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一直以为“五月”是美代给她起的日本艺名?五月脑子又是嗡地一声响,说:“即便在赤羽,我也没有过艺名,五月是我唯一的名字。”把挂在椅背上的挎包拿过来,找出钱包,抽出身份证,递给他,“这是我的身份证。”
他接过去,正反面都看了一看,轻声念道:“出身地,山东。年龄,22岁。姓名,嗯,真的是钟五月……”
“不,应该是23岁。”
“怎么?”泽居晋挑起一根眉毛,“年龄也是假的?”
“不。您说的是实岁,我们中国人喜欢按虚岁算,所以,按照我们这边的算法,我已经今年是23岁。”
泽居晋没有说话,把她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她的脸反复核对,确定她的脸和照片一致后,才把身份证递还给她。二人之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泽居晋忽然又开口说:“误会你了,抱歉。”
“……不,我简历作假了。”五月脑子一热,张口就来“我简历上没有把赤羽的工作经历写出来,简历上的工作经验也有夸大。”
在赤羽的工作经历,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将来总会知道的事情,不如自己向他坦白,不管还能不能留在津九,至少她能够问心无愧。只是心里总觉得莫名委屈,眼内就有泪水涌现,努力忍住了,垂下头去,轻声说:“还有,请您对我不要抱有偏见,我虽然是赤羽的服务员出身,虽然日语都是自学,虽然学历还不够,可是我,我想我的日语水平足够做您的翻译。”
泽居晋一笑,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你的日语水平,在你还是赤羽服务员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赤羽这个词儿,咬得极重。
在赤羽的时候,他好像总共听她说过两次话,都是她和客人说笑话的时候。当然,她以为是说笑话,其实在人家看来,就是打情骂俏。五月不说话,端起面前的可乐杯,往口中猛灌一口,一股酒精的辛辣味道从口腔直冲脑门,一下子就呛出几滴眼泪,赶紧把嘴里的一口黄酒再吐回到杯子里去,趁着咳嗽的时候,悄悄把眼泪也擦掉了。但一转眼,却又看到他在皱眉瞪着自己。
她端错的黄酒杯,原来是他的。
她窘得差点就当场哭出声,问自己:钟五月,你还能更蠢一点吗?怎么连黄酒和可乐都分不出?你是不是嫌脸丢的还不够?
“总会,来来来!”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吕课长端着酒杯,领着几个人杀了过来,一齐起哄说,“我们自己人还没喝过呢!酒呢?总会的酒呢?五月,你也站起来,咱们大家一同敬总会一杯。”
泽居晋向服务生招手,示意再开一瓶啤酒拿过来,吕课长等不及,说:“哎呀,总会面前不是有黄酒吗?总会你不要装,我知道你会喝酒,而且酒量不错!日本人还有不会喝酒的?!我手里也都是黄酒,咱们就来黄的!”
不由分说,把五月刚刚喝错又吐回去的那只杯子端起来,硬塞进泽居晋手中:“来来来!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感情深,一口闷。总会要是对我们感情深,我们干起活来会不卖力?我们一身力气,就等着给总会出力了,端看总会你给不给这个面子了!”说完,指挥一群虾兵蟹将挨个来碰泽居晋手中的酒杯。
五月看他始终皱眉看手中的黄酒杯,急中生智,把自己的可乐杯递过去:“总会好像拿错了杯子,他手里的是我的可乐,他的黄酒在这里。”说着就要去换下他手上的黄酒杯。
吕课长说:“没拿错没拿错,他手中这杯黄酒是我刚才给他倒的,我认识,你别瞎说。”
肖系长人狡猾得很,说:“我怎么看着像是可乐?他不会用五月的可乐代替吧。”伸头闻了一下 ,向吕课长报告说,“总会手里的是黄酒,没错。”
泽居晋被一群上海地头蛇围住,无可推脱,心一横,一闭眼,一杯掺着五月口水的黄酒都倒入口中。
“好!”吕课长哄然叫好,“咱们财务课都是好汉!黄的喝完了,再来红的!”
