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只是一部分人,除此以外,总有一些人喜欢拿国家大事于饭前茶后侃侃而谈,先帝身体虽然抱恙,但突然暴毙总让人心生怀疑,虽说他们疑心新帝弑君杀父是为大不敬之罪,但山高皇帝远的,谁又会真的奈何他们什么?
再加上黎王与怀宁侯带兵出征却只得了五千人马,众人更是觉得此事与新帝脱不了干系,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关于新帝的不好言论竟然在一时之间迅速上升起来。
似乎因为如今的圣上刚刚登基为帝,一心想着如何在朝堂稳定根基,又或者是朱斐突然不再痴傻让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的缘故,自继位以来有很长一段日子里朝廷都不曾主动来找朱家的麻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徐砚琪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转眼入了夏,炎暑天气,徐砚琪热的总是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再加上心头莫名的恐慌之感,以至于整日里看上去都气色不佳。
朱斐见她如此很是心疼,便提议道:“许是今年的暑期太热了,我瞧着连祖母都气色不太好,不如我们大家去迟云山的庄园里避避暑气,毕竟你这样对胎儿也不好。”
“迟云山?”徐砚琪蹙了蹙秀眉,迟云山与霖山比邻,但因为霖山有香火鼎盛的龙隐寺,故而比迟云山热闹许多。迟云山鲜有人烟出没,她倒是当真不知道朱家在那样的地方还有一处庄园。
朱斐点头:“那是我当初命人秘密修葺的庄园,侯府里除了我并无外人知道,你如今有了身子怕热,去那里刚好可以避暑。而且还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带了祖母一起去,祖母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徐砚琪想了想,轻轻点头,最近在这侯府里待着闷得有些心慌,出去走动走动也好:“那我们把映月也带上吧,自王姨娘的事情之后,怜儿带了朱善和璘儿给他们的生母上坟,就只有映月一个人待在府里,眼看着消瘦了不少。”
朱斐道:“也好,既如此,那便带着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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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商量完毕,便又去了安和堂询问了老夫人的意见,老夫人听说自己的孙子在外面修葺了庄园可供消暑,自是乐的不行,还说要带了大家一起去瞧瞧。
原以为朱斐会带了大家直接过去,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暗地里在侯府里修了密道,出了密道便恰是通往迟云山的一条僻静小路。而那里也早已命人备了马车等候着。
瞧着这样的安排,徐砚琪莫名觉得心中阵阵不安,一路上几度欲张口询问朱斐,但见他神色从容不迫,气定神闲,一副并无大事的样子,终是没有问出口。
到了迟云山的“云鹤山庄”,便有朱斐事先安排好的刘管事带着一群丫鬟仆人们迎在外面,徐砚琪身子不便,再加上舟车劳顿,便没有跟着老夫人和柳氏她们去欣赏山庄的景色,而是直接随朱斐回了事先准备好的院子。
这云鹤山庄建于迟云山半腰处,空间宽大敞亮,且如今正值盛夏,花香四溢,夹着令人舒适的清风飘散在整个山庄的四周,使人觉得一下子心旷神怡了许多。
徐砚琪在房里同朱斐一同用了膳,便躺在廊前的湘妃榻上小憩,迷迷糊糊之间她做了一个梦,吓得登时苏醒过来。
一睁眼,朱斐仍陪在自己身边。瞧她额头上渗出细汗,朱斐担心的上前扶起她:“怎么了,做恶梦了?”
徐砚琪点了点头,伸手紧紧环上他的脖子,话语中带了哭腔:“我梦到你突然一声不响的走了,我一个人等了好久好久,我们的孩子都出生了你也没有回来。你不要我了……”
朱斐心上一紧,温柔的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舍得不要你?你现在有了身子,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这样可是会伤身的。”
“那你告诉我,你突然把我们大家都聚集在云鹤山庄保护起来是怎么回事?你是要走的,是不是?”徐砚琪紧追不舍地问道,一颗心早已惴惴不安。
见朱斐突然保持沉默,徐砚琪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忍不住继续追问:“战场上,到底怎么样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同她说过战场上的事情,可从他眉宇间偶尔显露的忧郁他她也早已猜出了大概,边关的战事怕是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容易。
朱斐敛眉沉思半晌,这才认真地看着她:“父亲失踪了。”
徐砚琪一惊:“怎么会……莫非是被蛮夷的人掳走了?”
