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芝浅笑反问:“若论出身,你说当初咱们府里的杜王妃、吴娘子如何,我又如何?”
独孤盈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多谢裴娘子提点,盈儿一定不会输给她!”
紫芝先被独孤盈引至自己的居处小坐片刻,路上又遇见了几位太子的姬妾,一个个皆是心思玲珑、笑里藏刀。深宅大院中女人的争斗一向不逊于战场,帝王之家更是如此,像盛王那样只娶一妃而坚决不纳妾的,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紫芝不禁暗暗感叹,自己这些年幸福安逸的生活当真是来之不易。独孤盈命侍女为紫芝奉上茶饮,自己去太子居处禀告,不一会儿便回来说太子殿下请她立刻去书房叙话。
紫芝被一名内侍引至太子书房外,门开了,依稀可见里面那熟悉而陌生的男子身影。
多年不见,他早已从昔日俊秀青涩的少年长成了一位沉稳挺拔的青年。
太子李俶端坐在书案后,一双清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她,悠然道:“紫芝,好久不见。”
☆、第264章 相伴
烈日当空,树上的鸣蝉躲在阴凉处有气无力地叫着。
自盛王被软禁后,偌大的盛王府便成了守卫的禁军将士的地盘,每日巡视几圈做做样子,然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喝小酒、打打叶子牌,日子过得甚是惬意。厨房的仆妇给军士们准备好饭菜后,便另捧着个食盒往盛王的居处去了,一推门便笑眯眯地说:“盛王殿下,奴婢给您送饭来了。”
“嗯,搁在这儿吧。”尽管这段时日早已习惯了粗茶淡饭,李琦还是很没食欲地皱了皱眉,随手一指面前的几案,丝毫没有想动筷的意思。
这仆妇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平素最喜欢溜到街上偷看美男子,故而每次来送饭时都极尽殷勤,若是能看到这位英俊潇洒的盛王殿下对她笑上一笑,心里就会美滋滋地乐上半天。见他今日又这般没胃口,仆妇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好言安慰道:“奴婢粗手笨脚的,烧的菜也不合殿下的口味,不过上头已经放下话来,明天就会再派一位厨娘专门为殿下准备膳食,顺便也能侍候殿下的日常起居。”
李琦听了却是心生疑虑,不知这是张皇后对他的额外照顾,还是李亨又多派了个人来日夜监视他。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次日宦官引着新厨娘来拜见时,看到的竟是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刹那间所有疑窦全部消散,一颗心却蓦地沉到了谷底。以前那仆妇做的饭菜虽然不怎么好吃,但好歹还能吃啊,让眼前这人做自己的厨娘……苍天啊,就她那厨艺,估计没几天自己就得绝食而死了吧?
紫芝一身普通侍婢的打扮,上前微笑着敛衽一礼:“奴婢裴氏见过盛王殿下。”
李琦只能若无其事地瞥她一眼,淡淡道:“免礼。”
院子一侧的耳房被辟为小厨房,那宦官示意紫芝可以在旁边的厢房住下,以后每隔两日会有人送来食材,又叮嘱几句要好生侍奉盛王之类的话就离开了。紫芝关上院门,心知以后二人就被软禁在这小小院落中,只要不出去,就不会有人来刻意为难。早知道他看似平静漠然的面孔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波涛汹涌、欲哭无泪的心,紫芝故意笑着问他:“怎么,我来了你不高兴?”
“怎么会?”李琦笑得一脸诚恳,“只不过……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是太子殿下帮忙安排我进来的。”尽管此处并无旁人,紫芝还是谨慎地压低声音,“本来我是想求宋公子派人助我救你出去,可如今你伤势未愈,倘若自此亡命天涯,不知还要面对多少艰难险阻,倒不如依照太子殿下的安排,我先来这里照顾你养伤,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设法脱身。太医署中有太子殿下的人,听说陛下近日来身染沉疴,命不久矣,纵是华佗在世,只怕也不过再拖上个一两年……”
“太子?”李琦惊异道,“他为何肯这样帮你?”
