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初也不想怀疑。
可若不是许嬷嬷搞的鬼,事情不会那么巧。
恐怕……
他已经知道了。
宋宴初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兴许吧,是、是我多疑了。”
她微微颔首,就先让倩儿劝许嬷嬷下去。
待到她一走,宋宴初便小心翼翼地扯了倩儿一把。
倩儿见她紧锁着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公主?”
“倩儿,我想要保、保住这个孩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公主这是说哪里的话?倒是生分了,公主只管说让奴婢去做什么,奴婢一定去办妥当了——”
宋宴初凝着眉,低声说:“你先将许嬷嬷找个机会,送、送到别的宫里去当差——”
倩儿使劲地点点头,“好好好,公主既然不放心她,奴婢随意找个借口,将她送走便是,反正她年岁也大了,就说公主嫌弃她毛手毛脚的,换个简单的差事去。”
“嗯,还有……你这几日最好将、将咱们宫里不知根知底的人,都尽量换些掉,若、若是缺人手,别去内务府要……就、就去皇后宫里要……”
倩儿一怔,没想到自家公主平常最设防的,就是洛芳殿里的人。
可这会儿,竟然成了内务府。
“好,公主还有什么别的吩咐么?”
宋宴初仔细想了想,又说:“还有就是……将将小厨房撤、撤了……”
倩儿都有些舍不得,“撤了?那公主最爱吃的那几道,御膳房的厨子不一定能做的地道。公主这会儿可不是能委屈自己的时候——”
“那便不要吃的了。但、但凡以后有吃的喝的,都辛苦些,让人去御膳房端来,不要挑是哪个厨子做的,也不要说吃什么菜,只管让他们按照每个宫中的惯例,做什么就端来什么吃就好了……”
“好,奴婢明白了。”
宋宴初吩咐了倩儿许多,可仍是不能完完全全放下心。
虽然不知道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不过她猜测,元顺应当已经知道了自己有喜的事。
所以沈御医才会死得这般蹊跷,所以那药才会有异……
元顺的心思缜密,她不及万分之一。
就像当时的霜儿公主,直到现在,这案子仍是一团迷案,引得两国乱战。
何况是一个还未长成型的孩子……
可就算如此,她身为一个母亲,也要拼尽保护自己的孩子。
思忖着,宋宴初便从桌上紧紧握起了一把裁剪用的剪子,暗暗藏在了袖口中。
第41章
用晚膳的时候,外头的天还亮得很。
宋宴初瞧着桌上刚从御膳房端来的几样简单的菜式,并未着急动筷。
倩儿在一旁拿着银筷,一一试了,又拿了根更剔透的银针来,每样都试了一遍,才将菜夹到宋宴初的碗里。
“公主,除了几个刚进宫什么都不懂的丫鬟,初宁宫中能支开的奴婢都给支开了。大半都是从皇后娘娘哪儿调来的人——”
“嗯……”
“只是怕这么一换,动静太大,倒是更引人注目了。”
宋宴初抿了抿嘴,“可若不是这样,我心里总、总是不安,也是不得已……”
倩儿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听到外头有人来,先放下了碗筷出门去,不一会儿内务府的傅贵就到了。
“给宴初公主请安——”
宋宴初见着傅贵,心里头不由得一紧。
傅贵的脸贴在地上,笑着道:“顺公公是让奴才过来给公主说一声,前线有要紧事等着公公处置,在皇上那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怕公主睡得早,今天估摸着就不能到初宁宫里了。还让公主莫要挂念着顺公公——”
听到这,宋宴初不免松了长长的一口气,“知、知道了,倩儿——”
倩儿应了声,就拿了些赏赐的东西给了傅贵。
“多谢公主,那奴才先退下了,公主好生歇着——”
知道元顺今晚上不来,宋宴初这颗心不知道轻了多少,连吃饭的胃口都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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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往后连着好几日,元顺都没有再来过初宁宫,似是忙得将她给忘了一般。
这一晃眼,又过了十日
天气倒是益发闷热了。
这十天里头,宋宴初安然无恙,日子也平淡得很,只是反应越来越大了,总是会恶心犯困,虽然吃得不少,可怀着孩子整个人却还憔悴了许多。
她想着,若是有蔺承安在身边,他定能有办法将自己与孩子都喂得白白胖胖的。
不过哪怕眼下他不在,她也要努力着照顾好自己与孩子——
“公主——”
倩儿这会儿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走了过来,“公主,这是奴婢的亲婶子,姓王,做了三十多年的产婆子,略微还懂得一些医术,在奴婢的乡中还算是有些名气。这些小毛病让婶子瞧一瞧,没准就能舒坦些了——”
宋宴初瞧着那婆子虽长得有些土气,可看着确实是一副慈母的模样,手脚瞧着也利索。
自从沈太医出了事之后,她便不敢再去太医院里请人。是倩儿想出了这主意,才费了许多周折,去宫外请了个值得信赖的人过来给她看看。
王婶跪在地上给宋宴初磕了几个头,没着急把脉,先让宋宴初伸出了舌头瞧瞧,摸了摸她的腹部,再悉心询问了些近几日的状况。
“公主身子是不是本就容易受寒?”
