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青州,萧惋便让半香和乳娘在车上照看承欢,自己下了马车步行,边走边赏景。
“夫人,这是什么?”问雪指着一个摊位问。
萧惋看过去,见卖家桌上放着一碟一碟精致小巧的白色糕点,她也没见过。
那摊位老板见了萧惋,笑着问:“这位夫人,是外地来的吧,尝尝我家的米糕,香甜软糯,您吃了绝对不后悔。”
“那来两块。”萧惋笑着,示意画扇付钱。
他们午时刚用过膳,此时不饿,也只尝个新鲜罢了。
一路走一路买,再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新买的东西就占了不小的空间。
承欢已经醒了,看见萧惋回来,笑着伸手要萧惋抱。
“小承欢,看阿娘买什么回来了?”萧惋手里拿着刚买回来的泥人。
承欢一只手搂着萧惋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抓泥人的底座,盯着泥人的脸看了两眼,小嘴一张,就把泥人的头咬在嘴里。
“诶……”周围大人忙伸手阻止,可是为时已晚,刚到手的泥人,顷刻间就断了头。
如今承欢长了好几颗牙齿,见什么咬什么,但她只是喜欢咬,从不乱吞东西,当萧惋将泥人的身子拿走时,已经主动将”头“吐出来。
“爹爹……”承欢看着萧惋把泥人的头拿开,唤了一声。
萧惋叹口气,“我是阿娘,不是爹爹,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爹爹了。”
这两个多月,承欢还只会叫爹爹,但不知为什么,很固执地认为萧惋是爹爹,无论萧惋怎么纠正都改不过来。
“承欢,叫阿娘。”萧惋抱着女儿哄。
“啊……”承欢对了对手指,“啊”了半天,过了半晌,萧惋确定她只是随便“啊”的。
马车拐了几个弯,距离喧嚣的街道越来越远,最终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山庄面前。
前车的画扇和问雪先下马车,问雪没忍住惊叹:“夫人,这里的景色好美啊!”
萧惋下了马车后,一抬眼,便是满眼的绿色。
山庄门前有一条小溪,水流清澈见底,溪边种了一排排柳树,有个小丫鬟在溪边打水,见门口有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这位……便是夫人吧。”手里的水桶沉甸甸的,小丫鬟要两只手一起提着才能提动。
萧惋让一个护卫过去帮忙,“我是温夫人。”
小丫鬟对护卫道谢,第一次见萧惋,紧张地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夫人,我……奴婢叫青儿,是这里的丫鬟,夫人快请进,奴婢去叫人。”
山庄上的人,早就得知萧惋要来,房间早就收拾好了,只是平日里这山庄也没人住,只有几个下人负责打扫,知道萧惋是宫里的郡主,又是温顾的夫人,所以在萧惋面前都十分谨慎,生怕惹了萧惋一个不开心。
青儿今年十岁,是山庄里年纪最小的丫鬟,其父母便是这山庄的管家和嬷嬷,青儿就是在这山庄里长大的。
萧惋住进山庄,管家等萧惋安置好,便带着山庄里的人来拜见女主人。
“将军这几日可曾回来过?”萧惋问管家。
“回夫人话,将军并未回来过,只在两个月前派人传话,说是夫人要过来,其余的便没有了。”
“你们都下去吧,这院子里由我的丫鬟管着,其余的你们各司其职,平日里该如何就如何。”路上奔波了两个月,此时已经傍晚,萧惋身子疲乏得很。
“是,那奴婢们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管家和嬷嬷领着众丫鬟小厮退下。
青儿走在最后,出门的时候偷偷瞧了萧惋一眼,一出门,便扬起脸对爹娘说:“爹,娘,夫人长得可真好看啊,夫人身后丫鬟抱着的,是夫人和将军的孩子吗?”
“是啊,去年将军喜得千金,我还以为,京城那么远,我们可能都没机会见到将军的孩子,谁知道,如今将军的夫人和女儿都来了,咱们可得好生伺候着,千万不能怠慢了。”管家脸上带笑,搓着手说,“对了,上午我在后山钓了两条大鱼,我这就去炖了,等夫人休息好了,正好能吃。”
嬷嬷一拍丈夫的肩膀,“我们不知道夫人的喜好,万一做出来不合夫人胃口怎么办?”
