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与其说在意什么时候渐渐死去,不如在意自己到底有没有活过。”
“所以,魔佛也罢,圣佛也好,贫僧向来不在乎这些,你们所执的正邪,情跟爱也都不被贫僧放在眼里。”
“不过话说回来了,看不透红尘诸事,七情六欲的你们,怪不得这么弱,皆不是贫僧的对手。”
席正先负手而立,嘴角噙着笑,道:
“了空大师,可还要小僧继续说下去?”
话音刚落,门中走出一个高挺俊秀的和尚,他横看竖看都不会超过四十岁。
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叫人看得舒服自然。
“法师,了空大师修练闭口禅多年……”师妃暄话还没说完,竟然就被了空打断:
“无碍。”
他深邃的双眸看向席正先:
“无常,你已算是参透生死,达至无寿者相。”
席正先轻笑:
“大师,你居然自破闭口禅,小僧就那么的令人畏惧吗?”
了空低眉反问:
“游戏人间,视人命如草芥的魔佛,如何不会让人畏惧?”
“可小僧从不杀与自己无恩怨之人。”
“方才慈航静斋何解?”
“败坏我佛门清静,不该杀吗?”
“若是拯救天下苍生也算是败坏佛门清静,老衲情愿她们一直败坏。”
“心怀天下,不见济世救人,代天选帝,皆为利益纠葛,实力不济,只有以色诱人,万般手段,不过以情动人,如此种种,她们不该死?”
“但始终是为了佛门谋取利益。”
席正先听到这一句话,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哈,小僧算是看出来哩,天下之佛门,皆是身在方外,心在红尘。”
他语气微顿:
“如此也是常理,利益最动人心,在这滚滚红尘中,哪怕是出家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出世。”
“和尚虽说要清心寡欲,但是人就有欲望,而欲望的表现形式,可用理想与野心囊括,若是没有这些,那才真可叫是成佛哩。”
了空郑重道:
“无常,你既对这些了然如胸,又自小便是我佛门中人,你要是继续屠戮佛宗大派,魔门大昌就已是指日可待。”
席正先摇头失笑:
“大师这一句话,险些让小僧忘了曾拜入邪王坐下的经历,更差点忘了二十七年如一日,被人监视的生涯。”
“佛家四宗已灭,因果已消,你还不曾放下?”
“现在的我,是由千千万万过去的我构成的,而这些千千万万我的构成便来自记忆与经历。”席正先神色平和:
“要是放下,我还是我吗?”
他不等了空开口,又道:
“但小僧对这些倒是无所谓,只是单纯的瞧不上现今的佛门。”
“对于恩仇之类的小事,小僧从不忌讳手段,但在一些大是大非上,却是讲究一句话。”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还真是有起错了名字,没有叫错了的绰号,你无愧一个魔字,那么你现今亦是要将我静念禅宗灭门?”
“你是如此,道信大师亦是如此,都把小僧想的太坏哩,今日来此,就是瞧一瞧搅动天下风云的和氏璧,顺便想借此杀几个人而已。”
席正先说完,宛如外出郊游一般,闲庭信步的越过了空,步入寺门。
就见四个穿蓝僧袍,高大魁梧的和尚,领着二百多个手持长棍的灰衣武僧站在寺内广场上。
“都说和氏璧是秘不可测的人间瑰宝,似玉却又非玉,还能助长佛道中人禅定的修行,并对修练先天真气者更有无可估计的裨益,以至于宁道奇都借了和氏璧三年。”
“不知你们哪一位,可以带贫僧前去一观?”
话音刚落,了空和师妃暄就走了进来,只见了空道:
“和氏璧还有一种奇异特性,会随着天时而生变化,不但时寒时暖,忽明忽暗,极难掌握,以之练功,一个不小心就会幻像丛生,动辄有使人走火入魔之险。”
“且无论什么东西都阻隔不了它的影响力,除非不是修习上乘先天真气的高手,否则只要进入它影响力的范围内,便要赌上运气,看它在怎样的情况下,会变幻和怪诞至何种地步。”
席正先轻摇着头:
“都说了大师不要把小僧想的太坏,你说这些,不就是怕我被和氏璧影响,从而把账都算在静念禅宗的头上。”
“还请大师将心放在肚子里,小僧现在真没灭人满门的心思。”
了空对此,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再道:
“和氏璧在两种情况下会影响主人,一是打坐冥思,另一就是与人动手行功运气之时,所以,若不想深受其害,需要注意这两点。”
席正先哂笑:
“弱小时,身边全是小人,强大时,身边全是好人,果真诚不欺我。”
第52章 阳光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他突然眸光微沉,道:
“师妃暄,你已知贫僧对慈航静斋半点好感都奉欠,就应该明白不要再到我面前碍眼,不然恐怕会提前让这一代圣女香消玉殒。”
“回去告诉梵斋主一声,倘若静斋门人无一人能踏破死关,就别怪贫僧心狠手辣,不近人情。”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莫名心头一紧,只觉得被狠戾决绝的滔天杀机笼罩,不由地身躯一震,皆被体内真气反噬,齐齐喷出一大口鲜血。
“孱弱的不堪一击,便是你们能苟活到现在至关重要的原因。”席正先双眉舒缓,侧头看向了空:
“大师,现在可相信今日小僧不是来灭门的?”
