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轻鹤笑着,“我才不用你跟我爹交代。我自己能交代。这些伤啊痛啊,都是我自找的。我乐意,跟着赫尔真闯荡,自然是要吃苦头的。长公主帮着木南铲除了奸臣,我自也是要护着的。都是我该,你可别管了。”
“你就是太逞强了。”
轻鹤只觉得,合别哥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便直问着,“你抖什么?我自好好的,你莫在我面前哭。那便什么念想都不剩了。还以为合别哥是堂堂汉子,铮铮铁骨呢。”
合别哥这才被她逗乐了。“不抖了,你且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诶!”轻鹤却抬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合别哥直问,“怎的?”
“我且问问你,你把我扔去山上喂狼,可是真想我死了么?既是的话,今日你这般说话,便有些奇怪了。”
合别哥才道,“那日本想吓唬吓唬你。”
“不曾想,真会招来狼群。更不曾想,你能一人劈了好几条狼。早知道,我也不必回头救你。”
“……”轻鹤听着前头,本还有几分欣喜,听来后头,便彻底没了兴致。“行吧行吧,都知道了。你合别哥铁面无私,从未对我动过私情。你走吧,我要睡了。”
合别哥无奈叹气,笑了笑,方才起身。“我走了,你好好睡,才能养伤。”
&&
凌宋儿自没急着回去自己的帐子,蒙哥儿该还在和恩和一道儿照顾伤兵,她便也跟了过去。
兵士们虽是都已经扎好了营帐,可就着恩和疗伤方便,伤兵都聚集在了篝火周围。蒙哥儿挽着袖子,穿梭在人群之间,帮着一个包扎好了臂伤,又帮着另一个涂着药粉。他倒是不必做这些的,全是因得自责。
萨日朗正一旁帮那多清洗着背上刀伤。男人肩背宽阔,只是多了道儿口子,渗血。她只精心着,帕子沾着热水,轻点在伤口上。“一会儿还要上药,阿台且忍着些。”
凌宋儿直走去了蒙哥儿身边,从他手上接过来帕子,亲自给兵士擦着。又寻来了一旁药粉,见他怔怔立在一旁,“我来吧。”
蒙哥儿在一旁等了等,见得她手法利落,帮着兵士清洗了伤口,又拿了药粉撒好,方才用了纱布包扎。他倒也舒了一口气。
落落打来一脸盆的热水。蒙哥儿自去洗了手,等凌宋儿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兵,便将人拉了回来。“你别太累着了,回帐子歇息的好。”
“他们都给你拼了命,我累些也不算的。”凌宋儿说着,只让落落再去煮来热水,便又忙着另一个伤兵的伤势。
第99章
一路忙着到了子时, 两人方才得空了下来。
凌宋儿自被他扶回了帐子。却见他喊着人来,捧着两坛子酒来。凌宋儿觉着不妥,去拦着他的。却被他劝回床榻上躺着, 自己喝着闷酒起来。
她忙起身劝着, “不过是一场败仗, 吃了就吃了。你这般为难自己的身子,可不是让金国太子欢喜么?”
蒙哥儿自没理会, 只拧着眉头, 又喝下大口。“到底是我疏忽了,方才让那多都负伤。”
凌宋儿直过来抢了他手中酒壶,“你若要喝,我只好陪着你。”她说着,兀自仰头喝下一口。那酒太凉,方才下了肚子, 胃里便开始翻腾着。她自捂着胸口,便往帐子外头去。
蒙哥儿寻了出来, 等着她吐了好一会儿, 方才一把横抱, 将人抱回去了帐子里, 放去了床榻上。“你到底逞强什么?”
凌宋儿望着他模样着紧, 只道, “我自是着紧你的。今日那般,定是金兵请君入瓮的计谋。人家谋划在先,我们没意料得上, 中计遇伏自是应当的。只好下次更加小心了。你和金兵交手,却是从未尝过败绩的人。他们指不定便是利用此次战机,想要毁了你的心智。”
“你这般责怪自己,可不是中了他们的计谋么?”
蒙哥儿方才叹气,“你说得对。”
又见她脸色几分苍白,“你可还好,可需叫恩和来给你请脉?”
