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渊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道:“我知你对我有些偏见,也有些提防,你的这般心思我也能理解,我自知我的性子实算不得好,手里也有太多的杀业,然浅语有一件事情你须得相信,我必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这些话我觉得说与你听多少少了些男子的气度,更觉得若是喜欢一个人,对她好便是,不必明说,说得多了便易添几分浮夸。”
“然此次你险些丧命,往后也不知还会有怎样的危险,这些话说与你听也无妨,你若因此觉得我行事轻浮便这般觉得吧,左右我不愿再和你分开,也不愿你再陷险境。”
他这番话便算是解释了他方才为何趁机轻薄她的缘由,语气中有些许萧索,也有几分霸道。
夏浅语觉得此生遇上他也不知是她的福气还是她的劫数,却又知像他那般张狂霸道的人,不管他这番话里含了多少情意,他能这般说出来都让她觉得心中生暖。
她轻声道:“你说这么多,不过是在为以后理直气壮地占我便宜打基础。”
景渊轻笑一声,直认不讳:“真没料到这样竟也让你看出来了。”
夏浅语看到他有些痞赖的样子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只道:“景渊,我真不知要如何与你相处。”
“与我相处甚是简单,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在我的面前掩饰什么,做最真实的自己便可,因为你无需讨我欢心,无论怎样的你,看在我的眼里都是极好的。”景渊看着她道。
他的眼睛非常好看,又黑又亮,睫毛又长又密,这般看着她时,便似有万千星光倒映其中,能惑人心志,能轻易触到人心里最软的地方。
夏浅语被他这样看得脸红心跳,心里却又极为冷静,只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事实上,在我的心里,一直觉得你我相差甚远,恐难有好的结果。”
“我这性子注定了做不了贤妻良母,也决不会有温柔小意之时,你这样子让我觉得很愧疚,景渊,我从不愿欠人太多,你帮了我良多,又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这身子你若想要,随时可以给你,然我的心恐难交给你。”
“我知你不易,然我也不易,我背负着整个夏府,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打理夏府之前,我不会离开夏府,也不会为了你而妥协某些事情。”
“若你执意要娶我,往后我也会住在梅城,你若有喜欢的女子便娶回家来,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些事情她近来想了不少,翻来覆去的去想她和景渊的事情,然她想了许久,也未能从中想出一条解决的路来。
夏府于她,是负担,也是责任,同时还是对亡父的允诺。
且她的性子从来就不是一株柔弱的菟丝花,而是一株扎根于泥土中的树,她就算是嫁人了,她不会为此事而妥协,对她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招个上门女婿。
而景渊是何身份,怎么可能做她的上门女婿?
有些话还是明说的好,免得日子久了,生出不该有的期盼来。
景渊闻言面色冷了下来,屋子里原本的暧一昧和燥热的气息倾刻散尽,只余下浓浓的冷意,他冷笑道:“看来,我今日不该对你说这些,在你的心里,我依旧无足轻重。”
他说罢站起身来,缓缓地道:“我要的是你的心,你心中若没有我,我要你的身体又有何用?难不成在你的心里我是那种只贪图你美色的浅薄之人?”