朱斐摇了摇头:“父亲刚到边关没多久便出了这样的事,以父亲对边关的了解不该是蛮夷的人所为,恐怕……是自己人。具体怎么回事,目前我也并不十分确定。不过,无论如何,我都需亲自过去看看。”
“那……”徐砚琪担忧地拉着他的手,抿了抿唇,艰难地询问,“你什么时候走?”
朱斐捏着她的柔夷吻了吻:“朝廷不派兵马亦不运粮草,摆明了要致我们于死地,这两日我正与你大哥商议从江南一代押运粮草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便是这两日了。”
“大哥跟你一起去?”
朱斐点头:“购买粮食和兵械,样样都需大量的金银,他必须亲自过去。当时同你大哥结盟为的也便是今日。”
言罢见徐砚琪抿着唇没有说话,朱斐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家人,放心吧,我走之前会以你身怀有孕时常思念母亲为由将岳母大人接过来的,定不会让朝廷和朱霆伤害到他们。”
“那我爹呢?”徐砚琪担忧地问道,虽说她并非真正的徐砚琪,但自己的家人已经不在,徐家是她如今在这世上最亲的了,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不希望徐家任何一个人有事。
朱斐爱恋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徐知县乃是一县之长,自然不能躲起来,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安排人暗中保护他,绝不让他有任何危险。只要边关的战事没有胜利,你们所有人就都暂时没有危险。”
徐砚琪轻轻点了点头,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那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我还等着你亲眼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呢。”
朱斐抚了抚她凸起的腹部,目光柔和却又复杂:“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再有四五个月就……我怕是赶不回来了。不过,孩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如果是个男孩,就叫……”
徐砚琪慌忙捂上他的唇,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萦绕心头:“不,不许你现在告诉我,纵使你看不到我们的孩子出生,我也要等你回来后亲自给我们的孩子取名。你必须回来,必须平平安安的回来!”
朱斐心上一暖,温柔地笑了笑:“傻丫头,怎么那么担心我,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既然你不放心,等我回来再给孩子取名也便是了。”
徐砚琪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眸中染了一层水雾:“那你,不许骗我!”
朱斐吻了吻她的手,语气温和而轻柔:“不骗你。”
徐砚琪突然觉得腹部一阵揪痛,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头,面色瞬间白了下来。
朱斐见了心上一慌,忙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
疼痛一瞬即逝,徐砚琪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突然疼了一下,不过现在又不疼了。”
徐砚琪虽如此说,但朱斐仍是不放心,急急忙忙命人请了郎中过来瞧过,确认并无大碍,这才算是放心下来。
听刚刚那郎中说确实是动了胎气,朱斐心里一阵懊恼:“这件事原本是想要瞒着你的,为的就是怕你知道了为我担心,不小心动了胎气。”
徐砚琪道:“你如果不现在告诉我,等日后我突然知道了,怕是比现在还要难受。你放心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朱斐点头:“刚刚那位许郎中是这清原县里医术最好的了,在你养胎期间,我将他安置在这云鹤山庄,但凡有一点不舒服都一定要叫他来瞧瞧,万不可大意,知道吗?”
