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又不敢反驳,又不敢说,只得默默领命去了小厨房,收捡了几块蒸饼装盘,配了清茶,硬着头皮回来复命。
当袁醍醐看见阿水托盘上淳朴的无馅料大白蒸饼,配着盏底可见粗茶梗的清茶,她收回了手,尴尬笑道:“我又觉得其实不饿了。”
“……”
崔湃看着阿水不说话。
阿水心里一阵凉凉,这怎么能怪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三次元有事耽误了今天的码字,入V一更+二更在22日,三更+23日的更新在23日,特说明情况。
第31章 不动声色
袁醍醐不辱使命,守着崔湃准时出现在了崇仁坊球场。
因为崔湃的指点,巧工女社分组对抗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无论是从排兵布阵的战术上,还是走位卡点的意识上,都得到显著的提高。
巧工女社对袁醍醐请来崔九郎做执教的汗马功劳,赞不绝口。
人都是这样的,越得到赞扬,就越想把这件事件做到极致。
为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得到崔湃的充分执教,高文珺将蹲守崔九郎的重任慎重托付给袁醍醐,力保崔湃不会因为一些非公务的原因无法到场。
袁醍醐当然明白高文珺,她是怕柳善姜从中作梗,击鞠竞赛的时间日益临近,每一次训练都很珍贵。
自此,永兴坊的金吾卫官署多了一道奇特的风景,众多将领都看到汝南袁氏的贵女每天准点来金吾卫报道的身影,专程来接中郎将下值后去击鞠。
中郎将亲自打了招呼,再也没有人敢拦袁醍醐,她一到王参军便请她到内侧院稍作休息。
崔湃真的很忙碌,时常奔波于南北衙诸卫开会议事,他不在金吾卫的时候也将阿水特意留下来接待袁醍醐,怕金吾卫这些大手大脚的军士怠慢了她。
当崔湃在金吾卫内处理公务,袁醍醐就会在一旁安静的等他,自己安排打发时间。
只是,袁醍醐惊喜的发现阿水越来越善解人意,每日的点心一直不重样的换着,有各种各样的杂馃子(guǒ zǐ)和花式糕点,一应俱全,任人挑选。
东市张家店的水晶龙凤糕(糯米枣糕)、玉露团(酥糕),更有西市人气红火的“花糕员外”定制款,金糕糜和木蜜金毛面在长安城里都是响当当的名点心。
跟第一次来的简陋招待相比,绝对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袁醍醐边吃美食边感慨金吾卫的餐食都配的这般好吗?还真是懂得享受啊。
————
“吃了吗?她可喜欢?”
大宁坊崔府内苑书房内,崔湃手边还有一叠文书待批,忙碌的空隙询问前来复命的阿水。
阿水点头如捣蒜,“吃了吃了,这几天都吃了,连夸金吾卫的点心美味呢。”
崔湃手中的狼毫笔顿在手中,他想了想又对阿水嘱咐道:“明日去西市饮子铺多选几款来让她选。”
阿水唱“喏”,退身出去带上房门。
于无人时,崔湃的嘴角终是弯成一个好看的幅度,他连夜处理着公文,如此,才能抽出白天下值后的时间前往崇仁坊执教巧工女社击鞠,才能有更多的时间跟她在一起。
月夜无声,长安城宵禁后只有在各坊外巡夜的金吾卫穿行。
九连盏连枝铜灯上跳跃的烛火之光,映在崔湃的侧颜,是无人见过的温柔。
————
袁醍醐震惊得看着眼前托盘上列队摆放的各类饮品,这是把饮子铺整个搬回金吾卫了吗?
第一排是以扶芳叶为青饮,楥禊根为赤饮,酪浆为白饮,乌梅浆为玄饮,江桂为黄饮的五色饮子。
第二排是以沉香饮,檀香饮,泽兰香饮,耳松香饮,丁香饮组成的五香饮子。
有色有味,囊括所有种类。
“这?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
袁醍醐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又不是在她自己家里。
“不用这么麻烦。”
阿水一听,生怕袁醍醐不喝了,连忙辩解道:“贵女莫要误会了,中郎将尤爱喝这家的饮子,每每去西市我都要带些回来。”
“……”
袁醍醐无语,没想到崔湃一个大男人在生活上这么享受,啧啧,铺张浪费。
“他一个人喝的完吗?”
看来只有她来帮他一起解决了。
袁醍醐喝着饮子配着杂馃子糕点,在金吾卫等待崔湃的日子过得十足惬意。
“他一个人喝得完吗?”
阿水模仿着袁醍醐的质疑的口吻,崔湃莞尔,“她还说了什么?”