她自摇头,“只是被你气的。”
“早些休息,便罢了。恩和忙了整日了,别再为难他了。”
蒙哥儿拧眉,扶着她肩头揽进来自己怀中,“好。我们便在这里好好休整几日,等兵士们身上伤都养得差不多了,再继续前行。”
凌宋儿休整在帅帐,白日里博金河他们总来跟赫尔真商讨军情,她自听得少许风声。道是此次从渭河进入中原,原本该是秘事,方才行军四五天,便被金军知道了。想来,不定是有内鬼…
听来凌宋儿也有些自危后怕,到了夜里,蒙哥儿巡视回来帐子。她方才问起来,“你们可真有怀疑的人了,莫要让自己军中兄弟不安稳。”
蒙哥儿却只叹气道,“只是商讨着,此次行军,并未对外宣章,却是方才入了关没几日便遇到伏击。像是有人通报给了金人。不然不会得来如此之快的行动。”
“那也自当稳了军心。”凌宋儿只道,“如若乱了军心,还不如当着人前做你们没发现这回事儿。只暗中调查。”
“我知道了,夫人。”蒙哥儿直扶着她去了床榻上,“你且莫要忧心,才是头等大事。”
“我们已经商议妥当,再行军三日便能与哲言先锋之师会和。只是兵行险路,不能带着马车前行。”
“什么意思?”凌宋儿这才紧张了起来,“你可是预计将我丢下了?”
蒙哥儿直道,“我让合别哥护着你,还有轻鹤,也一同随你的马车。你们先去安阳城避一避,庆北一战,必定凶险,等战胜了,我再来迎你。”
凌宋儿却是不依,“若是败了呢?”
“败了,我也回来接你。只是此行险路,你跟不得了。”
凌宋儿捉着他衣袖,又问着,“当时在建安皇城之中,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此生与我不离不弃。”
蒙哥儿捂着她双肩道,“此次之别,只是一时。你怎的糊涂?”
凌宋儿这才垂眸下来,落座在床榻上,心情淡淡。却也提不起来心气卜卦了,只得由着他去。
夜里难眠,她躺在床榻上辗转。蒙哥儿却是寻着她肩头,将她捂进了自己怀里。“好好安睡,不莫让我明日一走,还难得放心。”
她听得更忧心了几分。夜里半睡半醒,多有凑在他胸膛前头哼哼作响,全被他一把捂进怀里,将她的忧愁都吞了去。
一早醒来,方才睁了眼。凌宋儿便听得外头兵士们正收着帐子,该是准备着要启程了。蒙哥儿酣睡不过一刻,便翻身起来。凌宋儿也跟着坐了起身,帮着他换上新衫,又披上了盔甲。
落落端了早膳进来,军中伙食不比在青茶。只两碗羊肉面。
梳洗好了,蒙哥儿自扶着她坐来案边,一道儿用食。今日即将分离,凌宋儿却是吃不大落的。方才尝了两口面汤,胃中翻滚,她只捂着心口,出了帐子,吐了起来。
蒙哥儿寻来,“前几日便不大舒服,可要让恩和来瞧瞧?”
“该也不必劳烦他了。只是没什么胃口,我无事。”
用过来早饭,凌宋儿却自去了木箱子里,翻出来一身男装换上。蒙哥儿方才着好盔甲,望着她的模样几分惊奇,“合别哥自要跟着护着你,你也不必如此戒备。安阳城如今太平得很,虽是金人地盘,可也该是安全的。你只在那里修养,等我取下庆北,便让人回来接你。”
“我不去安阳。”凌宋儿定定望着他,“我也不坐马车了,自跟你一同行军。我又不是没行过,你知道的。”
“我们此行,日行六十里路,”蒙哥儿怒气三分,斥责于她。“你那时候随着莫日根,不莫日行三十里路,脚上起得来水泡,如今怎能受得了?”
凌宋儿自拧眉撅嘴望着他,“你且答应过的事情都不作数,我且要跟着,你还不愿。”
外头那多已经来通报了,“赫尔真,兵士们都收好营帐了,就差这里帅营。”
蒙哥儿只见来不及和她解释,便一把将她扛了起来,直往帐子外头送。马车早备好了,在营地右边。他忙寻了过去,任由得她在肩上挣着吵闹,也铁了心肠没做理会。
直将她扛着放去了马车里,方才见得她捂着小腹喊疼。他这才慌乱起来。“怎的了?哪里不舒服?”