泽居晋酒喝完,强忍住不适感,转头不悦地瞪五月一眼。五月又是无奈,又是委屈,在心里为自己辩解:你一个人有那么多酒杯,都放到我面前,和我的混到一起去了,所以我才会看错啊!唉,算了,看来还是先去找工作吧。行李就先放到七月那里去,和她挤几天应该可以的。
吕课长连续灌了泽居晋几杯酒,心情大好,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和他进行中日交流:“总会,我们前段时间给您招翻译员,挑来挑去,几乎花了眼,经过艰难的抉择,最终才挑到这个钟五月。话说,您还满意吧?她日语很好,人也可爱。”
泽居晋扭头看她一眼,一笑,并不说话。吕课长催促五月:“你把我的话翻译给总会听呀。”
五月几乎要羞愧死,苦笑说:“课长呀,你这话让我怎么翻?我脸皮还没厚到夸奖自己的地步呀!”
吕课长大着舌头说:“你不好意思翻?那我来说。”竖起大拇指,冲泽居晋说,“我们的新翻译,五月,日语吆西,人也吆西,大大的吆西!”
泽居晋扭头再看她一眼,又是嘲讽一笑,还是不说话。五月哭笑不得,如坐针毡般煎熬。看看时间,还没到八点钟,看吕课长这功架,不知道还要喝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吕课长挤在五月和泽居晋之间叨叨了半个小时,五月累得不停捂嘴打哈欠,泽居晋则笑而不语,只听吕课长一个人说话。
晚上八点三刻,正打瞌睡的白井一个激灵醒过来,振臂一呼:“二次会!二次会!”
日本人最爱喝酒,一般公司里聚会,第一场散了以后,关系好的同事或朋友会再去另外一家店里小酌几杯,这种情况即称之为二次会。如果还不够,可以三次会、四次会,一家家的喝,直到过瘾为止。
白井这个提议很得大和田欢心,大和田问大家:“对面就有一家KTV,大家去不去?”
因为散财童子白井也去,财务课的人喜笑颜开,纷纷表示非常想去唱歌。吕课长负责结账,白井再发一轮小费,小杜又代五月领到一张千元大钞。一行人出了酒店,浩浩荡荡往马路对面KTV开进。
酒店距KTV只隔了一条小马路,一行人就步行过去,公司的几辆车子则慢慢跟在后面。过路口的小红绿灯时,白井无视红灯,闷头就闯,有几个人本来还在犹豫,看他往前闯,便也跟在他身后跑。五月看见,倒吓了一跳,忍不住喊:“那个,工厂长,当心有车——”
肖系长啧了一声,说:“他闯红灯,插队,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样样精通,和中国人一个样。你劝他,他反而要不开心,管那么多干嘛?”
吕课长这时过来插一句话:“因为他喜欢中国,说在中国要入乡随俗。哈哈,我们公司的几个日本人中,就数他最有劲。”
肖系长翻了翻白眼:“不错,他早就被中国人同化了,就差去跳广场舞了。但人家一回到日本,你猜怎么着?立马就变回高素质人群了。交通法规么,是要遵守的;言谈举止么,是彬彬有礼的;穿衣打扮么,是山青水绿的。所以我跟你说,日本人都虚伪到骨子里去了,表面再热情、再礼貌、说话再客气又能怎么样?骨子里还是看不起你们发展中国家的人,所以说还不如中国人,表里如一,不论去哪里,痰该吐吐,垃圾该丢丢,东西该偷偷……”
肖系长越说越激动,吕课长咳嗽一声,向不远处走在一起的几个日本人努了努嘴。一家日企里面有这样的仇日人士,最难做的只能是五月这样需要和双方都打交道的翻译人员。五月干笑几声,赶紧换个话题:“课长,我这几天发现咱们财务课的人好像都会几句日语?”
吕课长一乐:“何止财务课,整间办公室的人,一年到头和日本人打交道,哪个不会说几句。”转头吩咐小杜小聂,“你们两个说得最好,露几手出来,震一震五月,让她了解一下我们财务人员的外语水平。”
小聂大声应了一个“哈衣”,魔爪一挥,“啪”地往小杜屁股上拍了一把。小杜□□:“雅,雅蠛蝶——”
五月目瞪口呆,风中凌乱。
这还没算完,小聂魔爪又伸到小杜的胸上乱摸,小杜一边伸手抵挡:“雅蠛蝶,裤拉萨一!”转眼又娇喘吁吁地呻-吟,“启母鸡一……启母鸡一……哦,哦……”
五月果然当场被震住,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听肖系长的反日演讲算了。
吕课长训斥小杜小孟:“说的好好的,不要挤眉弄眼的出猴相,哦什么哦!”又转头得意洋洋地问五月,“怎么样?他们说的还可以吧?”