夏浅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景渊又道:“你毒刚解,身子还弱,好生休息吧,想来你也不愿意见到我,我这几日便不来看你了。”
他说完袖袍一拂,扭头便走了出去。
夏浅语知她方才的话许是伤到了他,有心想要解释几句,却又觉得这事还真是无从解释。
她知她一旦解释的多了,自己心中的那颗感情的芽便会茁壮成长,往后便再难抑制。
她虽并无感情经验,却也知感情之事,当断则断,否则往后必受其乱。
感情让人心生温暖,同时也会生出奢望来。
她心里纵也对他生出了喜欢,却也得好好藏匿起来,不能让他知晓。
景渊出去后,心里闷得不轻,他来时欢喜,见她受伤他心里甚是担忧,今日知她醒来他开心不已,本以为经此一事,两人的感情必定能再进一步,便将他的心事说与她知,却没料到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这个结果他在说之前其实也有预料,毕竟这事早有端倪,是他强行下聘想要娶她,分别之后,他天天给她写信,信写得甚长,而她给他的回信却甚是简单,常只有了了数语。
虽然后面在他的要求下,她写给他的信长了些,也会与他说一些事情,只是整张信中,却很少会表露她的心迹。
☆、第162章 不许欺他(三更)
景渊到此时已明白,他和夏浅语如今的关系一直都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在她的心里,怕还有些讨厌他。
他知他若不是顶了个王爷的身份,不是手里握着权势,能主宰整个夏府的生死,他在求娶时她怕是就直接拒绝了他,就算当时因为形势同意的婚约,后面也一定会找机会解除他们的婚约。
他这身份于其他的女子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可是到了她这里,却成了她最畏惧害怕的东西。
景渊一怒,整个客栈的温度都低了不少,不管是谁都轻手轻脚,唯恐惹得他不快。
左思左想一看到这样的景渊早就窜一边装死去了。
长卿见他进去的时候高高兴兴的,出来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冷得怕人,周身泛着杀气。
“你过来一下。”景渊沉声道。
长卿四下看了一眼,此时连客栈的伙计都躲得远远的,除了他之外,这院子里再没有旁人,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将军有何吩咐?”
“之前让你查毒红蜂的下落,如今可有眉目?”景渊这会想杀人,像毒红蜂这样的渣渣,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长卿答道:“那日他们遁走山林之后便散进了十万大山,十万大山里山高林密,连绵数百里,想要在十万大山里把他们找出来着实太难。”
景渊的府兵里人才众多,无论是追踪还是刺杀,都不乏高手,只要有些许蛛丝马迹就能查出很多的线索。
然毒红蜂在知道他得罪了景渊之后就躲进了十万大山里,在那里,就算他们是最厉害的士兵,也很难发挥他们的作用,因为山太高,林太密,林中毒虫还极多,不宜冒进。
景渊皱眉道:“连个人都查不清楚,你们是越发没用了。”
长卿知他的性子,此时他开口骂人最好不要顶嘴,要不然后果会更严重。
只是他今日沉默景渊却依旧不满意,当下冷声道:“说话!”
长卿无奈道:“是,我们很没用,进不了十万大山,请将军责罚。”
“全部去做一千个俯卧撑。”景渊说完这句话袖子一拂,直接回了房。
长卿头大,这算不算是无妄之灾?
景渊发了话,无人敢不从,客栈里几十号府兵,集体趴在那里做俯卧撑。
景渊治兵严格,这么多人集体做俯卧撑居然没有半点声音,杨可欣出来给夏浅语送饭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吓了一大跳。
只是她吓了一下后就又开始犯花痴,原因无他,这一堆军中出身的糙汉子们个个身上带着阳刚气息,轻易就能撩动她的心弦。
而这些人中长得最好看的当属长卿。
长卿平素在人前都温和斯文,待谁都颇为有礼,所以杨可欣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书生。
可是此时他和那些府兵一起做俯卧撑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竟全身上下都有肌肉,还不是那种突出来的肌肉,而是那种线条流畅好看的肌肉。
杨可欣的心砰砰直跳,她做事直接,当即就拿着帕子为长卿擦汗。
她这个动作不算大,只是她一做完,在场所有人齐齐朝他们看了过来,一个个眼里的八卦是挡都挡不住。
长卿也颇为意外,他是知晓杨可欣身份的,不愿意和她有任何牵扯,当下只道:“多谢杨姑娘,只是我等粗人流些汗无所谓,无需擦拭。”
他此时恰好一千个俯卧撑已经做完,当下略施个礼直接就避了开去。
他拒绝的相当明显,杨可欣又岂会不知?她轻撇了一下嘴,一扭头见那些糙汉子们还在看她,她的眼微微一斜,有人笑道:“杨姑娘,我也流汗了,给我也擦擦呗!”
