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琪也觉得困意越来越浓,有些抵不住了,便乖乖点头,闭上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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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徐砚琪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朱斐的身影,她心中不由疑惑,自回了清原县,朱斐惯爱睡懒觉,即便不困也总是喜欢躺在榻上抱着自己假寐,今儿个她醒的已是早的了,不曾想朱斐竟比她还早。
“朱彤?”她坐起身对着外室唤了一声。
朱彤闻声推门进来:“小姐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徐砚琪轻轻点了点头:“姑爷去哪儿了?”
“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朱彤言罢,思索了一下,仍是忍不住说道,“奴婢觉得,今儿个姑爷好似与往常不太一样。”
徐砚琪微微蹙眉:“不一样?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朱彤摇了摇头:“奴婢也说不上来,只是,今日大少爷醒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奴婢给他行礼,他竟然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那模样就好似是个正常人一般。”
朱彤言罢抬头去看徐砚琪,却见她家小姐正凝眉沉思些什么,她不由觉得自己失言了。姑爷若当真是变好了自然是喜事一件,但若是没有变好,她刚刚那些话不是生生地给自家小姐添堵吗?
恰好芷巧端了热水走进来,朱彤见了忙上前去扶徐砚琪下了榻。
朱彤与芷巧一起帮徐砚琪梳妆,整个过程中,徐砚琪都不曾开口说过什么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朱彤只当她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话心里不舒服了,便也不敢多嘴。
梳洗过后,孙嬷嬷端了些滋补的羹汤糕点过来,徐砚琪虽说不觉得饿,但总不能饿了孩子,便也勉强吃了些。
正吃着,却见兮然带了绣房里的雨晴急急忙忙跑来,雨晴看样子似是跑的很急,仍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雨晴一看到徐砚琪,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大少奶奶,您快救救怜儿吧。”
徐砚琪心里一惊,忙放下手里的羹汤询问:“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说着示意兮然将雨晴扶了起来。
雨晴哭道:“怜儿那丫头也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错,突然间就被夫人身边的苏嬷嬷带人给押走了,看样子似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虽说奴婢不知道怜儿会做什么错事惹得夫人生气,可是自怜儿入了侯府奴婢便与她关系要好,我知道她本性善良,而且恪守本分,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求大少奶奶看在怜儿也曾伺候过你段日子的份儿上,去找夫人求求情,饶了怜儿吧。”
“母亲将怜儿带走了?”徐砚琪敛眉沉思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怜儿会没事的。兮然,先带她下去。”
言罢,她径自站起身,对着身后的芷巧和朱彤道:“随我去找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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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柳氏所住的跨院儿,还未来到前厅的门口,徐砚琪便已听到了柳氏发怒的声音:“王姨娘,自你进了我们朱家,侯爷和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又怎可如此丧心病狂,做出此等昧着良心的事情来?何况朱善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了刺杀斐儿嫁祸给霆儿,竟然不惜伤了自己的儿子来遮掩,天下间,又岂有你这样的母亲?”
“母亲或许还不知道,孩儿已经查明,二弟朱善并非王姨娘的亲身儿子,而是王姨娘买来的。”
朱斐的声音响起,徐砚琪不由心里一惊,看样子他已将事情告诉母亲了,只是,他之前不还害怕自己装傻一事传入圣上耳中坐实了欺君之名吗,如今怎会突然暴露自己?
她抬步走进去,见王姨娘、陈六和怜儿正在厅堂的中央跪着,朱斐、朱善还有林氏则是在一旁站立,林氏的脸因为烧伤的缘故,此时带了面纱来遮掩,她的眼中闪着泪光,整个人散发的恨意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徐砚琪顿时有些恍惚。
而朱善,也因为刚刚朱斐的话面色顿时惊得惨白,受伤的目光看向王姨娘,一字一顿地问道:“大哥刚刚所言……可是真的?”
朱斐道:“无凭无据我又岂会在此胡言乱语?你和怜儿姑娘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二人一左一右肩上都有一块鱼型胎记。是自打娘胎里出来时就长在身上的。”
碗王姨娘心头一跳,忙矢口否认:“你没有证据就不要在此血口喷人,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怎能说明什么?善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侯爷的亲生骨肉,当初我怀孕可是几个大夫都诊看过的,夫人也该清楚的不是吗?”她说着将目光落在柳氏身上。
柳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慑到,转首看向朱斐,她这个孩子,刚告诉自己他是在装傻,转眼便捅出这么多事来,她到现在都觉得眼前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朱斐冷笑一声,不急不缓道:“你确实曾身怀有孕,朱家子嗣单薄,你知道父亲和祖母一直想要男丁,害怕生个女儿失了父亲的宠爱,于是便拜托你的表兄林耿帮你寻几个和你怀孕时间接近的妇人,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你果真剩下了个女儿,于是便将早已看好的孩子买了回来。林耿找了个偏远村子里的妇人,自以为相距甚远,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被人发觉,可是老天有眼,让那孩子的父亲在你身边做事。
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这些年帮你坏事做尽的陈六便是当年把孩子卖给你的男人!”
