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好。”
正说着,落落端了早点进来。多是羊肉和馍馍,三样小菜。二人自用了早膳。蒙哥儿方才带着凌宋儿出了门。
市集依旧热闹,蒙哥儿只带着她去了一角,卖铁器金器的小摊位儿上。别家摊位上人多,这里却只有寥寥三两。见得蒙哥儿来了,还在观望的客人纷纷让了位置。
蒙哥儿直问着老板,“近日可有好剑?”
“赫尔真不是用刀的么?”老板笑着,脸上起来几道褶子,一副沧桑模样。说着,自从身后车里,取出一把挂着的剑来了。“看看这个合适不合适。”
蒙哥儿接了剑过来,打量几许,却道,“我自是帮家中小叔选的,这太厚重了,他该还用不起。”
凌宋儿却是不解,见得那剑他拿起来实该是几分轻巧的。“我怎的不觉着厚重?”
蒙哥儿笑了笑,剑锋朝下递来她眼前,“你试试。”
凌宋儿自从他手里接过来,却险些没拿得稳,只两手持着,方才没让剑落去地上。蒙哥儿忧心她脚步不稳,只在一旁扶好了人,又将剑接了回来。问着老板,“便给寻一把轻剑吧。”
老板这才重新去车里找了找,“能用这重剑的也没几个。赫尔真不用,这东西该要多久也找不着主人了。”边说着,边取了一把轻剑扔了过来。
蒙哥儿仔细瞧了瞧,试了几下招数,方才许了。“就这个吧,五哥的东西,我放心。”方才收了剑,给了钱。又听得一旁有人来。问着老板。
“方才那把重剑,怎么卖?”
凌宋儿认得这声音,直往蒙哥儿身后退了退。达达尔却是对二人笑了笑。“我来寻把兵器,不想在这里遇着赫尔真和公主。”
凌宋儿拉着蒙哥儿袖口,“走吧。”
“好。走。”蒙哥儿收好了剑,没打算理人。却听得达达尔声音在身后道,“如今一致对金人外敌,赫尔真日后可还是这般芥蒂,战场上如何相见?”
蒙哥儿扶着人,顿足侧脸回来,“那便战场上,等着塔勒五千精兵援手了。”说完,方才扶着凌宋儿走开了。
凌宋儿心情几分烦闷,便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逛这市集。只由得蒙哥儿扶着,回去了帐子。蒙哥儿给她倒了被热茶,“过去许久的事情,你还计较作甚?别伤了自己。”
“只是见得他,心中便不舒服。”她只捂着胸口的。蒙哥儿见得也拧着眉头,“要不要去躺躺?”
“不必。”她说着方才想起来什么,“父皇与我嫁妆里,有把伏羲琴的。我自舍不得让可卡先生卖了。我让他去取来,也好取乐养心。”
蒙哥儿点头答应,起了身去外头唤了落落来,找可卡先生取琴。
半晌,可卡先生从外头进来。捧着那把伏羲琴,送来蒙哥儿手上。又对凌宋儿作礼,“公主,这琴还在。可卡看的小心的,不舍得卖。”
“可卡先生辛苦了。”凌宋儿说着,喊着他来案边喝口便茶。直问着,“隔日我们便要入关和金人打仗了。你可要来?”
可卡先是对蒙哥儿拱手,“赫尔真要置办的粮草,都已经准备好了。可卡觉着,我就不去前线参合了。我这浑身乏技,上了战场添乱。不如就在青茶给赫尔真做后援。赫尔真何时粮草短缺了,或是需要什么物资,只管让人来青茶问我要。我自从漠北商道上,给赫尔真找来了,再办妥让人送去前线的差事。”
蒙哥儿直端起来茶杯与可卡碰了一碰,“有得可卡先生这样的走马人当后盾,我们自也无后顾之忧了。”
说着,二人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蒙哥儿又起身,将早晨买回来那把轻剑拿了出来,交到可卡手中。“这是我与公主幼弟七王子置办的,早前答应了他。可否请可卡先生寻着路子,帮我送去木南,也好了了他的心愿。”
可卡先生接了那把轻剑,又喝了两口茶,方才起了身。“我先去帮赫尔真办妥了这事儿。”说着,又望着一旁凌宋儿笑了笑,“便也不打扰赫尔真和公主一道儿用午膳了。”
青茶部族礼数足,二人午膳吃得丰盛。静养了几日,凌宋儿胃口也好些了,牛羊肉吃了不少,又喝了碗羊骨汤,正是饱足着,却忽的听得外头起了动静。脚步声林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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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托雅正躺在塌上捂着小腹喊疼,巫女一旁伺候着汤药。又有婢子在脚头,熏着药火。
达达尔落座在案前望着。听得床上的人声响虚弱,拧着眉头问着一旁,阿托雅贴身的婢子,阿宁。“说来听听,二夫人在帐子里养胎,怎的会突然动了胎气。”
阿宁看了看的床上的阿托雅眼色,方才对达达尔一揖,道,“二夫人吃了大夫人送来的汤,然后便肚子疼了…”
“什么汤?”