五月点头:“何止可以?简直好到不能再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令人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对作者的爱护~~~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会努力写好每一本~~
第78章 22.9.28
等后面的一群守法公民过了红绿灯,走到KTV的时候,白井早已订好一间大包厢,看人差不多都到齐,赶紧点好饮料酒水,然后火速开唱。
总经理大和田和工厂长白井、总会计师松尾等一帮日本老头子唱北国之春,富士山下,四季之歌,还有日文版的我只在乎你;副总经理和吕课长等中国老头子们不甘示弱,就唱山路十八弯,青藏高原,烛光里的妈妈,常回家看看。一时间鬼哭狼嚎,群魔乱舞。
五月被吵到头疼,加上刚才没有好好吃饭,到这个时候觉出肚子饿,就拿了一瓶橙子味的汽水,躲在沙发一角喝汽水,顺带着闭目养神,尽量不去看沙发另一头的泽居晋。
眼睛闭上了,听觉就格外灵敏,听小杜在她旁边给谁打电话在解释什么:“你听呀,是在包厢里和公司的人唱歌呀!放心,怎么会骗你?今天已经拿到两千日元的小费了,等散场时还能拿到一千,三千日元到手,就可以带你去吃日料了。地方你选,选大众点评网上评价好的……赤羽啊?也行,就是价格有点小贵,再比较比较,看看有没有其他性价比更好的店……好的,好的,放心,爱你爱你。”
小杜的电话才放下,泽居晋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声音很是温柔:“嗯,二次会在卡拉ok,这里听不清楚,我出去说……”挤出人群,拉开厚重的包房门出去了。
坐在沙发角落的五月心情为之一松,伸展了一下四肢,往嘴里灌一口汽水,从茶几上拿起一盘小食,盘起腿,把小食放在腿上,慢慢吃起来。
松尾今天悲伤过度,导致战斗力不强,才唱了一首关于日本汉子下海辛苦捕鱼、他那开小酒馆的女人把自家汉子的辛苦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老掉牙的民歌就下了场。大和田和白井则坚守阵地,连唱十几二十首,两个人吼累了,叫技术部长生野上场。
生野四十多岁,未婚,人平时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身材是日本人中少有的微胖,肤色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光的惨白,留着洗剪吹发廊小哥的非主流发型,发色是鲜艳的酒红色。他刚才耳朵饱受摧残,和川手没有少笑话那帮老头子,所以不愿意上台去献丑,摧残别人的耳朵。接过白井塞过来的话筒,到前面装模作样去点歌,选来选去,没有挑中一首,推说没有喜欢的歌,就把话筒又交回去了。
白井很不满意,喝道:“喂,生野君,既然不唱歌,就来个你的拿手好戏!”
生野看着一屋子的人,明显不乐意,说:“可是我今天没有带装备来……”
白井拳头往茶几上一锤:“八嘎!前辈说的话,你小子也敢不听了吗!”
大和田在一旁帮腔:“八嘎野郎,你这个做后辈的好不懂规矩!前辈叫你做,你就做,别给脸不要脸,推脱解释,一切都不需要!”