王姨娘转头看了身旁的陈六一眼,目光躲闪:“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不认识?”朱斐眸光渐渐发寒,“当初在崔岚的被褥里下药,便和此人脱不了干系!还有璘儿的生母,好端端的一个人,生下孩子后便一直体弱多病,早早的丢了性命,这些,难道不是王姨娘你让陈六动的手脚?”
“你血口喷人,璘儿的生母与我无冤无仇,我又为何会害她?”王姨娘狡辩道。
朱斐冷笑:“当年你把自己生下的女儿给了表兄林耿抚养,多年后女儿长大,你又想让她堂堂正正的入侯府,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朱善娶她,你不愿女儿做妾,自然将璘儿的生母视作你的绊脚石。”
“你!”王姨娘惊愕的伸手指着不远处长身玉立的朱斐,他神色从容,目光深沉淡漠,浑身散发着沉稳霸道之气。这样陌生的朱斐让她一颗心顿时凉了下去。
她简直不敢相信,府里那个痴痴傻傻的毛头小子竟然是如此的可怕,简直令人发指。他今日这般,定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这么多年一直掩埋于她内心的秘密竟也被他给挖了出来,她又岂会有回旋的余地?
☆、第91章
陈六早已发觉事情不妙,这王姨娘眼看着连自保都困难了,又哪里会有功夫顾得了他。如此看来,他若想活命,也就只有依靠自己了。
一番思索之后,他对着柳氏和朱斐磕头求饶道:“夫人饶命啊,这一切都是王姨娘她指使小的所为,并非小的自愿,求夫人开恩,饶小人一命啊。”
柳氏微微蹙眉,沉默着没有说话,朱斐却上前几步在他身旁站立,说出的话森寒无比:“当初在去往帝都的途中,拿刀想要取我性命的可是你。”
陈六脊背一阵发寒,头上竟已有冷汗冒出,心口那股钻心的疼痛也随之蔓延开来,他颤抖着伸出食指来指向朱斐。真相现如今再清楚不过了,当初那暗中注入他体内,致使他伤了心脏的内力便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一个表面上温柔无害,暗地里却是比阎罗还要可怕的男人。
陈六心里有些没底,这大少爷疼惜大少奶奶在侯府里早已经是出了名了,可他当时竟然还拿刀砍了大少奶奶一刀,也不知大少爷心里是如何记恨的。瞧朱斐的眼神陈六便知他对自己动了杀机,整个身子顿时吓得咯噔一下。
朱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对于他的哀求充耳不闻:“你企图刺杀朝廷官员的家眷,这般饶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言罢,他转首看向柳氏:“母亲,此人罪大恶极决不能留。”
柳氏点头:“他既然触犯我大齐律例,如今人又在清原县,自当交由徐知县处置。来人!”
陈六看这架势便知自己若是落在徐知县手中,以他的铁面无私自己怕是性命不保,情急之下只得扭头对着一旁的朱善乞求:“二少爷,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可得救救我啊!”
“父亲?你若视他为子,当初就不会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卖掉自己的亲生骨肉,你这样的人心中可还有一点人情?”朱斐厉声质问。
朱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寂静的厅堂里却显得格外悲凉,引得众人纷纷向他看去。而他却仿若未察觉一般,眸中带着受伤地看向王姨娘:“我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我明明是你的儿子,可你的字里行间每每关心的都是你的儿媳,我只当你是这天下间最好的婆婆,却原来,这才是真相。把女婿当作儿子来养,姨娘下得可真是一手好棋。不过,事到如今,我这颗棋子可是作废了?”
言罢,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林氏,一声声质问:“这段日子我一直觉得你不对劲,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们都知道,却独独瞒着我?”
“夫君……”林氏上前拉了他的手想要解释,却被他一把甩开,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朱小姐请自重,我这乡野村夫,怕污了您的手。”
他说完,又大笑几声,再也不理屋里的众人,踉跄着向外面走去。
见朱善没有救自己的打算,陈六无奈之下把身旁的女儿当作救命的唯一稻草,拉了怜儿的手道:“小怜儿,我是你爹啊,你一定舍不得爹死的,对不对?我知道我曾经很混蛋,我抛弃了你们母女,但我以后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我发誓,你跟大少爷求求情,让他饶爹一命好不好?”
怜儿嫌恶地拉开他的手,嘲讽一笑:“你知道,我娘临终前说过什么吗?”
见陈六沉默,她继续道:“她说,她此生最遗憾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便是没能找到哥哥,第二件,是没能亲手杀了你!因为你一时的贪念你毁了我娘,毁了我,如今也毁了我哥,你简直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你以为我还会认你是我爹?你做梦!”