她声音虚弱。“被你膈着了…”
他忙下了马车,叫人去喊了恩和来帮她请脉。又上来马车,将她扶着靠在自己肩头。
凌宋儿寻着最后的温存,直往他怀中去,想来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定也是跟不了他去前线了,“你便只管去,也不必念想着我了。安阳等着你,可记得战败战胜都得来接我。”
他望着怀中人面色苍白,他眉头拧着一团难以散开。只等着恩和来了车里,给凌宋儿请脉。半晌,方才道,“恭喜赫尔真和公主,这是有喜了。”
“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
蒙哥儿欣喜往外。
凌宋儿却是想起来,月事确是迟了一个多月了。只此下便要分离,这孩子只得由得她一人护着了。
她此下一身男装,却是忙服着软,“也罢了,注定了我是要。去安阳歇脚的。你且快去快回,我在那儿等着你的。”
蒙哥儿手捂上来她小腹,小心探着,“早盼着他不来,这下才来。你且万事小心,等我。”
片刻欣喜,便被那多在马车外传信打破。
“赫尔真,该要出发了。”
蒙哥儿望着她不舍,寻着唇瓣儿吻落下去,唇舌交错,缠绵几许方才肯放开。大掌还在她小腹温存,“等我回来。”
凌宋儿寻着他手掌探来,覆在自己小腹上,“嗯,我和他一道儿等着你,得胜而归。”
他这才安心笑了笑,“我走了。”
虽是不舍,只掀开来马车门,出了去。
凌宋儿忙撩开来车窗帘,却望着他身影,寻着黑纱上了马。领着大军缓缓往东行去。轻鹤伤方才好些,上了马车,一旁扶着她,“公主,方才听着恩和说了,你别忧心拉。眼下小心着自己身子才好。”
凌宋儿这才回眸过来,望着轻鹤下了令,“走吧,去安阳城。”
营地去到安阳城,数十里路程,马车一开始走得急。却因得凌宋儿身子不适,方才缓了缓。一路颠簸下来,她却是几分受不住了,小腹隐隐生了疼痛。进了安阳城里,已然是傍晚时候。
安阳城里,大街上正忙着收了摊位。杜郎中的店铺也不例外。小二已经合了一半儿的门板儿,方才见得一行马车停在店门口。前头骑马的人,生的高大俊秀,直捉着小二的手来,“你们家郎中可还在?”
“在…在是在的。”小二被吓着了,却道,“只是,我们也也该要打烊了。”
合别哥着急:“我家嫂嫂动了胎气,想找郎中看看。急得很,可否请他出来?”
小二只犹豫片刻,“我得进去问问,你们且等等。”
“好。”合别哥这才退了回去马车旁边,敲了敲车门,“轻鹤,请嫂嫂出来吧。郎中该是在的。”
凌宋儿早靠在轻鹤肩头,睡熟了。听得合别哥这声,方才清醒了几分,手徘徊在小腹上,那里还几分隐隐作疼,腰间也不大顺畅。她却是不想,这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竟是这般脆弱。
轻鹤扶着她下了马车,直走进去了店铺,寻了处椅子,坐了下来。“公主你且休息着。郎中一会儿就来。”
凌宋儿私下里看了看,“合别哥呢?”
“他说,去找地方落脚了,就在附近。”
凌宋儿微微颔首,“也好…”
郎中从店铺里头出来,见着凌宋儿面色不好,忙寻来案前坐下。“小姐,哪里不舒服?”
轻鹤一旁帮着答了话,“我家夫人有孕不久,方才马车颠簸,动了胎气。身子不大爽利。郎中可给看看,好开一副安胎的药,让她养养身子。”
“哦,这样。”郎中这才拍了拍案上的脉枕,“且让我探探脉象。”
凌宋儿这才将手腕儿放了过去。见得郎中思忖片刻,又听他说,“左手。”她便自又换了左手。
又是半晌,郎中方才摸着自己的胡须,放开来凌宋儿手腕儿。“夫人气血虚弱,却是该好生养养。我这便给夫人开道方子,夫人好一日三次,每每膳食之后服下,养上半月,这胎该就能坐稳了。”
轻鹤听来方才几分轻松,“嫂嫂没事便好。”
“郎中你有什么好药材尽管用上,我来伺候嫂嫂汤药。”
杜郎中落笔行书,写下一副药方,交给一旁药童,“你们可稍等,小童这就去抓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