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即是人间,若是想回头,唯有一死耳。”
智慧大师正以为在劫难逃之际,却发现自己别说身死,貌似连重创也无。
“武功就是这般神奇,哪怕催毁了你脏腑,可有我的一股真气护住你心脉,一时半刻还真死不了,那么……留给大师的时间不多了。”
随智慧大师愣神之时,席正先身形逐渐转淡,声音也开始显得悠远空灵。
“请大师以命作拜帖,恭迎小僧入江湖。”
第39章 悔矣!悔矣!
慈航静斋由地尼所建立,成立于东汉年间,广研天下宗教门派为己任,希望能寻出悟破生死的大道,亦是修行佛法之地。
其山门之地名为帝踏峰,且门人都是女子,其中不少是带发修行,掌门人即为慈航静斋的斋主。
这一日,一辆马车来到山脚,紧接着几个显得文弱的青年和尚从马车上小心翼翼搀扶下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僧。
一行人望了望山路上两边刻着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石牌匾,马上走过名为七重门的七道木门。
当穿过最后的一道枣红色的正门,就见一位不足双十年华的少女,她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
其容貌之美令人难以相信,即使眼睁睁瞧着,仍会在心中生出不信凡间有此人物的念头。
“妃暄见过智慧大师。”
“不必多礼,带老衲去见梵斋主,想来其他三位佛兄,早就到了帝踏峰吧。”
“嘉祥大师、帝心尊者、道信大师两日前就已经上了帝踏峰,师父得知大师将至,立即派人传讯,现在应是都在慈航殿候着。”
师妃暄领智慧大师等人走过一个大广场,步入名为慈航殿的主殿,就见三男一女望来。
一个身材挺拔雄壮,手持禅杖的雍容老僧,一个身材枯瘦,面容显得有些黝黑的老僧,一个整个人都透着和善可亲气质的老僧。
他们赫然是华严宗的帝心尊者、三论宗的嘉祥大师,禅宗四祖的道信大师。
另一位虽然落发为尼,但是天生丽质,其神韵与一开始出现的师妃暄很是相似,是个十分貌美的尼姑,她正是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
“佛兄,先不必多言,我帮你看一看伤势如何。”道信大师第一时间为智慧大师诊脉。
“不必过多费心,你们一见我气息似有似无,面无血色,形如朽木,就应该清楚,老衲已然是命不久矣。”智慧大师摆了摆手,郑重道:
“如今最为重要的是那无常。”
帝心尊者面容浮现一丝怒意: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对他网开一面,没想到这些年来隐藏的如此之深。”
嘉祥大师幽幽一叹:
“唉,前些年我来天台宗讲经,便是特意为此子来,一见他气质清净无染,性子淳厚和煦,本以为是为我佛门又添一位大才,岂料万般皆是假象。”
道信摇头苦笑:
“当初我亦无比欣赏此子,觉得邪王收他为弟子,果然不无道理。”
梵清惠听完,直接向智慧大师询问:
“佛兄,无常的武功究竟到了怎样的境界,我听你信中说,你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深不可测,他自言已经悟透了佛家经典,达到比大宗师更高一层的天人之境。”智慧大师凝重道:
“以我跟他的交手来看,他的武功的确臻达非人之境,不仅心意圆满,浑身上下无任何缺漏,其势仿佛吞噬一切黑暗的无底深渊,气如开阔无垠,宽广无比之苍穹。”
“体魄更透着一股无坚不摧、金刚不坏、至刚无敌的神韵,而术仅凭笛曲就能操控他人心神,化作死士、傀儡。”
他说到这,不禁剧烈的咳起了嗽。
“老衲当真是汗颜无比,居然让此子生生在眼皮子底下长成到这般地步,怪不得此番不仅是我自己,还连累宗庙上下,习武的僧众皆死,文僧则经络全毁,祸及寿数。”
“佛兄,勿要擅动无名。”道信大师连忙伸手搭在他的背后,以精纯佛门玄功进行调养。
“心、体、气、术、势无一缺憾,莫不是要出一个比邪王还要恐怖的魔门巨擘。”帝心尊者面带沉重之色。
道信大师用真气舒缓了智慧大师心境后,不禁叹息道:
“无常在佛兄留下的真气奥妙非凡,似真似幻,如梦如影,霸烈阳刚之余,却有蕴养身躯、护体疗伤之能。”
“最为关键的是,护持佛兄心脉的几缕如无源之水的真气,不仅能极快速的消弭我输入的真气,还能侵蚀壮大自身。”
“那是否可以将大量真气输入智慧大师体内,从而一直维持心脉的生机。”师妃暄突然开口。
“五脏六腑俱损,回天乏术。”道信大师目含悲色,亲眼目睹相交几十载的老友遭劫身死,难过伤怀可想而知。
师妃暄一听,当即明悟五脏六腑俱损,怕是吃也吃不得,喝也喝不得,能活过七日,就已经是世间奇迹。
“人终归有一死,诸位不必为我感伤。”智慧大师正色道:
“为今最重要的便是无常,他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请大师以命作拜帖,恭迎小僧入江湖的话,让我至今音犹在耳。”
“此子魔性之深,令人发指,定会生出报复之心,如今天台宗差不多已是消亡,他定会报复三论宗、华严宗和禅宗。”
“甚至以他对武功的痴念,大抵也会找上慈航静斋。”
他脸上尽是苦涩之意:
“也不知是无常隐藏的太好,还是我太过眼瞎,自始至终都没发觉他堪称炙烈的向武之心,倘若当初我准他习武,那么现在恐怕是另一番场景。”
“佛兄莫要自责,当年不准他习武,是我们一致决定。”帝心尊者开口道。
“虽说放心屠刀,立地成佛,但就以无常如狼似虎的心性,就算准他习武,只怕迟早都会有这一遭。”嘉祥大师也跟着道。
“我命不久矣,怕是今晚就会坐化,有关无常的事,须得给你们说清楚。”
智慧大师一一讲诉着,先说席正先的武学根基,再道其武功玄妙,蕴含的幻术只怕比石之轩的《不死印法》还要高明。
他若是不想被人发现,就算发动天下佛门万千弟子,多半也将一无所获。
并且,根基佛家义理所创的武功,不但能使自身圆足,更有看透世间上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如幻如泡如影的能力。
以至于旁人无论近远,一旦被其气机感知,犹如被掌中观纹一般观摩。
智慧大师着重讲明,此前他就是被感知到因天台宗的惨状,导致心境有缺,从而被轻易的拿下,但也说了,哪怕心境无缺,也必定不是其对手。
只因在交手的过程中,宛如大人在随性的戏耍孩童,而他自己就是那个拿大人无可奈何的孩童。
当智慧大师讲诉清楚后,忽然长叹一声:
“悔矣!悔矣!”
