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王峙得饶人处且饶人,给谢让留些颜面。
王峙当时气呼呼,直道:“我这是在帮你!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
且荒诞夸大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谢让自个的所作所为超出预料!
王峙和庄晞该有什么愧疚?
可任由王峙再三给庄晞解释“自作孽,不可活”,庄晞仍不改心意,求王峙收手,替谢让求情。
王峙不仅当时没答应他,夜里回去了还向裴爱抱怨,说庄晞这人不知好歹,且是圣人,别人都做不来的大圣人。
裴爱见王峙怒气在头上,并未当时与他辩驳,而且温柔地抱住他。
王峙本能,回圈住裴爱。
两人算是“新婚”夫妇,这一抱一搂,情难自禁,在冲天新购置的床上先解相思。
解完,王峙钢筋铁骨化为绕指柔,再无一点怒气,裴爱这才依偎在他怀里道:“庄郎不是圣人,他只是习惯了小心翼翼。”
王峙陷入沉思。
裴爱的话,最入耳。他夜里思索,这会要下命令,也因裴爱的话,起了犹豫。
王峙脑海中浮现庄晞求情的情景,心想这人哪里小心翼翼,他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王峙理了理衣衫,清声道:“请右丞大人进来吧。”言罢,调整身姿,正襟端坐。
很快,谢纭由外及内。
他这人王峙在官场上打过交道,是个不紧不慢的人,眼下却有些按耐不住,跨入堂内,连台阶都是两步一跨。
谢纭至前,朝座上王峙微作一揖:“郡守。”
王峙回礼。
谢纭笑道:“听闻我家顽劣小儿现在郡守处,不知因何事做客良久,迟迟不归家?”
王峙肃然反问:“怎么,谢家有事吗?”这么急着回去?
谢纭深吸一口气,他来之前,族中有人点了,说已托付谢英。所以他最初的来意,是直接找王峙,先给谢让一个声誉好的结果,然后放人。
干净利落,合作愉快。
但一句就被顶回去,谢纭心想,只怕谢王两家不睦已久,谢英托付之事遇到阻扰,有心无力。谢纭便打算以己之力救儿,将事情斡旋妥帖。
谢纭以眼神示意身后两名随从退下。
他想法,王峙会意,同屏退左右。两人私谈,利弊进退都好协商。
哪知道,王峙似乎并不懂谢纭的暗示,反而命道:“来人,把谢郎带上来!”
谢让只是软禁,并未绑缚,一带上堂,他就跪在父亲脚下痛哭流涕。
第40章
大庭广众,谢纭只得怒斥儿子,叫他痛改前非。
谢让道:“改改改,孩儿一定改。”此刻万分后悔,早知如此,那日清早说什么也要从外宅逃跑。
谢纭训完儿子,再拉下身段,向王峙求情。
王峙道:“此事却是难办,女虽是外宅,但到底也是他人的……”
谢纭垂首斟酌,两弊相较只能取其轻,深吸一口气,道:“此言诧异,郡守不知,其实这女原本就是小儿的外室。”
仍在泣涕的谢让,听到这里,忽然止住抽泣。
他觉得眼前的光亮了。
谢纭无丝毫慌乱,向王峙澄清,之前外头流传,说美姬是庄晞的外室,其实是误会——是不了解的人,将谢郎误认为庄郎。
谢让只是养了两个外室,并未偷占友人姬妾。
王峙笑道:“哦——原来如此。”他顿了顿,“这样看来,真是误会了!”
虽然是误会,但仍要出判定结果,王峙命人将谢纭、谢让的供词全拟在纸上,誊抄张贴,一时间广陵乃至建康,都晓得了谢家子弟在外养外室的事。
谢家再难拿王近的旧事攻击王家了。
据说,那谢让回去,不禁被关了禁闭思过,两名外室亦被远远的发卖了,再不得相见。王峙未再见谢让,不知当事人作何感受。
他只知道,庄晞的冤屈得以昭雪。
是夜王峙回府,小两口同拥榻上,禁不住再提起这事。
裴爱靠在王峙胸口,一时忘形,叹道:“我这心里仿佛堵着一块石头,庄郎声誉重回,石头才落地。”
王峙听罢哼哼。
裴爱知他又吃味了,便笑着粘紧他。
王峙圈着裴爱的手明明在缩紧,脸却仍旧别着板着,嘴唇紧抿,时不时抽抽一声。
他望着榻旁角落,那地方原本摆着花瓶,但这个季节哪里还有花,下人已换了松针盆栽代替。
盆栽别致,但没什么值得一直盯着看的,但王峙却不回头。
就像他心里其实已经不在意她与庄晞的事,却就是想撒撒娇。
裴爱心想,这小祖宗吃不得醋,一发作便不依不饶。
裴爱便道:“好啦好啦,在我心里庄郎哪能和你比!”