徐砚琪点头:“我知道的,第一次有孩子,我这心里也宝贝着呢,定不会叫他出事。”
朱斐温柔地揽过她:“你知道吗,相对于这个孩子,我最担心的是你的身子。在这世上,再没有谁能如你这般叫我担心,叫我牵肠挂肚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徐砚琪乖巧地缩在他的怀里,鼻子有些酸涩,却怕他担心不敢哭出来:“我会没事的,我们的孩子,也会没事的。我一定会在家等你,等你回来。”
☆、第93章
朱斐走的第二天,朱清便带了苏氏等人来到云鹤山庄小住。
陈慧的肚子已然有六个多月了,不过看上去倒是徐砚琪的肚皮更大些,这番一比较,杨蓉在一旁忍不住感慨着:“小姑的肚子这样大,将来莫不是个龙凤胎?或许可请个郎中过来瞧瞧,五个月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应当诊断的出来。”
徐砚琪笑了笑:“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我和夫君的孩子,就都是好的。我呀,就只盼着她能够平平安安的,等着他父亲回来。”
见徐砚琪提及朱斐神色黯淡,杨蓉忙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姑爷既然能部署了这么些年,自然是有把握打这场仗的。你呀,就乖乖地把心放肚子里,一切都会过去的。”
徐砚琪抬头看她:“大哥随夫君去了边关,难道大嫂不会为此牵肠挂肚?”
杨蓉叹息一声:“会,怎的不牵肠挂肚。不过,我一个女人家,又帮不了什么,能做的无非是平日里上两柱香,乞求菩萨保佑他们。”言罢,她看向徐砚琪的腹部,笑道,“其实你这样还好,肚子里怀着孩子,心里有什么话还能跟孩子絮叨絮叨,倒也还有一个牵挂,不像我,午夜梦回之时总是被噩梦惊得睡不着……”
徐砚思刚一进来便听到姑嫂两个的谈话,不由道:“大家快别感慨了,若我说,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呀,总该没事的。”
众人齐齐扭头看过去,却见徐砚思端了两碗汤药走进来,对着陈慧和徐砚琪笑道:“二嫂嫂,四妹妹,该喝安胎药了。”
徐砚琪吩咐了朱彤上前接过,这才笑道:“今儿个怎么让二姐姐亲自送来了,芷巧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徐砚思道:“她呀,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疼的厉害,我知道如今是非常时期,这种事不好假手他人,便索性亲自给你们煎了这药。”
徐砚琪听闻芷巧病了,不由担心:“好端端的,怎就吃坏了肚子?”言罢,转首看向兮然,“你去带了郎中过去瞧瞧。”
见兮然领命过去,徐砚思才跟着在几人跟前坐下:“好端端的,怎就又聊起那不开心的事儿了,若我说啊,四妹妹如今有了身子,放宽心才是正理儿。”
徐砚琪轻轻点头:“我知道的,让二姐姐挂心了。”
话语至此,大家也不愿再提这不开心的事,徐砚琪便又转了话题:“二姐姐怎么出房间了,这山上风大,你身子弱,可要当心着些。”
徐砚思笑道:“其实自从有了朵儿,我这身子倒也没之前那么弱了。平日里走动走动也好,顺便来看看你们。”
“朵儿跑哪儿去了,怎就你一个人过来?”杨蓉突然问道。
徐砚思道:“她呀,奶娘带了她去找大姐姐家的卉儿玩去了。”
听了这话,徐砚琪这才想起,这次朱斐命朱清去接徐家的人,苏氏和二哥徐宗文担心徐家的安危并未过来,倒是这个大姐姐徐砚秋跟着来了。不过,这个大姐姐虽说住在云鹤山庄,但除了来的那一日之后,她们姐妹却是不曾碰过面的。
之前心中有疑问却也不想多说,如今见大家都在,徐砚琪终是忍不住问道:“大姐姐如今住在娘家到底算是个什么事?莫不是……”
徐砚思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别提了,还是上次她与三妹妹合伙做生意赔了本儿的事,当初柳州知府那里不曾表态休妻,说白了看的也是怀宁侯府的面子,如今可倒好,她自己受不得公爹家的气带着女儿跑回来,她只当人家会眼巴巴地接她回去,可你看这都多久了,连个信儿都没有。虽说那石洛没休妻,可这般又和休了有什么两样?”