“他肯帮我,自然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在他需要的时候,成为他手中最出其不意的一把利剑。”
紫芝说得轻描淡写,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的一小瓶药粉,那是临行前太子李俶给她的避子药,因为要随时待命,所以事成之前不能再诞育子女。
“如今的太子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战时以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立下赫赫军功,当初回纥可汗派兵助唐击退叛军时就有约定,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美人皆归回纥,两京光复后全靠太子竭力与回纥王子斡旋,这才为长安和洛阳的百姓免去一场劫掠。太子深得民心,早在他还是广平王的时候就得百姓称赞:广平王真华夷之主也。而张皇后有自己的皇子,自然不愿把储君之位让给别人,太子想让你去做的,只怕就是对付张皇后。”顿了顿,李琦低低叹息一声,“紫芝,又要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这是什么话?”紫芝笑眯眯地挽住他的手臂,柔声轻嗔,“以前既能与你锦衣玉食同享富贵,如今自然也应该与你相濡以沫患难与共。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让我照顾你几天,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说着便与他携手一起进屋,不想才一踏进房门就彻底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情况?才几日的光景,他怎么就能把房间弄得这么乱?
紫芝惊诧地瞪大了杏眼,举目望去皆是一片狼藉,穿过后没洗的衣裳积了一大堆,好些多年不穿的旧衣裳也从箱底被翻了出来,随意地丢在榻上、几案上,想来是他生性好洁,每日必换上几套衣裳,而侍女朱雀离开后再无人服侍他的日常起居,结果就搞成了这个样子。抬头再看身边之人,只见他身上穿的虽是一件半旧的月白色襕衫,却依旧清贵高华、俊朗无匹,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何为遗世王孙之神韵?这便是了。只是真不敢想象,如此衣冠济楚潇洒倜傥的他,是如何在这样乱糟糟的地方栖身的。
李琦也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道:“有点乱是吧?将就一下,将就一下啊……”
紫芝深深吸了口气,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说:“放心,我统统帮你搞定!”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紫芝只得坐在庭院的树荫下与一大堆洗不完的衣裳奋勇作战,真是欲哭无泪啊,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做苦役的,简直比小时候在掖庭局还累!李琦感动得无以复加,尽管只有左手能用,还是殷勤地帮她又是提水又是扇风,紫芝不太熟练地烧饭做菜时,他也在一旁帮她打打下手。紫芝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可现在吃起来却觉得倒还蛮好吃的,有一种很亲切的味道。
凌乱不堪的卧房也被她收拾得窗明几净,虽然有些累,但紫芝心里却觉得格外温暖踏实,晚上拉着他的手躺在床上歇息时,唇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微笑。古人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予不改其乐。以前她还不能完全理解,现在却是彻底懂了这份情怀,吹灭灯烛后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对他柔声说:“二十一郎,在你身边时,我就感觉出奇的高兴,你在哪儿,哪儿才是我唯一的家。这一生中所有的幸福快乐都是你给我的,只要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其他真的什么都不重要。”
“真傻。”李琦笑着捏捏她的脸,“就算一直陪我被关在这里做囚犯,也没关系?”
紫芝笑盈盈地依偎着他,一字一句郑重道:“纵金玉满堂、田连阡陌,亦不愿也。得君为配,方不枉此生。”
“紫芝,谢谢你。”
这一夜的月光太过皎洁明亮,她能清楚地看见他唇角扬起笑容,眼眶却微微湿润。她知道,一个男人的眼泪与他是否坚强无关,这刹那间的真情流露,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她只想与他一起好好活着,直到亲眼看见敌人死去。人生不满百年,无论境遇如何,总要与心爱之人开心地度过每一天,不是吗?