“说的对,青儿,你去找夫人身边的人打听打听,夫人喜欢吃清蒸,还是红烧,还是……”管家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个人声。
“老乡!”
管家回头,见一位双鬓斑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边走边朝他们招手。
这位是跟着夫人一起来的,进门的时候,夫人还让自己的丫鬟扶着他,想来此人在夫人身边很受器重。
“诶,您慢点。”管家立刻上去扶着。
“老乡,我是夫人身边的厨子,请问厨房在哪儿,我得给夫人做晚膳。”罗师傅笑着问。
“正好,我们还想打听下夫人的口味呢,那您随我一起去厨房吧,菜和肉都是下午去街上刚买的,特别新鲜。”管家和罗师傅去了厨房,青儿没跟过去,而是一转身去夫人院子里了。
萧惋刚和乳娘给承欢换了尿布,就听问雪在门外说:“谁在哪儿鬼鬼祟祟的?”
“怎么回事?”萧惋开门问。
青儿躲在树后探出个脑袋,见自己被发现了,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走出来。
“青儿?”萧惋记得她。
“嗯,夫人,奴婢是青儿。”青儿抬头笑着,露出两个酒窝。
“你怎么来了?”萧惋招手,让青儿进屋来。
青儿走到门口,不好意思进,“奴婢不会做饭,在厨房帮不上忙,便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萧惋见青儿伶俐,还挺喜欢她,不过她才和十岁,半大的孩子,她让问雪拿了一碟子点心,“你坐着吃,边吃边和我说说这山庄里的生活怎么样?”
青儿见状,乐得接过点心,夫人真是太好了,给她点心还不用她干活,只说话就行。
她把自己从出生以来在山庄的生活都和萧惋讲了,小时候爬树偷鸟蛋,光着脚淌进河里抓鱼,山庄后头有一片空地,他们用来种菜了,但是去年大旱,没收成,今年没种,要不然今晚吃的就是自己种的菜了。
“那你见没见过温将军?”
“当然见过啊,大概是几年以前吧,总之是打仗的时候,温将军来这里住过几天,还带来了许多人,不过奴婢都不认识。”青儿拧眉思索,除了这些她都记不清了。
转眼,一碟子点心都吃光了,青儿看着空了的盘子,有点不好意思。
她想起爹娘说过,盘子里最后一块不能吃,夫人不会生气吧。
萧惋笑了笑,让问雪又拿了别的过来,“这里还有许多,你要是喜欢,就拿回去吃。”
“真的吗?”青儿欢喜,这些点心她之前都没见过。
“当然了,我还能诓你不成。”
承欢自己躺在床上,拿着泥人的“残躯”自娱自乐,嘴里不时地蹦出“爹爹”,青儿一脸好奇地看过去,觉得小孩子实在是太小了。
她还想近一点儿去看看小婴儿,就听门口有人叫她回去。
“谢谢夫人的点心,奴婢得烧火去了。”青儿手里捧着点心起身,小跑着走了。
青儿走后,问雪把装点心的盘子收起来,“夫人,这里景色甚好,听说后山有个湖,两里外还有个瀑布,晚膳后要不要去看看?”
见问雪好玩儿的性子又起,画扇手里整理着衣裳,说:“这一路你不累,夫人可还是要休息的,左右我们在这里还要住上些时日,瀑布什么时候看都行,你要是非今日看不可,问问清风大哥,他要是有空,让他带你去。”
自从在凤城客栈,画扇见到问雪和清风二人在门口说话,之后路上便留意了下二人举动,问雪倒是没什么,只是清风倒像是对问雪上了心,偶尔走到他们马车旁问车内人渴不渴,一双眼睛却只盯着问雪瞧。
萧惋听出了画扇话里的调侃,只是问雪和清风是什么时候的事?