生野赶忙鞠躬道歉:“是是是,是小的错了,听前辈的就是。”音乐关掉,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裤腰带解开,上衣裤子都脱掉,只留一条短裤在身,前后裆各塞了两条手帕,就成了一条飘飘扬扬很是销魂的短裙。然后找服务生要来一支马克笔,给自己画了两只丰满的黑色乳-房,又借去五月的口红,涂了个血盆大口,顺便在黑色乳-房中间各点了一个红点,充当了乳-头,最后把手摇铃戴在头上,就成了玲玲作响的花环。
打扮停当,一支欢快明媚的舞曲重新响起,茶几被拉到一边,生野开始在包厢中间的空地上跳起了草裙舞。他表情到位,跳得风骚。提臀,扭胯,摆腰,双臂招摇,时而于头顶上方交叉。一边跳,一边还向人群风骚地丢着媚眼,眼神格外魅惑,身段格外妖娆,连肚皮上的时隐时现的肥肉都性感非常,只是腋下两团浓密墨黑的腋毛叫人不忍直视。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吕课长口角流涎,差点中风瘫倒;白井手舞足蹈,无法表达心中的喜悦,就又摸出皮夹子来发放小费。他所有的日币都已经在饭店吃饭的时候发完,这时就开始发人民币,连硬币都掏来乱丢。小杜嬉皮笑脸冲过去,领到一张百元大钞,随即过来催促五月:“你不要不好意思呀,我们来这里听他们老头子唱歌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白井的小费!”
五月不愿和白井打照面,白井却已经在向她招手了:“钟桑,过来过来。”
五月过去,白井沾唾沫点了两张百元大钞给她:“拿去买口红。”钞票塞到她手里,却顺势把她手一把捏住,死死不放,嘿嘿笑问,“钟桑,我们可是梦里相会的有缘人哪,对不对啊?”
五月用力抽手,没抽出。正在卖力跳舞的生野看到这边的动静,扭着屁股过来,伸手向她抛了个黏糊糊的飞吻。全场人哄然大笑。五月大窘,直翻白眼,把头扭向一旁吐舌头扮苦脸。然后,包房门打开,打完电话的泽居晋推门而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舌头伸出老长,五官变了形、一脸滑稽相的五月。
五月舌头一下子忘记了收回去,眼睁睁地和他对视了三秒钟。然后,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咱的脸,是用来丢的,丢着丢着,等丢到一定境界的时候,别人的眼光,就都是浮云了。
等白井终于把她的手松开,生野的草裙舞接近尾声,不再围着她打转的时候,她捏着两张钞票,退回到角落里去,把剩下的大半瓶汽水一口气猛灌大半下去。
这时,身下沙发往下一沉,是泽居晋。包房里人多,温度太高,他白衬衫的纽扣又松开一颗。五月扭头看他一眼,喝一口汽水,丢一颗坚果在嘴里,再悄悄用眼梢瞄他一眼。
他和川手又说了两句话。他伸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在手。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喉结动了一下。他把矿泉水放回去了。他轻轻清了清嗓子。他身体往沙发背上靠去。然后他转脸看向自己。
她一眼一眼的偷瞄着人家,忽然看他看向自己,心里吓了一跳,想要别过脸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听他开口问:“你看我干什么?”
“呃——”五月张口,还没说话,先打了个有橙子味道的嗝,于是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怕,脸丢到今晚为止,明天就再也不会碰面了。再灌下一口汽水,把即将冲上来的第二个嗝给强行压下去,“我,我在想,为什么最会唱歌的泽居桑不上去唱,呃——”第二个嗝愣是没压住,当着他的面就冒了出来。
他略一皱眉,不动神色地往后避了一避,却又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脸看了看,问:“为什么你认为我最会唱歌?”
她想起前不久才听来的那句“他现在不在这个圈子混了”的话,微微一笑,心想:反正我知道,你应该是会唱歌的。
生野丢够了脸,就指着泽居晋,向白井告状:“前辈,为什么那家伙不用上台表演?”
白井就向泽居晋招手:“喂,泽居,你准备表演什么?”
吕课长听得似懂非懂,但看情形就知道他们是要泽居晋上场了,所以带头拍手起哄:“总会来一个!总会来一个!”
生野卸妆穿衣服,一边摆前辈的架子训话:“喂,你这家伙,看见前辈在表演,不会主动来一个?非要前辈我来发话?!”