阿宁接着说,“说是难得从漠北商道上买来的鸡,便给二夫人炖了汤,养着肚子里小世子的。二夫人自是信得紧,可吃了一半,便觉着不好了…”
达达尔又望了一眼床上阿托雅,“这里是你父族,不该吃的东西,你难道分不得清楚么?”
床上阿托雅嘤嘤啼啼,“我自以为姐姐真是买来给我养身子的,为了腹中孩子好,方才着紧着想多吃些。”
一旁巫女只劝着,“好在吃得不多,胎儿无碍。夫人不必再伤心,再伤了身子可不好了。”
达达尔一把坐上起了身,只往帐子外头去,掀开来帐帘,却见依吉侯在外头。直问着他,“她怎么样了?孩子还好么?”
话没落,一个巴掌扇在了她脸上。“我的子嗣启是你敢谋害的?”
依吉捂着脸,怔怔,却是几分不敢相信,“我何时谋害了他?”
“这是阿布尔长孙,得来你膝下,是为了他日你继承大业而生的。”
“为了你,我什么气都吞了,你如今还跟她一起来污蔑我?”
“污蔑?”
“她帐子里的鸡汤可是你让人送的?”
依吉这才恍然,原她一番好心,却被人当做了把柄,到头来成了指证她的证据。“鸡汤是我送的,可我没害她。”
“达达尔你别忘了,我母亲是塔勒巫女,我若想要害她腹中的孩子,不稍等到现在,来了青茶部族下手。”
达达尔却只笑了笑,“你是怎么想的,我没得空闲去揣摩。只她腹中孩子若再有事,你也定逃不过。听懂了么?”
“哼。”依吉只冷笑了声,“我自知道你从来没对我用过什么心思。那便也罢了。可我也提醒着你,达达尔你别忘了,你能来这里参加誓师大会,可不是靠着我父亲手下五千精兵么?”
“你若是哪日将我惹急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你!”达达尔仿若被扼住了咽喉,拳头背去身后,生生压住了火气。却见得依吉愤愤转背而去,他只寻着她背影,见得那边出来了帐子观望的赫尔真和凌宋儿。
直冷笑了声,方才转背回去了阿托雅的帐子。
第98章
方才听得动静, 两人才寻出来看看。
听得依吉的话,凌宋儿只转身回了帐子,边和一旁蒙哥儿念叨着, “到底女儿家都向着他, 父族的兵都借给他用。”
“真是修来的福分。”
蒙哥儿只扶着人回来, “五千人不多,也不算少。问得汗营来的臣子, 该是可敦问他求的。好让他多习得领兵之道。”
“他要领兵作甚?”凌宋儿忽的起了几分警惕, “汗营不是一直由得你征战的么?阿布尔汗可是生了别的心思了,你出门在外许久了,可别只顾着战场上的事情。也该让人回去问问的。”
蒙哥儿拧眉,“我只想着,他日叫金人滚出关内,大蒙太平。他本就是长子, 汗营由得他继承也无可厚非。我自带着你回母族河蜜,跟合别哥一道儿, 牧马放羊为乐。可好?”
“你却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只怕河蜜是回不去的, 你身上战功累累, 达达尔若要继位, 必用先将奠定皇位之基…”凌宋儿望着他, “以他的性子, 你可觉得,哪日阿布尔汗若是不在了,他可能容得下你不成?”