王峙原本是故意偏了头,听这话立刻眼睛发亮,像只小狗,回过脑袋盯着裴爱:“哦?”
裴爱点头。
王峙扬起下巴道:“我若受了欺负,你也会像这样……心里悬块大石头?”
“我岂只是悬大石头啊,我悬峨峨泰山。”
王峙一听,无比开心,嘴上却道:“哼,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这不是你没问吗?”裴爱笑答,“卿卿消气。”
王峙听了心想,这么说了好像是怪自己,但嘴上仍道:“你亲我一口,我便气消了。”
裴爱听完,往他颊上啄了一口。
王峙不满:“这算亲吗?”
裴爱笑道:“夫君教育的是。”说着再次仰脖嘟唇,牢牢向他唇上粘去。
王峙原本也只打算亲一口,但佳人红唇仿佛有着法力,一粘上便分不开了。王峙手扣住裴爱后脑勺,流连忘返,第一夜那个梦做的对,她真的是冻糕,永远甜美无尽。
吻完得了喘息,王峙仍是一片迷离,眼神从裴爱的双唇飘到眼眸,他的声音也是飘的:“你怎么不反问问我,要是有人欺负了你,我会怎么做?”
裴爱笑道:“有你在,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王峙点头:“若是有人欺负你,我便提剑去把他砍了。”
裴爱笑出声,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她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如果欺负我的人是你呢?”
王峙愣住,心想照着许诺,他就得自刎了……等等,不对。
“我为什么要欺负你?”
裴爱想想,歪着脑袋,两人在房内皆是散发,裴爱捻一缕自个的青丝,笑道:“例如——”
“例如什么?”
“例如你娶了外室,便是欺负我了呢?”
“你当我是谢让吗?”王峙脱口而出,“我可是会对你一心一意的。”正说着,外头风声大作,呼呼吹在窗户上,仿佛随时都能打穿似的。
“怎么起了这么大的风。”王峙说着,放开裴爱起身,检查了一遍窗子,都锁好了。
他折返回来,道:“眼见明日要下大雨,阿怜要不再留几日?”
原来,裴怜在广陵待的日子长了,裴夫人一封接一封的写信来催,不仅写给裴爱,甚至写了“广陵郡守亲呈”,递到衙门去了。
就一要求,让小两口督促裴怜,恨不得即日便动身。
王峙是要给岳母留下好印象的,当即回信,承诺一定督促。
裴夫人是个利落的人,可不仅信没有期限的承诺,她修一封书信至广陵,信中明明白白规定了裴怜归家的最后期限。
明日,便是期限最后一日了。
裴怜不走也得走。
此时,王峙出口,裴爱摇头:“不行,风雨再大她也得走,她已经拖到最后一日了。阿娘性急气旺,若是耽误了归期……”说到这,裴爱又摇摇头。
“唉!”王峙也无奈叹口气,禁不住提起,裴怜都将广陵城翻来覆去逛了数遍,还有什么留恋不舍的?
说是与裴爱姐妹情深的,她天天跑出去,也没粘着姐姐。
裴爱叹气,不满王峙:“她是想拖到机会,偷偷溜走。”
“她要溜到哪去?”
“她要去淮南、江夏、巴东。”
王峙正准备坐下的人,听这话跳起来,这不正是庾深西去的路线么?还说裴怜未对庾郎动情?
裴爱道:“我看着像是,但她自个不承认。”裴怜还屡次向裴爱澄清,她想去这些地方,可不是追着庾深,而是庾深把这三地描绘得神往,禁不住想去。
当局者迷。
王峙锁起双眉,据他观察,庾深却似未对裴怜动心,这样想来,倒是真应该立刻将裴怜送回建康去了。
“明日一切照旧吧!”王峙道。
两人吹了灯,相携入帷帐而眠,到了半夜,裴爱突然喊冷,王峙睡得迷迷糊糊,但仍伸手去摸被沿,扎得严严实实,不过风。裴爱也未将手脚伸出被外。
王峙在被内探腿,正触着裴爱双脚,冰冰凉凉。
王峙不禁含糊:“怎么脚这么冷?”说着将热血方刚的,两腿伸过去,让裴爱双脚贴着他取暖。
又觉她蜷曲着身子,便迷迷糊糊命令:“腿打直。”
裴爱整个身子贴上去,王峙冻得一哆嗦,但仍不全醒,两人就这么拥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