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松柏一听,似是立刻想起了什么,不由长叹一声:
“唉,都城多是些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之辈,坎德怎会是走到哪里,哪里便灾厄频发,什么专克亲朋之语,都是妄言,如今崔侯与万某不都是好好的,你可千万不要进心。”
席正先浅淡一笑:
“谁让我活到现今,真的就是举目无亲,上元灯会所在的田家酒楼,现在更被查抄。”
“当时天下纷乱,并未彻底安定,不知祸及多少人,这怎么能都赖在你身上,还有田家酒楼本就是逆贼所开,更怪不到你身上。”
“坎德心领,将军无须多言,我也习惯独处,便先行去往庭院逛一逛。”
“那我就让……”万松柏刚想让自家女儿接待一番,可不自觉的想到都城内愈传愈烈的克妻命,不免有些发憷。
“将军不必客气。”
席正先自然看出来了什么,摆了摆手,就迈步向庭院走去。
“萋萋阿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你和万伯父的表情怎么这般怪异?”程少商上走了过来,好奇问道。
“你竟还不知道?”万萋萋低声解释:
“上元灯会夜,都城内的世家贵女方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鬼面罗刹,竟是一个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恍若神人的俏郎君。”
“从而接下来的时日里,可谓是把他府邸的门槛都踩低了三寸,递了不知多少份拜帖和请帖,就想与其亲近一番。”
“可是不知为何,这位始终没什么回复,每日不是在宫里,就是回府闭门不见客。”
“就有一些贵女鼓动家中长辈,又去递帖,然而没过多久,都城就流传席将军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友的天煞孤星命。”
“那这究竟是流言蜚语,还是确有其事?”程少商无比好奇的追问。
万萋萋想了想,道:
“半真半假吧,想来应该没有这么夸张,只因这位家中现在真的只剩下他一人。”
一旁的萧元漪见自家向来不安分的幼女在跟万萋萋嘀嘀咕咕,当即走来不轻不重的嘱咐了一句:
“少给我惹事。”
接着,就和程始步入大堂。
另一边。
庭院内,席正先望着四周水榭楼台、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就见凌不疑走了过来。
“凌将军,没想到你竟也会来万府贺寿。”凌不疑答非所问,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向席正先:
“原来你所说让人退避三舍的法子,就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实话实说罢了,如今看来,效果不差。”席正先淡笑一声。
“所以,你真就打算此生一人终老?”凌不疑出声询问。
席正先哑然,反问道:
“看清世界的残酷,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任何幻想,万般只想靠自己的人,需要所谓的朝朝暮暮,白头偕老?”
凌不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连续问道:
“不觉得孤独?就不想找一人敞开心扉的相处?”
席正先悠然道:
“只有热闹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孤独寂寞,但孰不知孤独的极致,便是享受。”
“再者,孤独原本便是人生常态,生命中曾有过的所有徇烂,都将用寂寞偿还。”
“因此,于我而言,人不是非得要人相伴,也没有人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家人友人都是如此,享受孤独才是正理。”
第67章 三种未来
凌不疑听完,心中一震,只觉得面前这个比他还小两岁的人,有今日的成就,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如此心性,再加上身为神脉者的天赋,若是还不能出头,才叫一个天理不容。
“虽说学会享受孤独,不失为独处的好办法,但有时候找些乐趣,多半也不差。”凌不疑相邀道:
“不如你随我走一趟。”
“总感觉你在利用我,但想来很有趣,那让你利用一回又何妨。”席正先随性的说道。
凌不疑闻言,不禁又为他的敏锐感到吃惊,也不再多说什么,迈步带路。
少顷,两人走到一座齐聚各家儿郎的凉亭中。
“凌将军,席将军。”
在场的人一见,相继作揖施礼。
一个眉目隽秀,气质斯文清贵的青年正手持箭矢,准备投壶,一听声音,马上转过身,道:
“原来是凌将军和席将军,素问两位将军久在沙场,难得今日有此雅兴,二位可愿一试。”