倩儿忙道:“可不是呢吗,眼下还好一些,天气稍稍一冷这屋子里就得添炭了。”
王婶笑了笑,“腹中孩儿的胎象还算稳当。方才公主说的这些,不过都是一般有孕之人容易有的,加上公主身子又娇弱一些,所以才受不住。民女比不上宫中的太医医术,不敢乱用药,只给公主开一些民间常用不会出错的方子喝着,应当是有助益的。”
宋宴初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得笑了笑。
这几日她不敢请太医来瞧,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既然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了。
她微微颔首,起身就要行谢:“那多、多谢婶子了……”
“使不得使不得!咱家倩儿在宫里也多亏遇得上公主这么好的主子。民女只是一个庄稼地里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子,能进一趟皇宫给公主瞧病,是八辈子的福气,怎敢让公主这么娇滴滴又身份尊贵的人道谢,真是折煞了民女了——”
“可不是折煞了——”
不知何时,元顺带着傅贵就已经站在了门边上,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
宋宴初也是一惊,外头竟没有人通报一声。
倩儿见状,忙将王婶拉到了自己身后。
宋宴初咬着唇,怔怔地看向了元顺,“你怎么……来了?”
元顺一笑,过去给她行了礼,“这几日实在是抽不开身,公主莫不是以为我再也不会来了吧。”
他回头给傅贵使了个眼色,傅贵点点头,便走过去,硬是将那王婶给拉了出来。
倩儿拗不过傅贵的力气,又有些害怕,只得眼睁睁看着傅贵将婶子带到了元顺的面前。
王婶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慌张,逼着跪了下来。
元顺淡淡一笑,“我问你,你可是御医院的医女?又是哪个掌事手下的?”
王婶觑了元顺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虽样貌年轻,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阴冷之气,教人不敢直视。
“民……奴婢,不是……”
“那你且说说,你给公主瞧得是什么病?病情如何,可得用什么药才能医好?”
王婶知道这事不能乱说,便低着头,身子发着颤道:“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只是公主偶感了风寒,觉着御医院开得药方子太苦,奴婢正好知道一些民间的土方子,所以给公主试一试。”
宋宴初松了一口气。
元顺鼻尖一嗤,侧过了半个身子,言语傲慢:“既然你不是宫中的医女,那可知道私自给公主瞧病,是什么罪?”
“奴婢……也不知。”
“赐死。”他薄唇轻启,随口吐出这两个字。
王婶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民女不敢,民女不敢!求公公饶命啊公公!民女只是受人所托,并不知道这宫里头的规矩,若是知道了,怎么敢犯呢……”
宋宴初有些忍不住,上前便将王婶给护在了身后,对元顺吼道:“她是倩儿的亲、亲婶婶,是我非要找她来的,你吓唬她一个老百姓算、算什么!若是你真要赐死触犯这宫中律法之人,干脆,连本公主也一起好了!”
王婶死死抱着宋宴初的腿,口中还一直在小声地求饶。
元顺朝她走近了一步,仔细瞧着宋宴初脸上细嫩泛着红光的皮,微微眯起了眼,细声细语道:“公主以前,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哪怕是养母被迫入狱、亲兄弟被驱出国境,也不见公主这般强硬。不知公主性情大变,是为了什么?”
他这话说得别有深意。
可确实也不假……
自从宋宴初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的确是有几分豁出去的了,事事都提醒吊胆的。
可若是有什么会危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拼命。
她微微哽咽,道:“总之,我宫里人的事,都是些小事……轮、轮不到你这内务府总管插手!”
“的确,公主宫里的这些人再闹也闹不出什么来,奴才是管不着,也不想管。可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岚国的大事,公主究竟还想瞒到几时!”
说着,元顺便一把狠狠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面前,强势地顺手环住了她的腰。
宋宴初的心紧张得快要从嗓子眼蹦跶出来,瞪着离自己还不到一拳的元顺,紧绷着下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想,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