话音刚落,阖上双眼,圆寂坐化。
第40章 君素雅达,应是不会让贫僧徒劳而返吧
自杨广即帝位,由于好大喜功,多次远征域外,又穷奢极欲,广建宫室别院,四处巡幸,滥征苛税,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乃至盗贼四起,各地豪雄,纷纷揭竿起来,自立为王,而随着天下纷乱,各地的道场与武馆愈发的兴旺。
在这扬州城内,最为鼎盛的道场便是由扬州第一高手之称的推山手石龙创立。
“石场馆,你却是让贫僧一番好找,未想你已多年罕有到场馆治事,难怪城内偌大的道场,不见你的人影,所幸你的日常用度,都会定期让自己弟子送来。”
一位二十岁上下,气质似真似幻,面容俊美到妖异的白衣僧人走到郊外一所小庄院门庭处。
屋内正在打坐石龙突闻声音,心中警铃大作,俨然没想到不速之客的到来,一直都未曾让自己生出任何感应,哪怕是现在,要不是望见庭门外有人,只凭感应,仍只觉得一片虚无。
“既是贵客大驾光临,不妨进屋喝盅热茶。”
席正先负手走进院子,嘴角噙着笑意步入厅堂,道:
“闻君有道家秘不可测的宝典《长生诀》,此书以玄金丝线铸成,入水不湿、遇火不焚,不胜心向往之,还请君予之。”
他望着依旧安坐在榻上的石龙,笑吟吟的又道:
“君素雅达,应是不会让贫僧徒劳而返吧。”
石龙听完,不知何时额头、双颊,脖颈都已冒出汗水。
此刻,只觉得这位看似轻言浅笑,亲和友善的年轻和尚,不由地的给人一种临渊而行的惊悚之感,更好似被刀尖抵在心口处,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好一会儿,他艰涩道:
“石某的内外功均臻达第一流高手的境界,不然也无法数十年以来都盛名不衰,可面对佛兄,心中便会不自觉地生出不及万一之念。”
“佛兄境界难测,只怕是能媲美三大宗师,为何想要《长生诀》?”
他脸上浮现不解:
“此书以甲骨文写成,深奥难解,先贤中曾阅此书者,虽不乏智能通天之辈,但从没有人能融会贯通,破译全书。”
“石某天性好道,独身不娶,三年来足不出户的专研《长生诀》,哪怕书内还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曾看过此书者的注译,可这些往往比原文更使人摸不着头脑,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石龙说到这,脸上的不解之色愈加浓郁:
“最重要的是,佛兄是僧,《长生诀》乃道家宝典,此宝典于佛兄有何益?”
“佛本是道,石场馆着相了。”席正先闻言,神色清淡:
“贫僧常居深山,此番下山,听闻武林有四大奇书,分别是《长生诀》、《天魔策》、《慈航剑典》、《战神图录》。”
“这些个道家宝典,魔门秘典,镇斋之宝,贫僧都想一一观之,就算是最为虚无缥缈,虽口口相传,却从没有人见过的《战神图录》,亦想拿到手。”
“所以,贫僧决定先易后难。”
“佛兄好志气,石某佩服。”
石龙面现无奈之色,对于这种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又敢图谋正魔两道镇派之宝的的妄人,亦或是不要命的疯子,说再多也是无用功。
只因他连自身的性命都不在乎,更何况是他人的性命,如若是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就怕还会牵连道场内的弟子学生。
当即从心起身,翻找出玄金丝线铸成的《长生诀》,递了过去,见席正先神情平和的翻阅起来,便道:
“全书共七千四百种字形,但只有三千多个字形算是被破译了出来,可这些翻译反而有词不达意之嫌,使人更无法读懂此书。”
席正先头也不抬的开口:
“世上总有一些自作聪明之辈,都想彰显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心胸抱负,认为自己才是最为特殊的那个,要是无他,便是这世界的损失,所以,此乃再正常不过的事。”
“同理,天下也最不缺为了所谓宏伟的事业,为了一些远大的目标,去不计后果的牺牲别人,反而频频的让天下陷入动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