他随手又捞起一支箭矢,一手一支递在席正先和凌不疑面前。
凌不疑一边接过箭矢,一边向席正先介绍:
“袁慎,袁善见,白鹿山才子,三年前朝中召选天下大儒辩经时,年方十八便代师辩经,名满都城,有都城第一才子之称。”
他说到这,又向袁慎道:
“在下平日出箭,必要取人性命,如此孩童玩物,难免胜之不武。”
凌不疑说话之间,目光一直盯着他,手中箭矢却已落在壶中,看的周遭的人惊呼一声。
席正先却是对面前的箭矢视而不见,笑道:
“善见公子就当席某是徒有虚名之人好了,我就不嫌丑了。”
“席将军,今日万家寿宴,还是莫要扫了大家兴致。”袁慎抬手示意众人。
“不与你们玩乐,是对你们好,难道诸位没有听说过有关席某的传言。”
此话一出,气氛为之沉,许多人突然想到传闻班侯孙子班弘就是与这位为友,导致被克死,以至于班家现在只剩下一个曾孙。
“善见从不信什么鬼怪命格之说……”袁慎话还没说完,就被凌不疑打断:
“投壶有甚意思,那边的风景更好,不知袁公子是否愿意与我们一同赏花。”
他抬手示意,邀在场的人前去走廊之处。
与此同时。
隔着一条河道的凉亭内,跪坐着众多世家贵女。
“寒舍简薄,本不配你们大驾光临,原本给你们发帖也就是客套一下,谁知道你们都来了。”万萋萋对着一个身穿紫衣和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娘说道。
前者是车骑将军王淳之女,她同样也是当今宣皇后的表外甥女,名为王姈,后者叫做楼缡,为是太子太傅之女。
“你不是请了许多少年郎君吗?我们又不是为你而来的。”王姈丝毫不隐藏的道。
“听说不仅善见公子来了,就连席将军也来贺寿。”楼缡略带激动的说道。
万萋萋难以理解的看向四周贵女,见她们皆流露会心一笑,愕然道:
“你们该不会都是专程来我就家看郎君的吧?”
看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点头,只觉得要起鸡皮疙瘩,便道:
“你们行行好,今日是我大母寿辰,能不能收敛一些,还有你们就不怕被克死?胆子何时变得如此之大了?”
“就算得不到,不远不近的看一看,也还不差啊,再不济,不是还有一个善见公子。”王姈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你们一个个的,想的可真多。”万萋萋说完,程少商突然喊了一声:
“诶,这对面不仅站着席将军与袁善见公子,凌将军竟也在。”
此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下子就将所有人吸引过来,直接把程少商挤了出去。
“原来这便是凌将军所说的赏花。”席正先眉梢微扬,又道:“这倒是跟你平日里的生人勿进很是不同。”
“是吗,那现在不妨请席将军,还有袁公子同我一起朝这些花儿笑。”
说罢,他开始干巴巴的大笑。
袁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随他干笑。
紧接着就看那群贵女突然激动起来,一窝蜂的从凉亭跑出,一路向河道之上的木桥跑去。
席正先负手望去,就见万府家仆阻拦这些贵女上桥,却被训斥开。
随后,她们上桥未过三个呼吸,木桥猛地断裂,一个个全成了落汤鸡。
看的周遭的人目瞪口呆,万松柏似是察觉了这边的动静,由于之前受到不可明言的棍伤,只能一瘸一拐的跑出大堂,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大堂内的宾客疑惑的匆匆跟上,正巧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
而程少商与万萋萋依旧留在凉亭内,眼见这个画面,程少商双眸深处尽是得逞后的满足之色。
万萋萋虽不明具体情况,但瞧着不对付的王姈等人落水,不由地开心笑出了声。
她马上强忍脸上笑意,让程少商在这待着,她去看一看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席正先瞧着庭院乱做一团的样子,还有哭哭啼啼的声音,当即哂笑,心道:
“世家贵女中气就是足,这么一哭,想必能坚持好几天吧。”
过后,也没什么兴致,就向万松柏请辞,正巧赶上程始一家也告辞,便与他们一起走出万府。
路上,席正先笑吟吟的开口:
“程少商,我们应该见过面吧。”
其余人一听,满脸困惑的看向席正先和程少商。
“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上元节灯会我们正巧见过一面。”
“就你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我应是不该把你忘记,不然多半也要被你报复。”
席正先不顾程少商的惊容,和程始等人愈加疑惑的神色,再道:
“昔日,我师不仅为我批命,还教过我看相,从你身上,我倒是瞧见了三种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