光阴飞逝,转眼间已是秋去冬来。想来朝中早已天翻地覆,李辅国再无暇来找他们的麻烦,二人在这被世人遗忘的小小院落中生活得倒也惬意,只是日常用度总是被层层克扣,衣裳破了需要她亲手缝补,吃饭时一块肉也要两个人让来让去。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右手已经渐渐康复,时常拿着树枝在雪地上练习写字——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洋洋洒洒十五个大字,铁画银钩,风骨高峻,哪怕终将被鹅毛般纷纷扬扬的落雪覆盖,也无法将他的光华彻底掩埋。
紫芝闲来无事便在庭中堆雪人玩,嬉笑玩闹一阵,便把冻红的小手塞在他衣袖里取暖,二人相携看茫茫大雪,心中感慨万千。开春后天气渐暖,夜里两个人便时常坐在石阶上看星星,相互依偎着说说笑笑,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明明还是那片星空,可她却觉得这才是自己一生中看过的最亮的星星。
“紫芝。”
“嗯?”
“没事,就是想唤你一声。”
他总是喜欢这样没来由地唤她,是担心有一天她会突然离开自己吗?
住在这里几乎与世隔绝,而太上皇李隆基崩于西内太极宫的消息还是辗转传入盛王府,李琦未能见父亲最后一面,心中悲痛不已。不久后,皇帝李亨病势愈发沉重,已无法视朝听政,只得命太子李俶监国。紫芝隐约感觉可能要有大事发生,果然,几日后一名宦官悄悄前来传太子令谕,命她即刻前往东宫。
她知道,利剑出鞘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第265章 宫变
长生殿内,皇帝李亨迷迷糊糊地躺在御榻上,口中喃喃:“嫣嫣……嫣嫣,你在哪儿?”
宫女妙儿正往熏炉中添着香料,抬眼看见皇后张嫣嫣走进门来,不禁松了口气,一边行礼一边低声道:“皇后娘娘可算来了,陛下正唤您呢。”
张嫣嫣瞥了一眼殿中侍奉的宫人,淡淡吩咐:“你们都下去吧。陛下需要静养,没有本宫的传唤,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宫人们应声退下,妙儿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病榻上的皇帝一眼,忽然觉得其实他也挺可怜的——贵为九五之尊又如何,在疾病和死亡面前,他与最卑微的宫人一样毫无反抗的余力。张嫣嫣掀开帘帷坐在榻边,垂目看着这个男人久病之下蜡黄枯槁的脸,听着他如孩子般无助地一声声唤自己的名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然而片刻后,她便将所有软弱的情绪生生泯去,平静地轻声唤他:“陛下,该喝药了。”
她不能再等了,一切都要在今天做个了断。
“嫣嫣……”李亨显然已有些病糊涂了,双目无神,拉着她的手絮絮地说着胡话,“刚才朕看见阿娘了,阿娘哭得很伤心,说父皇这几年愈发冷落她了……看见阿娘落泪,朕心里就难过得很,才想好言安慰几句,可她却转身走了……”
张嫣嫣有些不耐烦地微蹙秀眉,打断道:“陛下是做梦了吧?元献太后已薨逝多年,又如何能与陛下相见?”说着从侍立在侧的亲信女官谷兰手中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亲自喂李亨服下,“陛下病了这么久,朝中的政事也不大过问了,全都由几位宰相和李辅国代为操持着。当初李辅国矫诏逼上皇迁往西内,致使上皇心绪不畅、郁郁而终,已是罪无可恕,如今陛下龙体欠安,臣妾听闻密报,李辅国已勾结禁军将士暗中谋划作乱,不可不诛。臣妾本想请太子为陛下诛杀此贼,奈何太子仁懦,不愿担此重任,臣妾斗胆恳请陛下以天下为重,废黜太子,另择贤能之子立为储君。”
李亨悚然一惊,头脑立时清醒了几分,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依皇后之见,哪位皇子才足以托付重任?”