杨蓉也忍不住接话:“若我说,她也是个糊涂的,出了这样的事她能在夫家好好待着已是万幸,还非想着折腾出些什么来,如今可倒好,什么都没了。以前在我们家里趾高气昂的,以为自己是嫡长女,人人都矮她一大截,如今却是数她最落败了。她自来了云鹤山庄不曾来看你,怕也是没了脸面。”
徐砚琪笑了笑:“她怎么想的与我无关,当初若非她想拉了三姐姐一起治我,何至于有次境地?我也不是那活菩萨,她不理我,难不成我还眼巴巴的上赶着去求她?左右我还有两个嫂嫂和一个姐姐陪着,要难过也是她一个人的事儿。”
陈慧拉了她的手笑道:“你这丫头,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嫁了人,都快要做娘亲了,也还是老样子。”
杨蓉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活得率真些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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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着,等待是最漫长的,徐砚琪觉得没有朱斐在的每一日都似是在煎熬。不过还好,朱斐一到边关便迫不及待的让人送了信回来,以安她的心。
终于等来了他的亲笔书信,一直埋藏心底的那份思念却是更加疯狂的滋长和蔓延,她恨不能亲自骑了快马去寻他。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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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
黎王静静地端坐在主帅的位置上,眉头紧皱在一起,单手支起头部,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距怀宁侯失踪已近两个月了,没有主帅的消息,他这个做副帅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全军上下眼看着也要瞒不住了,若一旦大家得知主帅失踪,军心定会大乱,到时他们大齐的军队将会是一盘散沙。如此畏首畏尾,也不知究竟何时方能打完这仗。
朱斐坐在黎王下手的位置,目光阴沉,面色冷冽的有些渗人。整个营帐自一开始便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之气所包围,久久不能散去。
这时,外面有人匆匆进来禀报:“报,前方敌军带了大队人马过来了,看样子该有十万大军!”
黎王听罢怒得将身旁的桌子一掀而起,引得站在一边的将士们频频后退。
“简直欺人太甚!”他怒不可遏地喝道。
左将军萧韧请命道:“元帅,末将请旨应战,定要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此话一出,下面也有人跟着附和:“是啊,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形式对我们更加不利。元帅,我们应战吧!”
一直沉默着的朱斐,也突然站起身对着黎王抱拳:“元帅,末将也主张应战。”
黎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不仅是六军的统帅,更是你的父亲!”
朱斐依旧面无表情:“正因为他是我父亲,我才更加了解,把握时机,打败蛮夷,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我方与蛮夷军力悬殊,这一仗本就危险万分,若是因为父亲失踪一事畏首畏尾,这场仗我们是打还是不打?高束弑杀先帝,逼宫篡位,朝中上下现如今定是一片混乱,你我心知肚明,这一仗是胜是败关系着整个黎王府和怀宁侯府的生死存亡,难道,我们要因为优柔寡断致使最后死更多的人?”
黎王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本王出征之前曾答应过你姐姐,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你父亲周全,现如今怎可……”
朱斐道:“此一时彼一时,殿下有仁义之心固然是好,但有时还是该狠得下心来,殿下应当知道自己如今身上的责任。
我们领兵打仗为的是什么,难道不该是保家卫国,守护家园吗?如果因为这一点点的困难便唯唯诺诺不敢应战,难不成要等着敌军攻入大营,踏平我大齐天下吗?
父亲到此时还没个消息,想必早已落入敌人的手里,他们不谈条件,反来侵袭,要的就是我们方寸大乱。我们又怎能着了他们的道儿?”
朱斐此话一出,下面的将士们再次热血沸腾起来。
“是啊元帅,主帅被俘,你作为副帅当统领三军,带着我们的兄弟们灭了蛮夷那群乌合之众,将元帅给救回来才是啊!”急于出战的左将军萧韧再次忍不住请缨。
下面的其他众将也开始异口同声地附和:“出战!出战!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