“清风大哥一到山庄,就去找温将军了,说是帮温将军加固堤坝,完工之后才回来。”问雪愁眉苦脸。
“呦,清风大哥的事,你知道得这么清楚。”画扇说得这么直白,这回问雪可听出来了。
“画扇姐姐,你不会是觉得我和清风大哥有什么吧,你可不要误会,我们之间只是有些小小的交易罢了。”问雪正色道。
第71章 七十一枝
萧惋到达山庄之后, 温顾就得到了消息,当晚便赶回山庄,两个多月没见, 他甚是想念妻女,临走的时候还被当地官员调侃, 说他嗜妻如命,他笑了笑并未否认。
一到山庄,就见常年无人居住的山庄门口挂上了灯笼,里面丫鬟小厮都各自忙碌着, 大概是没想到今日温顾会过来, 门口的小厮看见温顾的时候一愣,随即朝内高呼:“温将军回来了!”
得知温顾回来, 萧惋又惊又喜, 抱着承欢出门去, 见温顾手里拿着一只鸡, 大步走进院门, 随手把手里的鸡交给一个小厮, “去送到厨房,今晚加菜。”
见萧惋抱着承欢出来, 温顾上前搂住萧惋肩膀, “晚上起风,当心着凉。”
“不不……”承欢见一只大手落到阿娘的肩膀上,把咬着的手从嘴里拿出来,去拍温顾的手, 试图把那大手拍走。
温顾还以为女儿是和自己玩儿, 被蹭了一手口水还挺开心的,“承欢, 来,让爹爹抱抱。”
承欢小身子在温顾怀里扭来扭去,皱着眉头去看萧惋。
“两个月不见,是不是又把爹爹忘了?”温顾把女儿举得高高的,刚刚还一脸不情愿的小人儿顿感新奇,咯咯笑起来。
“叫爹爹。”温顾逗着女儿喊人,萧惋让问雪去打了盆热水让温顾洗脸,“先洗洗脸,一会儿用膳了。”
把女儿交回给萧惋抱着,温顾卷袖子去洗手,谁知道承欢还想被举高,拽着温顾的衣襟不松手,“爹爹,爹爹……”
温顾愣在原地,脸上浮现惊喜之色,“承欢会叫爹了?”
萧惋笑道:“早就会叫了,只是一直都把我当做爹爹,这还是头一回叫对人。”
温顾见女儿叫着爹爹伸手要抱抱,忍不住想把女儿抱回来,却被萧惋推开,”先洗洗去,脸比平时还黑,手刚还抓着鸡呢。“
“夫人说的对。”温顾笑着点头,去把手脸洗干净,这才回到女儿身边,抱着女儿玩儿。
时隔两月,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温顾回山庄之后,就一直陪承欢玩儿,教女儿走路,几次试图让承欢自己站起来,只是承欢脚还站不稳当,每每温顾一松手,承欢的身子就往一侧歪倒,温顾接住女儿笑着说:“承欢,等你会走会跑,爹爹就教你骑马。”
萧惋在塌上拿着书看,听见一旁父女两个玩儿得开心,不由得抿了抿嘴,当初她学骑马,可是跟着王若筱学得磕磕绊绊,后来还是罗师傅教授她骑术,她才真正学会骑马,想到这儿,萧惋说:“她才多大,你别伤着她。”
怀里的是自己女儿,温顾怎么会伤着?
觉得萧惋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可下一瞬温顾看见萧惋的表情,骤然明白了她的心理。
居然吃自己女儿的醋?
“半香,小姐玩儿累了,抱小姐下去让乳娘喂奶吧。”温顾叫来半香,把女儿送出去。
再回来,温顾把门关上,坐到萧惋身边。
萧惋目光看着书,但注意力全在身边那人上,察觉到温顾伸手过来欲夺她手中书,她身子一转,给温顾留了个后背。
“夫人在看兵法,可看出什么了?”温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房里只有几本温顾的旧书,萧惋随手拿着看看,虽然她不懂兵法,但看这书上头还有温顾读时写的注解和心得,她还是觉得很有意思的。
不过眼下萧惋不想和他说这个,“枯燥乏味,无趣得很。”萧惋把书一合,扔进温顾怀里,起身走到床上,面朝里躺下。
温顾管不得书如何,跟着萧惋躺下,把人搂进怀里,贴近萧惋的耳垂说:“多大的人了,还跟自己女儿吃醋,她叫了你那么多声爹爹,我都没说什么。”
“我怎么会吃女儿的醋?“
“是是是,你没吃醋,是我做的不对,今晚为夫好好补偿你如何?”温顾的热气喷洒在萧惋耳朵上,萧惋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