然挥毫染翰,也要叹天马脱羁,巧笔难画了。
宅院前众人瞩目,各有所叹。
少林神僧,早拂尘心,也要失神。
昏睡的骆禾幽幽转醒,以手遮光,骆夫人将他带上马车,骆禾透过马车的帘幕缝隙朝外张望。
他又要喊“大哥哥”,却被骆夫人纠正。
“以后见了人,要喊先生。”
“是。”
骆禾乖巧应了一声,他眼中光彩更甚,闪烁着好奇之色。
“娘亲,先生离开之前,有没有叫你转告。”
骆夫人问:“转告什么?”
“就是我之前问的剑神是什么样子的?”
骆夫人笑着摇头:“傻孩子,哪用再转告。”
“你不是已经见过了么。”
……
佘呜銮魂留松涛亭第六十九日。
绍兴,会稽山上。
竹林小院中,数十名江湖人风尘仆仆,有的人还气喘吁吁,看来是披星戴月才赶到这里。
这些人面带惧色,不敢抬眼去瞧前面的竹楼。
底下一位老篾匠还在编竹椅,面对这些江湖人的求助眼神,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姑姑,都快被气死了。
“砰~~!”
屋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大家缩着脖子,也不敢问,全当没有听见。
忽然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竹屋中传出:“你们没有看错?”
祖千秋用肩膀撞了老头子一把,老头子顶着扁阔脑壳,拱手道:“圣姑,他那个样子,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祖千秋没听到回应,也赶忙接话:
“那晚上月光不太亮,但有灯笼照着,我见过他好几次,印象太过深刻,绝对不敢认错。”
清冷的少女音又传来:
“你们这么多人,在江湖上打打杀杀几十载,就怕他一个?”
“他才几岁,你们见了就望风而逃,连战都不敢一战吗?”
老篾匠在外边抬头示意:
“司处严,你来回姑姑的话。”
一名大汉闻声走出,他便是统领一众黑衣人杀向宅院的领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