阿水道:“贵女说太铺张浪费了,只有她来帮郎君一起解决。”
崔湃揉着鼻梁,点点头,“就照着这些款式,继续。”
“……”
阿水抬眼偷瞄一眼自家的郎君,“喏。”
最近文钱开销如流水,九郎在阿水心中从来就不是一个无度奢侈的人,虽然他并不缺这些小钱。
————
内侧室里有书卷案牍,大多是些枯燥无味的各道舆图和府兵资料,袁醍醐等得实在无聊就会找几本出来翻一番,时不时的打量同在内侧室处理公文的崔九郎。
着绯袍官服的崔湃真是好看呢。
握狼毫笔的手指修长,低垂的脸上长眉入鬓,鬓角处理得很服帖,青丝挽做单髻,插着一根不起眼的乌木簪。
袁醍醐回忆起来这根簪子在碎叶人牧马场那天见过,难怪看着这么眼熟。
这么一说,好像崔湃也没有几根簪子。
“你在看什么?”
案几前的崔湃忽而停下手头的事务,抬头与她对视。
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看了很久了,已经影响到他的心绪了。
在看你呀,袁醍醐心底回答,口头上可不敢这么说。
“呃,我在看,看舆图啊!”
袁醍醐立刻拿起手中的卷轴扬了扬。
崔湃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卷轴,似乎不相信她,“你看得懂行军舆图?”
舆图,承载四方地物之图,行军舆图在制式上却不大相同。
怎么这么瞧不起人!
袁醍醐起身,走到崔湃身前,将手中卷轴平放在案几上。
“我自幼长在洛阳,舆图乃行兵打仗必备,我外祖父可有一屋子大唐舆图呢。”
崔湃想起袁醍醐的外祖父,开国重臣陈郡谢公,在这样的家庭里耳濡目染,不得不承认袁醍醐的确有这个本事。
可是袁醍醐觉得崔湃依旧不相信她,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觉得她只是在逞能,她怎么可能容忍这种轻视。
袁醍醐将随意抽出的行军舆图摊开在崔湃眼前,准备给崔湃好生讲解一番。
崔湃将双手分放在舆图两边,“愿闻其详。”
这是一张剑南道的舆图,图上标注山川径流,城郭安防,袁醍醐看着舆图开始分解。
“太宗年间改益州为剑南道,治所位于成都府。因位于剑门关以南,故以此命名。”
她在图上准确找出剑门关所在,比划着关隘周围的山脉。
“长安与巴蜀之地间隔重山,危峰林立,层峦叠嶂,攀登艰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仍有数条道路穿山越岭。”
崔湃不禁挑眉问道:“你知道哪几条?”
“以涪陵郡为起点的子午道,有路通于巴郡的米仓道,其路险峻,三日而达山顶,绝高处谓之孤云两角。”
袁醍醐说得头头是道,好似能在舆图上看见并未画出的山脉与路径。
剑门关,壁立千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古以来便是兵家重镇。
袁醍醐居然晓得绕开剑门关的古蜀道。
崔湃的手指敲击在案面,身为一个娇养在氏族大家里的贵女,从未离开过家族的保护,远走异乡,竟然将山间隐道了解的这样详尽,她所知道的细节足以支撑一场军事突袭。
让崔湃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准确。”
听到崔湃口中的肯定,袁醍醐欣慰道,“当然准确啦!”
“涪洲产的贡品荔枝,叫人从产地连着枝叶摘下,以竹筒盛装,马脖上系铃铛,老远都能听见,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由达州取道西乡入子午道至长安才三日,香味、颜色仍就未变,晶莹剔透,甚是鲜美!”
“……”
崔湃赞赏的语句还在嘴边,他看着袁醍醐侃侃而谈的小脸,失笑。
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吃荔枝才了解得这般清楚,倒是小看了她专研的决心。
阿水在门外禀报,崔湃让他进来。
只见阿水手中提着一个编织精巧的漆竹圆笼进来,放在案几上。
“这是什么?”袁醍醐很好奇。
崔湃不慌不忙撩起罩住竹笼的幔布,笼内见了光,一只小小绒绒的黄雀张着翅膀拍打自己圆滚滚的身体,叽叽喳喳格外兴奋的叫着。
袁醍醐俯身靠近,凑近了看它,“是只小可爱!”
崔湃瞄了一眼她的脸,不动声色道:“养在家里照顾得不好,想来拿到这里,能看顾得紧些。”
阿水在一旁腹诽:家里两大两个女侍轮班照看,哪里照顾的不好了……
小黄雀抱着了袁醍醐戳它的手指,跟她玩闹着。
“它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