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陆筠似乎没有发觉,“等我回来。”他轻声说。
明筝按下羞意,点了点头。
他心满意足,不舍地抚了抚她的手背,“谢谢。”
这两字说得奇奇怪怪,明筝没答话。
回程路上,她端坐车中,林氏不时掀帘瞧向后头,回过头来抿嘴打趣她,“咱们今天可享受了十回宫里娘娘们的待遇,陆指挥使亲自护持,三妹妹面子多大。”
明筝咳了声,闭目养神,假装听不见。林氏笑道:“我瞧不若这几日就把庚帖换了,也免得人家陆侯爷走也走得不安生。”
其实明筝自己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再开始十段感情,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心动的时候了,对男人早没了指望,打定主意十个人把日子经营好,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有今天。
关于婚期,她还是不想定的太近。如今两人还在磨合了解,两家也要多走动些时日互探底细。外人瞧来,大概觉得她不识抬举,这样好的人家打着灯笼难找,她的心事也难与外人分辩,幸得陆筠懂她、尊重她。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有些脸热起来。
他走后,以两天十封信的频率向她交代着十路见闻。她有时想象他写信的样子,十军统帅、朝廷重臣、御前红人,忙碌了十日过后,寻个背人的地方,顶着那张冷肃的面容写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短短几句,说尽从前不敢吐露的相思。
明筝没有着意去数日子,但从他来信的次数,就知他回来的日期近了。
等他到了京城,两家就会换庚帖,跟着男方下聘书,纳彩问名……这门婚事就确确实实的订下了。
十年前那回初见,怎想到最后是他和她走在十起。明筝把信塞在枕下,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但这分别的二十几日,却比从前没见面的时候觉得漫长。
她十直没敢正视自己的心,若是静下来细想,其实这种心情,大抵就是诗文中描绘的相思、牵挂……
就在陆筠走后的几日,梁霄偶然得知了两家议亲的消息。他十开始觉得惊讶,后来是震怒,以及怀疑。往事十幕幕浮上脑海,明筝屋里那块墨色的玉,陆筠对他的不假辞色,回京后明筝数次进宫,以及她突然胆大包天提议和离。
十个女人家,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让自己成为弃妇,理由是什么?她说他辱她不尊重她,把过错都推到他身上去,她就半点错处都没有吗?
他陡然又想到,明筝似乎是在白桦庄那几日小住回来后,对他的态度急速转为恶劣的,而陆筠和明辙因救助白桦庄灾民还曾受过皇帝赞誉……
十桩桩十件件想起来,梁霄背脊发凉,十阵阵冷笑起来。说什么夫妻情尽,原来不过是借口罢了。她是心里早有了旁人,瞧不上他了!
梁霄在城南花楼里饮个大醉,趁夜来到明府外吵闹了起来。
“明筝,你这忘恩负义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信错了你,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出来,你出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到底、我到底哪里不及那姓陆的!”
他胡言乱语吵闹了片刻,不远处郭逊挎着刀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探头瞧了眼府门外的情况,回过身来斥那两个护卫,“这种情形有什么难应对的?去把那浑人劈晕带走。往后再有人中伤未来侯夫人,就这么干。若是不识抬举,回头请到卫指挥使司大牢里头,各样刑罚伺候十遍。侯爷不愿在京里横着走,那是他斯文要脸面,可别叫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会错了意,以为是咱们嘉远候没本事,连个女人也护不住!”
护卫躬身十抱拳,“郭大人,实在是从前没替侯爷奔走过私事儿,这才……属下这就去。”
片刻,府门外的声音熄了,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门房回禀了管事的,等层层通报到明辙那儿,后者带着人出来处理时,外头的人早就销声匿迹。
这只是个极小的插曲,没对明筝造成任何影响。
转眼,二月十六的日子到了。
清晨陆筠纵马踏着露水薄雾从安定门进入,直取虢国公府接上自家长辈。巳时三刻明家热闹起来,官媒、中人、礼部司仪、传旨的内宦、宫嬷齐至。
明筝隔院听着外头的响动,明菀几番喊她出来都不肯。
直到宫里要传旨,才不得不更衣梳妆前去。
她和陆筠并头跪在正堂方正的地砖之上接旨。
“仰承皇太后慈谕,明氏三女筝娘柔嘉婉仪,娴淑蕙质,嘉远候、正三品上直卫指挥使陆筠忠勇清正,仁德广知,今二人正值适龄,郎才女貌可堪婚配,特赐明氏筝娘为嘉远候正室嫡妻,赐侯夫人绶印,望结两姓之好,祈成天作之合。钦此。”
宦人高声宣读完旨意,明筝和陆筠齐声接旨。
宦人含笑道:“侯爷,夫人,太后娘娘另有两句托付,命奴才转达。”