“越王李係是陛下次子,现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功勋卓著,处事也有经验,臣妾觉得越王乃是可造之材。”张嫣嫣微笑着从容与他对视,目光微露嘲讽之意,“难道陛下以为,臣妾是想效仿那贞顺皇后武氏,处心积虑地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么?咱们的侗儿才多大,臣妾怎能为一己私欲而坏了朝廷纲纪呢?”
李亨愈发明白她的心思,冷笑道:“皇后真是好算计!越王生母卑微,才智平庸,日后你若坐上太后之位,岂不是要让朕的儿子成为第二个中宗皇帝么?”
“陛下说笑了,臣妾如何敢效仿则天武后?”张嫣嫣看着他温柔地笑,想到昔年在女皇武瞾压制下当傀儡皇帝的中宗李显和睿宗李旦,不知怎么心中竟觉得甚是快意,“陛下是圣明之君,只可惜一时糊涂,给李辅国的权力太大了些。若说李辅国是陛下制衡朝中势力、驾驭群臣的一把宝剑,那么现在,陛下自己握着的就是割手的剑刃,而剑柄却握在李辅国手里。什么是太阿倒持,陛下现在可明白了?不过陛下尽管放心,有臣妾和越王在,定会肃清朝野,为大唐铲除奸佞。”
“你……你好大的胆子……”李亨气得胸口急剧起伏,竟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张嫣嫣忙温柔地轻抚他的脊背,关切道:“陛下切莫动气,一切都要以保重龙体为重。”
李亨只觉胸腔内一阵异样的疼痛,推开她的手问道:“你……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什么?”
“陛下猜到了?”张嫣嫣脸上的笑容愈发妩媚,直让他看得心惊肉跳,“做了这些年的夫妻,陛下总算猜中一次臣妾的心思,真是难得。其实这药本没什么稀奇,都是太医开的治病的方子,只是若配上这香……”
李亨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窗下青烟袅袅的熏炉,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语气沉痛:“嫣嫣,你都已经是皇后了,还想怎么样?朕自认为从不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这样狠心,一定要置朕于死地呢?”
张嫣嫣垂眸微笑,语气中竟带着十分的真诚:“陛下给了我尊荣与梦想,我真的很感激,可是我回报给陛下的还不够多吗?我把最好的年华给了你,帮你出谋划策,助你坐稳帝位,陛下若还想要我的一整颗心,那就有些太贪心了。皇后之位固然好,但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女人,对于我来说,这世上永远有比权位更重要的东西。”
“是他?”李亨心念电转,很快便猜到其中缘由,“你……你竟是为了盛王那个逆臣?难怪你一直护着他,想尽办法劝朕不要杀他……”
张嫣嫣坦然承认,颔首道:“没错,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所以只能对不起陛下了。”
“贱人!”李亨大怒,扬手一掌便要向她脸上扇去,无奈久病之下早已没了这般力气,手软软地垂下,悲愤地大声喊道,“来人,传太医!给朕传太医!”
然而喊了几遍,都没有宫人进来应声。
张嫣嫣站起身来漠然俯视着他,淡淡一笑:“陛下对身边之人动辄打骂,如今这长生殿还有谁愿为陛下效命?”
“你……”李亨颓然闭上眼睛,凄声喃喃,“嫣嫣,你怎么能这样伤害朕?”