一般日韩企业里面,这种前后辈关系就像封建社会等级一样森严苛刻,要求的是人人都不可越雷池一步。前辈的命令,后辈是需要无条件执行的,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生野的技术部长这个职别并不比泽居晋的总会计师高,但因为他进公司早,年龄也大,自然就成了泽居晋的前辈,所以可以在泽居晋的面前摆前辈的谱;而白井和大和田训斥生野,开生野的玩笑,也同样是以前辈的身份,并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公司里面的领导头头。
前辈发话,作为后辈,自然就要遵从。泽居晋把矿泉水放下,接过话筒,背对着电视屏幕,向观众微微鞠了一躬,说:“那么,我就唱一首歌,谢谢。”
他点的一首歌,其实也是一首很久以前的老歌了。是游助的一首颇为出名的《向日葵》。比起游助的高亢嘹亮,他的嗓音要低沉一些,温柔一些。五月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轻轻置放于面前的茶几上去,以求能离他更近一些,录得更清楚一些。但其实,她的手机里本来就有这首歌。
泽居晋一首歌唱完,全场陷入沉默,中日双方的老头子们集体歇菜,都不好意思再唱下去了。中日K歌大赛终于在深夜十一点半正式结束。
吕课长结账的时候,进来两个服务生,白井伸手从包里掏出几张人民币,不由分说往人家怀里各撒一张,手法之熟练,之迅速快捷,堪比地铁里发小广告的中介小哥。近些年卡拉OK不太景气,这种钱多人傻的客人很久都没有遇见过了,没想到今天又重现江湖,那两个服务生简直又惊又喜,话都说不出来,只顾咧嘴嘿嘿傻笑。
第79章 22.9.28
账结好,吕课长开始安排车辆,公司共有三辆小车,今天全部叫来了。大和田和松尾都住浦东联洋,二人共乘一辆车。生野和白井住古北名都城,恰好施总家也在长宁区方向,三个人一同走了。泽居晋公寓房子也在古北一带,但因为合同方面的原因,房东要过几天才能交房,这几天就暂时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所以单独一辆车。
吕课长正指挥人打电话叫出租车,突然一拍脑门:“五月的公寓房子也在公司附近呀,要不你就搭总会的车子回去好了!”
五月连忙摆手:“我自己叫出租车好了,起步费而已。”
吕课长说:“不是钱的问题,多少都有公司报销。是太晚了,你去外面看看,又下起雨来了,车子不好叫。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的不安全,正好总会的酒店也在公司附近。有公司的车子不乘,有现成的两个保镖不要,傻伐?”
五月说不过他,也没有理由反对,只好听他安排。和同事们一一道别后,跟着泽居晋走到公司的车子旁,看泽居晋上了后座,就自觉打开前门,见副驾驶座上堆放了大小一堆皮包,上面贴的托运条码还没撕掉,无奈,只好关上前门,爬上后排座,坐到了泽居晋的旁边。
泽居晋上车还没有两三分钟,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大概是因为有人在,声音放得很低:“还没睡?怎么等到现在?刚刚才结束……现在就回酒店……”
他电话才接起的时候,五月就往车门旁让了让,身体紧贴着车门,恐怕害人家说话不方便。外面雨下个不停,车窗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侧身挡住他,在玻璃上划了一个小小的S。
背后的泽居晋仍在讲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笑意:“今天运气不太好……嗯,在机场的星巴克内看完一整本小说,还好顺利到达上海了……你也早点睡……”
五月看着渐渐转淡的S,又在后面划了一个更小一点的S字,然后对着这两个字母怔怔出神。
当泽居晋和电话里的那人说到晚安时,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车窗玻璃上的两个字母擦掉,重新涂画,以作掩饰。车子正开着,忽然斜刺里窜出一辆试图横穿马路的自行车,小唐一个急刹车,一声“册那”脱口而出。五月也吓了一跳,赶紧坐正,身侧整面的车窗玻璃露出来,上面是她用手指画出来的一个小小皮卡丘。皮卡丘栩栩如生,泽居晋微微一楞,忽而一笑。
车子再往前行驶三五分钟,前座小唐踩下刹车,转过头来,递给她一把雨伞:“小钟,你的小区到了,要我开到小区里面吗?”
五月连忙摆手,表示不用,把伞还给他:“我包里有,谢谢。”拉开车门前,忽然转身问,“泽居桑,那个……我明天还需要去上班吗?”
泽居晋咦了一声,反问她:“你明天为什么不需要去上班?”
她哦了一声,说:“……哦,就是说我还可以去上班喽?那我明天还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