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笙越发冷静,面无表情盯着平栗问道:“大哥准备如何查清楚?”
平栗眸光闪了闪。
不得不说,三姑娘的反应出乎他意料。
倘若这丫头闹起来,反而好办。大都督府遭了大难,命人照顾好骆姑娘别出来添乱,无人会说什么。
“自然是查一查告发义父的官员有无人指使,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误会……”平栗眼底藏着不耐,“三姑娘,这些事我会处理的,你与大妹她们耐心等待就是。”
“耐心等待?”骆笙望着平栗,眼中满是恐惧,“大哥,如果皇上认定父亲犯了事,是不是诛九族的罪名?那你也成了有罪之人,还怎么替父亲洗脱冤屈?”
这话一出,姨娘们的哭泣声陡然放大。
平栗抽了抽嘴角,安慰道:“还没到这个地步,事关逆臣镇南王府,总要查清楚才会有定论。”
“也就是说,还有时间留给大哥?”
平栗听着这话莫名有些别扭。
什么叫还有时间留给他?活像他时间不多了似的。
可再看那泫然欲泣的少女,似乎是他多心了。
平栗只好点了点头。
“父亲被带到哪里去了?”
“目前关押在刑部。”
骆笙眼睛睁大几分:“那大哥还在大都督府干什么,为何不追去刑部看看?”
平栗:“……”
压下怒意,平栗温声道:“这就要去,三姑娘不要乱了阵脚,安心在府上等待吧。”
“好,我等大哥的消息。”
平栗微松口气,对骆辰等人打过招呼,带着一队锦麟卫快步离去。
骆笙冷眼看着这些人消失在朱漆大门口,眼中泪意褪去,恢复了清亮。
“把大门关好!”
在骆府,骆姑娘是说一不二惯了的,立刻有仆从去关大门。
骆笙扫视一圈,落在大姨娘面上:“大姨娘,府中庶务就交给你了,一切如常就好。”
“姑娘放心。”
骆笙看向骆辰:“你是咱家唯一的男丁,照顾好姐姐们。”
“你去哪儿?”骆辰从骆笙的话中听出意思来。
“我回有间酒肆。”
众人听了这话一愣。
这个时候,三姑娘还有心思回有间酒肆?
骆辰却好似猜到了什么,犹豫一瞬点了点头:“好,你早些回来。”
盛三郎追上骆笙:“表妹,那我呢?”
骆笙微一沉吟,道:“表哥与我一起回酒肆吧,那边也少不了人。”
盛三郎想不通这种时候了为何还要回酒肆,却默默跟上去。
他不懂这些纷争,也没有什么能耐,能做的便是与表妹、表弟共进退。
表妹让他回酒肆,那他就回酒肆。
天突然变得阴沉,还没到日头落下的时候天色就暗下来。
有间酒肆门前的青色酒幌在寒风中瑟瑟抖动,酒肆中透出的昏黄灯光亦显出几分清冷。
寒冬仿佛一下子就至了。
在这般冷清昏暗中,那道绯色身影就变得尤为醒目。
骆笙看到卫晗的瞬间,竟不觉得意外。
她不喜欢自欺欺人,以开阳王这些日子的言行,能够料到他会来。
她回酒肆不是因为他要来,但见他来了,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那颗冷硬冰凉的心终归有触动。
她不是天生的草木人,伤心、恐惧、仇恨……乃至感动,该有的情绪一样不会少。
卫晗大步走了过来。
“王爷今日来早了。”
卫晗凝视着眉眼依然镇定的少女,道:“不,来晚了。”
骆笙眼帘轻颤,语气如常:“今日酒肆照常开业,王爷进去吧。”
“就不进去了,还有事要忙。我是来和骆姑娘说一声,令尊的事我会尽快打探清楚。”
骆笙沉默片刻,微微屈膝:“那多谢王爷了。”
“石火他们三个暂时留在酒肆打杂,骆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他们。”
卫晗身后站着三个年轻人,为首的石火不久前才在金水河畔见过,石燚这张脸是每日都见的,居中一名年轻人是头一次见,眉眼却是熟悉的。
卫晗扫他们一眼,淡淡道:“向骆姑娘介绍一下自己。”
“卑职石火。”
“卑职石炎。”
“卑职石燚。”
兄弟三人抱拳,向骆笙见礼。
一副店小二打扮的石焱犹豫了一下,没吭声。
他早就是酒肆的人了,没必要这么见外。
“王爷不必如此——”
“骆姑娘不必见外。”卫晗打断她的话,转身离去。
骆笙立在门前,一时没有动。
石火三人束手而立,一言不发。
石焱凑过来:“骆姑娘,有什么事不如进去再安排吧。”
骆笙抬脚走进酒肆。
大堂里弥漫着酒香,与往日似乎并无不同。
骆笙走至柜台边,坐了下来。
“表妹,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表哥像往常一样做事就好。”
“呃……”盛三郎欲言又止,最后默默拿起一条白汗巾搭在肩头。
骆笙回酒肆是要等一个人:掌管刑部的赵尚书。
如果等不到,她就主动去见。
不过与卫晗碰面后,她改了主意。
既然开阳王说去打听一下情况,不如再等等看。
多了解一些情况再行动,好过两眼一抹黑乱投医。
酒肆开业的时间到了,食物的香气渐渐飘开,可是从酒肆开门到打烊,没来一个酒客。
看着孤零零坐在柜台边的少女,盛三郎有些难受,小心翼翼安慰道:“表妹,你别难过,这些人不来是他们的损失。”
骆笙笑笑:“趋利避害,人之常情,看来消息传得还挺快。我们回府吧。”
包括石火兄弟在内的一行人踏着寒霜回了大都督府。
第300章 送饭
骆府在人心惶惶中度过了这个难熬的夜晚。
骆笙又去了酒肆。
这种时候无数双眼睛盯着大都督府,行事不如在外方便。
比如与开阳王的见面。
开阳王来酒肆与登大都督府的门,还是不一样的。
“王爷查到了什么?”骆笙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坐在对面的男人。
锦麟卫如今被平栗掌控,骆笙对他心存怀疑,自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锦麟卫身上。
“举报大都督的是流清县令。说是一名出身南阳的行商在流清县下辖某镇遇到一名中年男子,认出他是镇南王府护卫,遂向流清县令告发……”
骆笙默默听着,想着南边的城镇分布。
流清县与金沙县同属金陵府辖下,两县一南一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金沙县是骆姑娘的外祖家,骆大都督的岳家。
这其中是否有联系,她并不清楚,但值得注意。
骆辰自幼长居金沙,驻守金陵府的锦麟卫数目比其他各处要多,按说对金陵一地的掌控更强。
可偏偏是金陵府下辖县令告发了骆大都督。
“即便如此,顶多治我父亲办事不力的罪责,为何会说是我父亲放走了镇南王幼子?”
卫晗喝了一口茶,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唇:“护卫亲口承认的。”
“不可能!”骆笙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