“阿弥陀佛,随老衲来吧。”了空念了一声佛号,平复体内真气的躁动,率先迈步走去。
席正先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脸上带着欣然之色,观赏寺庙景致。
只见寺内建筑多达数百余间,均以三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在正中处就有七座大殿,便是文殊殿、大雄宝殿、无量殿等殿宇。
而在七座大殿后方,有一座黄芒闪闪,比其他殿宇小巧得多的建筑物,乃是一座阔深各达三丈,高达丈半的铜殿。
“我佛家之富,着实令人瞠目结舌,如此铜殿,不仅是要海量的金铜,更要找来诸多能工巧匠,方能建造而出。”
“看来普天之下,贫僧中的贫字,说的正是小僧自己。”
了空置若罔闻,带席正先走进铜殿。
殿内,犹如一个铜造的大罩子,或是一个另类的铜钟,四壁密密麻麻安放了过万尊铜铸的小佛像,无一不铸造精巧,衬托在铜铸雕栏和无梁的殿壁之间,造成丰富的肌理,经营出一种富丽堂皇,金芒闪闪的神圣气氛。
而殿心放置着一个小铜几,上面赫然是一方纯白无瑕,宝光闪烁的玉玺,玺上镌雕上五龙交纽的纹样,手艺巧夺天工,旁缺一角,更是被补上了黄金。
和氏璧四周还摆放着许多供打坐用的圆垫,显然是静念禅宗借助和氏璧异力来进行修持。
“纵观浩瀚历史,和氏璧失去后总有方法教人寻找回来,它或发出奇怪的光芒,或默默召唤有缘之人。”
席正笑浅笑道:
“而今小僧就在和氏璧面前,它却无动于衷,看来我的运气一如既往的不好。”
他忽地蹙眉:
“不,应是极差,都未曾接触,居然就起激发和氏璧的异力,在不断的影响小僧的心神。”
席正先一边说着,一边扛着和氏璧散发的奇异能量走到其跟前。
“名传千古的稀世奇玉,你就这么抵抗我?”
就在这几息时间,和氏璧散发的异力激增,似是被触怒了一般,更是牵连到同在铜殿的了空,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不禁面色一滞。
却见席正先倏地出手,一掌打在和氏璧上面。
“砰!”
殿内那一股使人幻象丛生,焦躁难耐的异力瞬间消失,正是和氏璧被席正先生生拍碎,化作宛如烂泥的石块。
“贫僧只是单纯想见识一番,为何要逼贫僧?”席正先眸子透着一股漠然:
“不过是三寸见方的小空间内的异力,莫不是以为贫僧起了贪念。”
他负手淡道:
“罪过罪过,小僧突生嗔念,失手将和氏璧损坏,还请大师海涵。”
了空垂眸回道:
“凡神物宝物,冥冥中自有神佛作主,非是由凡人决定,若此宝被毁,亦只是天意如此。”
“不愧是我佛家高德大僧,此言深得小僧意。”席正先迈步向殿外走去的同时,开口说道:
“慈航静斋的人欲用和氏璧为未来君主造势,那么阴癸派定不会冷眼旁观,想来祝玉妍已经带了魔门一众高手来洛阳,如此劳烦大师将他们引他们出来。”
“江湖一直相传,能得和氏璧或杨公宝藏者,将为未来的真命天子,就请大师传出消息,说不仅和氏璧在静念禅宗,更获悉了杨公宝库的所在之位,如此定能引出他们。”
“顺便为小僧准备一间禅房,静等那些个魔门妖人到来。”
了空听后,默然不语,虽说不知这魔佛无常想要做什么,但势比人强之下,也只能按着吩咐去做。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占据正魔魁首之位的大派,皆亡于其手,如此未来倒是不至于沦为的魔门邪派的天下。
三日后,明月当空。
一位身形婀娜修长,衣饰素淡雅丽,头结高髻,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领着一批气度不一的高手潜入静念禅宗。
“我已收到消息,魔佛无常现身洛阳,先是威逼这一代的慈航静斋的传人回返帝踏峰,又入静念禅宗,以超凡脱俗的武功,将一干秃驴打成重伤,了空老和尚更是被破了闭口禅。”
“事后,魔佛无常离开了洛阳,如从前一般,失去了踪迹,是以此次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不但能够获得和氏璧,更能从这些秃驴口中得知杨公宝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