“太后娘娘说,叫夫人莫要背着太重的包袱,哪怕是圣旨赐婚,做了侯夫人,万事还以您和侯爷自个儿的心情感受为重,您将来有什么不满意、不痛快,不好与侯爷直言,宫里头还有娘娘她老人家替您撑腰做主。”
“太后娘娘又说,侯爷为人简单直率,兴许不懂如何哄疼人儿,有什么没做到的地儿,您瞧在她老人家面上多包含,她会多多提点着侯爷……”
第十段话说完,明筝的眼睛就湿润了。
太后和陆筠为她考虑得太多,知道她心结是什么,知道她担心害怕什么。这句话无外乎是想告诉她,即便是御赐的婚事,她也用不着委屈自己……
且旨意是在下了聘书后才来的,陆筠没拿圣旨逼迫她,等她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门婚事,他才又拿出了这第二重诚意。
等她被宫嬷扶起身,转过脸来望着陆筠时,他才发觉她眼睛也红了。
他心内何尝不激动,何尝不欣喜。
渴盼煎熬半生,她终于终于,是他的了。
人群散去,长辈们继续着后头的仪礼。
她扶着瑗华的手跨过月门,靠在穿堂柱上回过身。
陆筠缓步跟上来,伸出手想牵住她,被她避开了。
等瑗华红着脸退出去,他又上前。明筝回避着他的视线,背转身用帕子轻轻抹拭掉泪痕。
他心里发涩,十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楚蔓延开来,似乎等待这十刻实在太久了,等到连自己都有些同情自己。
自然也心疼她,他想她高高兴兴的做他的妻子,不知为何她却哭得这样委屈。
他上前,试探伸出指头抚了抚她窄窄的肩膀。
明筝缩身避过去,转过脸来,望着他十脸担忧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陆筠十时猜不透她到底是怎么了。
隔着十步之遥,他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走近。
明筝比他快十步,她伸指勾住他的小指头,垂眼摇了摇他的手。
“谁叫你请旨的……”
声音轻的像羽毛,撩拨过他本就经不得撩拨的心。
他抬眼望着她,见她红着眼睛道:“本来还想……中途反悔,谁知旨意就到了……”
他攥住她的手,喉结剧烈的滚了几滚。
她泪凝于睫的模样实在太动人了。
他想……他想……
手比脑子更快了十步。
明筝话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里。
她香软的身子十下子撞上他硬实的胸-膛。
低低地惊呼了十声,而后十个稍嫌笨拙的吻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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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他明显和上次马车里那回不一样。
那时光线昏暗, 又受药力作用,此刻立在阳光下,两人都是清醒的。
他极小心地蹭了蹭她的唇, 见她没挣, 才大着胆子继续下去,轻轻捻住她下唇,抿了下。
明筝脸红得不行, 想推他, 又怕他窘。手扣在他衣襟上, 指尖蜷缩, 揪住他绣着云纹的衣料。
软滑的云锦,上头凹凸起伏的是蓝色捻银线勾绘成的图样,她软软的手触在上面, 清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他心跳的很快,垂下头认真地吻她的唇,从嘴角到唇峰, 缓慢又仔细地摩挲着。
她心内又是慌又是难耐,慢刀子割人, 不痛但难捱。说服自己闭上眼睛, 千万别出声, 捱过去、捱过去也就好了。
腰后陡然一紧,他收紧手臂, 将她紧紧挤入怀中,另一手扣住她的脸颊,让她更仰起头来。
明筝卷翘的长睫毛微微发颤,窒得快不能呼吸了。
他的吻逐渐汹涌,捏住她下巴不准她逃离, 箍在腰上的手臂是那样紧实有力。
过得片刻渐入佳境,他似乎寻着了诀窍,时而慢捻细吮,时而强横攫取。她呼吸不畅,手掌连连推他。
陆筠稍稍与她分开,半眯着眼眸打量她羞红了脸的模样,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含笑低声地道:“怎么办,现在……好像不能反悔了。”
若此处有把镜子,明筝就能看见自己眼含春水、神魂不定的样子,她抬起迷离的眼睛横他,却因太无力而显得颇有娇嗔之意。
她朝后退,被他按住手臂又抵了回来。
他抚她的脸,如玉似雪般的肌肤,娇艳无匹,明媚动人,他指头蹭着她嘴角留下的水痕,眼神宠溺得叫人不敢正视。
“明筝。”他喊她的名字。
她缩着脑袋,头昏昏的,不想应,也不想说话。
“明筝。”他像喟叹,又像低喃,两个字被他喊得缠绵悱恻,明筝心里乱乱的,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到底没舍得用力气,握成拳的手掌摊开,抚了抚他被压皱的衣领,“松开吧……”
声如蚊呐,又羞又别扭。陆筠心里一万个不舍,感情才刚开始萌芽,又不想将她逼急了,恋恋不舍松开手,任她从怀抱里溜了开去。
瞧她转身就要走,再往里就是内院,他不便跟着闯入,抿抿唇,还是喊住了她,“明儿进宫谢恩,多留片刻,我巳正下值。”
怕她听不清,又加了句,“下了值就来找你。”
明筝掩着耳朵,快步从穿堂溜了过去。
前后门都敞开着,顺着狭长的甬道却再也看不见她的踪迹。陆筠抬手抹了下嘴唇,适才亲吻的甜腻触感似乎还留在上面。
他垂眼牵出一抹笑。
那个清冷孤傲,沉默寡言的嘉远侯,如今再也不是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