“你可想我和他争?”蒙哥儿看着她神色, 只等着她说是。
“我也愿意和你一道儿草原放牧,弄牛羊为乐。”凌宋儿只淡淡,“只是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别无他想。”
蒙哥儿直将人捂进来怀中,“我自不会让你再受委屈。如若真有这么一日,我定筹谋于他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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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蒙哥儿便让人准备着上路。博金河跟合别哥都寥寥草草,只备着自己要用的冬日衣物。蒙哥儿却忙着让人,重新打点了一番凌宋儿人的马车。
早几日路途颠簸,她即便在车里,也颠簸得紧。蒙哥儿让人办了好几件羊绒毛的毯子,垫着四五层,自己亲自试了试,确是又软又暖,方才肯行。车里一角,放着一个大木箱,里头尽是保暖的衣物,最上面一件儿,是红狐狸的皮毛做的裘衣,青茶市集上,可卡先生帮凌宋儿买来的,这般即便到了冬日,该也不会畏寒了。
用过早膳,一行人才重新上了路。回到军营不过五里路,那多早让兵士们整齐了队伍,等着蒙哥儿一来,大军浩浩荡荡跟去了后头。
沿着西北山谷,绕着渭汾两河,一路前行。凌宋儿只听蒙哥儿说起,哲言领了三万兵士,去了定北城,从定北城往南对金国施压。而他此行,是要去浚丰山,那边山脉雄伟延绵,易守难攻,若是能取得要塞之地,便能和哲言会师,直逼金贼都城北平。
行军四五日,兵士们气势正是起来的时候。到了渭水岸边,行进山中,却遇上了一路金兵。两军相遇,双方各自按兵不动少许,蒙哥儿下令,将金兵逼入渭河,只求首战之胜。
临着他们要打仗,凌宋儿在马车中,却见得蒙哥儿来嘱咐着,“你在大军最后,等得胜了,我再来接你。”
她自是听着他安排,合别哥在一旁护着,白轻鹤在车中陪着她,行至大军最后,粮草部之前,还有莫日根在后护主。蒙哥儿自让那多带着人往前冲锋,谁知到了渭水岸边,方才发现两边都是绝壁。
秋日山里大旱已久,两侧飞来火箭,直将枯萎的草木点燃,起了大火。兵士们忙着扑火,又见铁甲大军从河边小道杀了过来。那多方才知道中了请君入瓮之计,下令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马车里,凌宋儿却是觉得几分心慌,取出来了玉龟碟儿,卜了一挂。一旁轻鹤几分稀奇,“公主竟是会算卦的。”
凌宋儿直“嘘”了一声,“莫要出声。”
龟碟儿转了好些圈儿,方才落定,凌宋儿自读出来卦象,“蓄卦,先吉后凶…”方才知道不妙。她忙推开了车门,喊着一旁合别哥过来,让他快马赶去跟蒙哥儿说,撤兵后退。
合别哥几分不解,“别尔根,这是为何?”
凌宋儿只道,“你就跟他说,是卦象上说的。”
合别哥只得点头,快马去报信了。
凌宋儿又只下令,马车等在原地,连着身后的粮草部都不再前行。谁知身后金兵来袭,直攻了粮草部,莫日根带着一众将士们扛敌。却人少难抵多数。有金兵杀来凌宋儿的马车,见得车中坐着女人,只喊,“是赫尔真的婆娘!捉回去了太子殿下有赏!”
轻鹤听得金兵如此嚣张,哪里肯。只持剑杀了出去,砍了两个金贼,又护着凌宋儿的马车,不让人靠近。
只一人之力,尚不足以抵几千金兵。轻鹤受了伤,却还以身挡在马车前。
凌宋儿车中只听得车外刀剑冷响。撩开车窗帘,方才见得轻鹤全身染血,却是不忍,方才自己推开了车门。
金兵本还在打斗,却看得那车门开了,忽的都怔住了。手中刀剑也停了下来。却见得女子从马车里头出来,立在车上。“你们要捉的是我,放过轻鹤。”
轻鹤正咬牙捉急,却见得赫尔真大军杀了回来。直寻着马车这处,见得一个个金兵挥刀碾杀了过来。
这千余金兵却是没个将首,本以为是来替将帅立功,不想却是被当成了死士。见得这般景象,顿时没了主心骨,四散而逃。蒙哥儿直往马车这边冲了过来,见得凌宋儿一人立在车上,他紧忙下了马,将人抱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合别哥却是寻来轻鹤,见得她双袖染血,直将她护在身后,与其余金贼厮杀。
天色落幕,渭水一战终是惨烈。
马车里头,恩和给了药膏,他却是不便,只得凌宋儿给轻鹤包扎着伤口。合别哥在车外跟着。蒙哥儿却行在前头。那多也负了伤。一万兵士折损在渭水山谷之中。蒙哥儿脸色沉如青铁。
他方才已经下令,退回昨日山腰营地,好让兵士们整顿养伤。
帐子里挑着一盏微弱的灯火,凌宋儿只扶着轻鹤去了床榻上休息。忙又吹熄了灯火,从帐子里出来。合别哥却拦住了去路。
“她,怎么样?”
凌宋儿只道,“你若是这么紧张着人家,不莫进去看看她。身上好些刀伤,一个女孩子,从军本是不易。那些伤口,得够着好些日子才能好了。”
合别哥颔首,拧着眉头,绕开了凌宋儿去了帐子里。
黑暗之中,轻鹤早就支撑不住了,正昏昏欲睡,却听得方才公主刚出去,便又有人进来。
“是谁?”她虚弱问着,今日除了身上有伤,精神也还是紧绷着的。
合别哥走来床榻边坐下,方才道,“我。”
轻鹤自是认得他的声音的。“你…这么晚了来我帐子里做什么?我这里没得烛火,你快出去。”
“来看看你。”合别哥却是拧着眉头的,可惜她看不到。“你可别死了,我不好和白大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