怜儿说罢,哭跑着去追刚离去不久的朱善。
陈六却因为她刚刚的那些话彻底震慑,僵直了身子跪在地上,直到柳氏再次唤了人来拉他下去,他也没再吱上一声。
处理完了陈六的事,接下来便到了王姨娘,王姨娘一事若传将出去终归是对府上的名声不利,故而柳氏也不打算交由徐知县来处理,只默默吩咐人端上一杯酒水,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体面。
至于朱善和林映月的事,毕竟是关系着侯府血脉的头等大事,柳氏如今也不能草率地做决定,便只是先维持原样。
解决了一切,柳氏叹息一声看向自己的儿子:“此事估计已传入你祖母耳中,她怕是心里惦记着你呢,去跟你祖母解释清楚,也好让她放心。”
“是,孩儿这就去。”朱斐说着带着徐砚琪告别了柳氏。
出了柳氏的院子,朱斐对着徐砚琪柔声道:“你站了这么久,定然累坏了,我自己去同祖母解释清楚,一会儿便回去。”
徐砚琪想了想点头:“那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去便好。还有芷巧和朱彤陪着你,不必担心我。”
朱斐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脸颊:“那你小心点儿”。
徐砚琪羞涩的躲开他,抬眸睇了他一眼,娇羞着嗔道:“你做什么呢,这是在外面。”
朱斐不由轻笑:“好,那便等回去了再亲。”
徐砚琪看他不正经的样子,羞恼着不愿再理她,转身便回了璟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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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意袭来,徐砚琪回到璟阑院倒头便又睡了一觉。
当再次醒来时,朱斐已经在自己身旁躺着了,见她睁眼他温柔地笑了笑,亲亲她的额头:“睡醒了?”
徐砚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话语带着一丝喑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午时呢,肚子饿不饿?”
徐砚琪摇了摇头。
朱斐却又道:“你不饿,我儿子可是饿了,起来吃些东西吧,孙嬷嬷说你早膳没用多少,可不能饿到肚里的宝宝。”
徐砚琪笑着将附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拿开:“还没生呢,你就怎知是个儿子,万一是个女儿呢?”
“女儿好啊,我喜欢女儿,将来像你一样。”
徐砚琪甜甜地笑了笑,抬眸问他:“跟祖母解释清楚了?”
朱斐点了点头,将身旁的人儿拉入怀里:“解释清楚了,以后再不用伪装了,真好。”
徐砚琪有些不解:“你之前不是还怕当今圣上知道此事吗,如今怎又不怕了?莫非是……朝中出了什么变故?”
朱斐敛了脸上的笑容,淡淡道:“是出了变故,圣上驾崩,太子将于两日后登基为帝。今日一早刚得来的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此事便会传至我们清原县了。”
徐砚琪听得心头一惊:“圣上驾崩?怎么这么巧,黎王殿下刚去出征便驾崩了……”
朱斐冷笑一声:“是挺巧的,圣上身体虽说大不如前,但也不该此时驾崩,如今突然暴毙,看来太子是等不及了。”
“如果太子弑君,难免遭天下人诟病,他真的会如此冒险?”
朱斐道:“这主意怕是与朱霆脱不了干系,黎王此次若是胜了,对太子的储君之位极为不利,只有太子趁此时登基,才更容易把一切捏在手里。太子自认为自己打的一手好算盘,做了一国之君,却不知朱霆只是想利用他对付朱家而已。父亲不在,朱霆定然以为此时是对付朱家的最佳时机。只是,他却算漏了我。”
徐砚琪忍不住一阵感叹:“当初二叔被已故的圣上当作棋子,最后丧心病狂,心里扭曲到想要残害自己的骨肉至亲,如今的朱霆终究是步了他爹的后尘。”
朱斐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太子却比不得他的老子,利用朱霆的同时,却也成了朱霆手里的一颗棋子。”
徐砚琪不解:“这又怎么说?”
“朱霆给太子出这么一招,明着是在帮他,但若仔细想来,却是在为他自己铺路。最近他正暗地里拉拢朝中的一些官员,其目的,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先利用太子除掉朱家,再反过来揭发太子弑君杀父的罪行,到那时,他若是公然反叛,又有朝中的大臣支持着,还有那些忠于朱家的武将们做支持,他想做那九五之尊,岂不是易如反掌?”
徐砚琪惊得微微长大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他……当真有了如此野心?”
“仇恨激发他的野心,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我没有猜错,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会跟着太子一起对付朱家,只会在暗地里动手脚。毕竟,他还想要赢得武将们的支持,就不能暴漏了自己,公然与侯府为敌。”
“那你如今暴露身份是什么意思?如此,岂不是刚好给太子留了一个可以除掉你的借口?”徐砚琪又问。
朱斐道:“外面的人只会知道,侯府里的大少爷痴傻的毛病突然好了,到时再将安木淳的名号传出去,纵使太子有了疑心,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朱霆,他计划的太好,此事怕是正沾沾自喜,如今,便正好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听着朱斐的话,徐砚琪静静窝在他怀里没有出声,不过她心里清楚,一场大的变动,怕是就要来临了。
☆、第92章
没过几日,圣上驾崩新帝登基的消息便传来了清原县,不过这样的消息与距帝都遥远的清原县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使人大喜或大悲的事。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衣食无忧,至于掌权之人究竟为谁,又有多少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