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得了圣姑命令,便将天河帮的人引到那边让他们先动手,我们才到时,那边像是停下没斗。我一喊话,藏在天河帮的弟兄们又把战火挑了起来。”
“我便放慢马速,准备收拾残局。”
“夜里黑得很,我见到满地尸首,还有人从院中狼狈逃出来,想着时机已到便领人杀了进去。哪知过了门槛不多久便一地死伤,那.那.那人凶恶异常,杀人只用一招。”
司处严说到这里一阵后怕:“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剑术,咱们这边也有高手,还是接不下一剑。”
“衡袁交界,栈桥松林,那潇湘剑神的传闻应该是一点不差。”
“有此人在少林昆仑那些狗贼身边,我们当夜已没半分机会。现在过了十多天,老和尚没被毒死,恐怕也是在此人帮助下压制了毒性。和尚们入了金华,秦伟邦、桑三娘他们肯定注意到,我们已经不好再动手。”
司处严说完,竹楼这边安静了一会儿。
除了喘气声,再无其他声音。
清冷的少女声又传来:“张夫人。”
“属下在。”
“你是在司处严之后去的,又瞧见什么?”
老妇人道:“天河帮的人被杀散了,近来我打听过,黄伯流那边的头领死了八九人,损失惨重。”
“那人剑法极高,唯有本教诸位长老同时出手才有机会将之拿下。”
张夫人说这话时微微顿住。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黑木崖长老大多只听杨莲亭的。原本两头不得罪的五六个堂口,如今全都靠在总管之下。
东方教主对他无比信任,延津梅林之后,黑木崖上除了童百熊一类躺在功劳簿上的东方旧部,几乎听不见任何反对声音。
忠于任教主的极少数长老,如今敢有动作,便要做好被列为叛徒的准备。
虽然众长老不敢得罪圣姑,但阳奉阴违者怕是要占多数。
张夫人心中一叹,也没有好办法。
只能劝道:
“圣姑,若要对付他恐要大动干戈,暂时看来,不宜与他为敌。”
张夫人说完,四周又寂静下来。
外边的绿竹翁问:“可知这人到哪里了?”
祖千秋道:“我们集中好马赶路,一直不停歇,其余人留在金华沿路,从飞鸽传来的消息看,他出金华没多久,似乎要去杭州府。”
绿竹翁看了竹屋一眼:
“你们先去找他所在,有个准信再来回禀。”
黄河老祖等人闻言有些激动,心中当然想走。
但没听到圣姑说话,大伙儿都不敢挪动步子。
“滚吧!”
听到这句话,众人无不惊喜。
“是是是,属下这就滚!”
他们松了一口气,朝绿竹翁投去感激的目光,生怕圣姑说些要与那人死斗的话。
众人灰溜溜下了会稽山,寻青衣少年去了。
这帮人一走,绿竹翁才劝道:“姑姑莫要再气,我觉得此事应当是巧合。”
“若衡山这位一直与少林昆仑派的人在一起,咱们的人也没法活着出云和报信,那《呕血谱》暂放在他们身上,早晚还是能拿回来的。”
竹楼内,一把古朴的瑶琴旁边,黑裙少女那清艳绝伦的脸上密布着气愤之色。
贝齿紧咬下唇,凶巴巴地盯着竹阁中的一幅画像。
一柄短剑出现在她手中,顷刻间剑影翻转,将那画像四周切得七零八落,又觉得不解恨。
她袖袂轻拂,摘下画来,将里面的少年一顿猛踩。
作对作对,你总要与我作对!
《广陵散》我都不要了,你这混账小子又坏我的呕血谱。
自打遇到这人,她仿佛就再没顺心过。
“他一年前远没今日这份功力。”
这话的声音稍大了一些。
外边的绿竹翁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这话是对他说的。
绿竹翁心中暗叹。
姑姑是黑木崖奇才,短短十几年,就练出了常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功力。
这还是一边研究音律一边练功的结果。
虽说教中不缺资源,众多高手甚至东方教主也有过指点,但若资质愚钝,万不可能有今日成就。
论及同一年岁的对手,放眼江湖估计难寻第二个。
偏偏这份争胜之心,在衡阳这人身上不断受挫。
他心思电转,在竹楼外说道:
“衡山派的剑法我不是太懂,兴许他一朝悟剑,参透机妙这才功力大进。”
“似这等横空出世的奇才,便如姑姑一般,都是不好揣度的。”
他宽慰一声,又听少女道:
“我此时若与他交手,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绿竹翁一双老眼更浑浊了。
姑姑莫不是气糊涂了,怎会问出这种话?
他咳嗽一声:“衡山剑法终有上限,他此时剑法虽高,但也触及顶端,再难往前一步。姑姑只要沉心练功,早晚都能追上。”
“哼!”
竹楼中传来一声轻哼。
想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一串脚步声。
“文先生回来了。”
绿竹翁的声音跳动着一丝喜悦,他对文先生的画技极为欣赏。
文先生操着粗犷的声音道:
“这次南下总算不负圣姑所托,又得一满意画作。”
咯吱一声轻响,窗扉半开。
文先生岂能不懂?
他快步上前,没经过绿竹翁的手,面带一丝笑意将画轴呈上。
作为一名老艺术家,文先生自问很懂少女心思。
这幅得意之作,栩栩如生,远超以往。
他相信圣姑一定会满意。
竹楼中,倚靠在窗扉边的黑裙少女打开画轴,外界的阳光穿过竹林,将一些斑驳的竹影映在画上。
画中少年面带和煦微笑,双手怀抱长剑,正好立身在竹林前。
外边的风一吹,画上竹影摇曳。
真真是丹青妙笔,鬼斧神工!
这幅画在少女眼中,直接活了。
她盯着画中人,登时与天人交战。
“文先生,你画的是什么?”绿竹翁好奇问。
文先生悠然笑道:“这次我下衡阳,返回途中那少年恰好坐在我身旁,风采气度皆被我所察,这幅画我颇为满意,不是之前的遐想之作可比。”
绿竹翁的笑脸登时没了。
不好!
呼啦一声响,一道人影从竹楼中飞掠而出。
“姑姑~!”
绿竹翁丢下手中篾刀,连忙追下会稽山。
文先生点头微笑。
从圣姑的表现来看,显是对他的画作高度认可。
……
佘呜銮魂留松涛亭第七十四日。
赵荣出了乌伤,接近越国故地,正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所。
行走在诸暨城中,耳畔吴侬软语细细轻清,心道不愧是西施故里。
这一路上他优游不迫,也不催马,只按辔徐行。
此去梅庄,说急其实也急不得。
与江南四友如何计较,会有什么结果,暂时也不好说。
在热闹的诸暨城中歇了一日,尝了尝此地的岭北盐焗鸡,又在路边挑桶摊贩的小摊上吃了碗次坞打面。
直到第二日下午才出城朝北去。
从诸暨到杭州,已不足两百里。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