杨可欣直接瞪了那人一眼道:“自己擦!”
她说罢便去了夏浅语的房间,引得身后的那堆糙汉子在那里怪笑,她也懒得理会。
她进去的时候夏浅语正躺在床上发呆,她轻声道:“方才平远王罚了他的下属,我离开的时候你们两人相谈甚欢,结果他出来的时候却板着一张脸,你们是不是吵架呢?”
夏浅语淡声道:“算不上吵架,我们只是想法有些差异罢了。”
“这还不算吵架啊!”杨可欣用手撑着脑袋道:“夏浅语,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但是我觉得吧,平远王对你是真的好,你可不能欺负他!”
夏浅语问她:“你觉得这世上有人敢欺负他吗?”
杨可欣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却道:“我听说这世的人,只有对自己的在乎的人才会格外在意,要受伤也只会被自己在意的人伤到。”
夏浅语微愣,杨可欣的这句话倒是又触动了她的心事,她一时无言。
景渊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说这几日不会来见夏浅语便真的没有来,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却越克制心情越差,他心情越差,客栈里的气氛便也一日比一日压抑。
客栈里所有的人看到景渊只恨不得绕道走。
夏浅语原本受的伤就不重,只是因为中了毒所以才会昏迷,她在屋子里休养了几日便见大好,而脖颈上的伤也开始结枷。
这日长卿过来给她送药,她道过谢后见长卿欲言又止。
她便道:“大人有话便请直言。”
长卿是有五品官身的,当得起夏浅语这一声大人。
只是看在长卿的眼里,她是景渊未来的妻子,他却不敢在她的面前称“大人”,他忙回了个礼道:“夏姑娘客气了。”
他说罢往后退了一步才又接着道:“我不知那日姑娘近日与将军发生了什么,我做为局外人本不该多说什么,只是近来将军情绪甚是低落。”
“我跟在将军的身边已有十余载,对他知之甚深,他看似清冷暴戾,实则至情至性,对于自己在乎的人,他是掏心掏肺的好。”
“这些年来,我从未见他对一个人如姑娘这般,姑娘或许有所不知,你于他便如天边的日月一般重要。”
“此番王爷从京城特意赶过来接姑娘,来时他是极欢喜的。”
☆、第163章 不能放弃(4更)
夏浅语听到长卿的话轻叹了一口气,当下微微一福道:“谢大人提醒,王爷待我如何,我心里自也是知晓的,只是感情之事有时候实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个中滋味只有自知,旁人是来却又是一番光景。”
她话说到这一步,长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便退了出去。
夏浅语的心里却堵得慌,却又得生生将那些情绪压下,她劝自己狠下心肠不要理他,趁着眼下双方的感情还不算深,也便没有那么痛苦。
夏浅语不是那种娇气的人,因为她受伤的事已经耽误了他们的行程,原本进京的时候还有宽松,现在已有些紧了。
于是她的伤好一些后便提出启程进京,杨可欣倒是想要劝她再修养几日,只是她执意要启程杨可欣也没法拦。
景渊对于她要出发的事情并未阻拦,他向皇帝告的假也快用完了,此时也的确需要回去了。
他们一走,客栈的老板和伙计齐齐松了一大口气,虽然景渊用重金包下了客栈,他们也从来没有对着客栈的伙计打骂,但是却还是让客栈的老板和伙计吓了个半死,无他,他们的气场太强,有一种随时会杀人的错觉。
一行人一路向京城而行,过了合州之后,商旅渐多,官道上很是安全。
夏浅语的商队押着货物前行,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景渊要回京赴命,当天夜里,他也没和夏浅语打招呼,直接就策马离开。
夏浅语晚上听得动静,拉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只见景渊束着发冠骑着骏马,领着一行人踏着夜色从山岗下驶过,再未看她一眼。
夏浅语虽曾数次告诉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这几日也一直在马车时休息很少出去,免得和他见了徒增尴尬,然此时真见他这般不辞而别的策马离开,心里又忍不住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