张嫣嫣并不理他,转而看向站在殿门前的谷兰,从容问道:“越王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谷兰颔首回答:“都准备好了,越王殿下已经带着几百武士埋伏在后殿。”
张嫣嫣眸中冷光一闪,下令道:“陛下病重垂危,传口谕即刻命太子入宫。”
“朕……朕没有传召太子……”李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呼喊,可惜却是气若游丝。
张嫣嫣容色冷淡,一拂衣袖转身向殿外走去,心底却是冷笑:李亨啊李亨,你以为自己大权在握,实际上还不是被我一个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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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俶连夜奉召入宫,才行至宫城西北的青霄门,就见李辅国的心腹宦官程元振率一队禁军围了上来,将张皇后伏兵长生殿的阴谋一一告知,然后引他至玄武门外飞龙厩的一间屋舍,派了些兵将把守,名为保护太子安全,实则将其软禁。紫芝一身东宫女官的打扮,一路上只低眉敛首地随侍在太子身后,丝毫不引人注目。李俶倒是神色平静,还吩咐程元振一会儿送些点心过来,说是肚子饿了。程元振恭敬地满口答应着,离开时不禁又瞟了这位听话乖顺的太子一眼,唇角微扬,似是大大松了口气。
李俶正襟危坐,待内侍送来几样精致的点心,指了指对紫芝说:“饿了就也吃一点吧。”
紫芝犹豫了一下,见他率先拿起一块截饼吃了,便知此时李辅国还要拿他做筹码,所以定然不会在食物中下毒,于是也不再客气,依着规矩道了声谢,便拿起一块点心站在一旁吃了。宫中御厨的手艺真是好啊,这么久以来天天自己做饭,她已经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紫芝越吃越香,不一会儿两碟点心就全被她吃个精光。李俶自入宫后一直神情严肃,然而此时见她吃得这般香甜,眼睛里竟也流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待她吃完后歇息一阵,李俶施施然地站起身道:“吃也吃饱了,咱们该去办正事了。”
留在此处守卫的禁军校尉忙上前两步,阻拦道:“太子殿下请留步……”
然而话未说完,就见自己胸前露出一截血淋淋的剑尖!
“啊——”仿佛此刻才感觉到疼痛,那校尉撕心裂肺一声惨叫,回头看去时,只见那纤丽柔弱的东宫女官不知何时已飘到自己身后,手持软剑,目光炯炯,整个人亦如一柄出鞘的利剑般锋芒毕露。
这样柔美至极的女子,居然也会杀人么?
紫芝冲他歉然一笑,猛地把剑从他体内拔出,对旁边围拢过来的一众禁军士兵沉声道:“我不想滥杀无辜,想活命的都给我让开!”
士兵们见校尉被杀,顿时群龙无首,只能作鸟兽散各自逃命去了。
李俶瞥了一眼她腰间系着的那条暗藏软剑的玉带,笑道:“紫芝,我就说吧,带上你一起入宫果然没错。谁又能想得到呢,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会有这般好武艺,今晚咱们能否取胜,就全靠你了。”
紫芝抹了一把脸上溅的血渍,问道:“咱们这就去长生殿?”
“嗯,估计时候也差不多了。”李俶点头,眸中似有复杂的笑意一闪而过,“张皇后和李辅国总该分出个胜负了,咱们现在去,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紫芝轻轻叹息一声,由衷赞道,“欲擒故纵,伺机而后发,太子殿下果真好手段。”
“你不也是一样?”李俶笑得意味深长,“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紫芝提着染血的长剑随他阔步走在夜幕下的宫苑中,任幽凉的春风吹起裙裾,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大事,不禁心怀激荡。直到此时,宫中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今夜的变故,远处隐隐飘来不知何人的歌声,苍凉悠远——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第266章 登基
紫芝悄悄潜入长生殿时,偌大的寝殿中一片寂静。
张嫣嫣与越王李係联手在长生殿设下埋伏,不料没有等来太子李俶,却与闻讯而来的李辅国、程元振等人打了一场恶战。李辅国久掌禁军兵权,手下的兵将自然个个训练有素、骁勇善战,不多时便将越王李係及其部众全部逮捕,并假称奉太子之命幽张皇后于别殿,长生殿的宫人内侍惊慌之下皆作鸟兽散。可叹张皇后机关算尽,却终是功败垂成,自知大势已去,只是不知新皇登基后盛王命运会如何,不免心中戚戚。而李辅国自认为已牢牢控制了太子,自是愈加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