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苏苑音已经如同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将手中的东西往前一抛,不知滑落到了那个桌角。
这竟是那种东西,她愣愣,才将那摞书逐一检查个遍。
房事须知、阴阳调和之术、一举得男之法...
暂且还不知该如何处理,她思来想去,最后只是有些石化的默不作声将那些书全藏到了行囊最里,待一切弄好,她才又猛的想起萧阙醒来的那夜里,书上说半柱香,可是他控住她的手,分明只用了半盏茶有余。
相差这般多,他的身子该不会屡屡受伤,其实内里已经亏空了吧?也不知这般病症对身子健康是否紧要,不过既已经是病症,那的确是不好说。
正寻思着日后定多替他寻些法子调养时,有人在屋外叩门,是方才替她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她收回那点不着边际的思绪,将人叫了进来。
“可有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她问。
暗卫将探来的消息都如实禀报道:“能对上的只有一位,听说人是从南边来的,人很是温煦谦和,前不久才到此地,只是不知人究竟是站哪头,只知晓那位温公子明日也被刘老板约在了风客来,现下该我们该如何?”
苏苑音思索良久,无论如何这批药她是要定了,好言好语没人听,那她就也试试仗势欺人能如何,到底是在他的地盘上,若是实在兜不住了,再将乱摊子甩到他身上去也无妨。
如刘老板那样的,只怕是见了棺材才掉泪。总而言之,这笔买卖,谁也别想抢,她们善草堂是做定了。
作者有话说:
那啥半柱香=半小时半盏茶=五分钟
那天是有人在等着,加上世子其实纯真还在,所以...
但是世子是行的!他会证明自己!
第129章
刘老板还是照着昨日那般晃悠悠着肥硕的身子进了风客来,肥头大耳的面上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刘老板有钱,但却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酒楼里的小二将人往楼上的厢房引,末了竟然还能额外得几锭碎银子赏钱,看着刘老板春风得意的样子,想来是好事将近,于是又拣了几句吉祥话说,将刘老板逗得笑的合不拢嘴,只是赏银没再给,小二也知足,乐颠颠退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正巧撞见迎面而来了一个男子。
月白色长襟,玉簪束发,手束在身后,五官利落深邃,只是眸子却柔和,只像个翩翩俊俏公子哥,瞧着格外斯文有礼,身上有书卷气,却又不带文弱之味,若说唯一的美中不足,那便就是眉骨处的一道深痕,添了分狠劲儿。
不过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男儿本该就是这般有血性才好,瞧起来就是稳妥之人。
店小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只想必这位就是刘老板要等的贵客。
刘老板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忙转头看去,那男子身姿颀长,玉树临风,见果然是温公子,他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温公子快上座!”
他笑着起身,只见温公子投之以淡笑,瞧着人矜贵公子,虽是客气又疏离,纵是如此,也抵挡不了他越发坚定的决心。
“不知刘老板考虑好了没有?”温公子慢声道,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酒杯晃了晃,满上的酒轻洒出些许,却没有想饮的意思。
近日来都习惯了被高高捧着,少有被这般被拂了面子的时候,只是他别有所图,也就暂且不同一个小辈计较。
“实不相瞒温公子,有个经常同我有生意往来的主顾也瞧上的那批三七,并许诺在原来的价格上再加两成,所以我才想先来同你这边商量商量。”
刘老板说着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表情一如昨日同苏苑音谈话那般为难。
他说完,见一旁的人不语,不由得转动着眼珠偷偷瞧他。
只见那个温公子竟还是个这般沉得住气的,眼底波澜不惊的没什么起伏,只是沉寂得像是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显露无疑。
再装不下去,刘老板努力维持住自个儿此刻已经有些濒临崩坏的神情,气氛像是有些僵,有心想缓和,随即讪笑道:“喝酒喝酒,边喝边聊。”
不曾想那日匆匆见了一面,只觉得这个温公子是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如今细瞧,只觉得眼神坚毅,像是非池中之物。
温公子终是露出了一个笑颜,仿若刚刚尴尬气氛都同自己无关。
“刘老板这可就不厚道了,一批货却吊着两家,这是想让我们自己叫价?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啊刘老板。”他淡声道。
听罢刘老板可就坐不住了要急着解释,本还有些势在必得现在顿时没个谱。
“温公子误会了,我既是今日特意约了温公子,必定是更偏向于同温公子做成这笔买卖的,所以才想好好生谈一谈具体的事宜。”
“哦?”男子讶异挑挑眉,看向刘老板。
“既然刘老板肯拿出诚意来同温某交底,那温某也该当拿出诚意来同刘老板谈才是,这样吧,他们让两成那我便就让三成,这三成不算少,大家,刘老板以为呢?”
这开口就是三成?这般阔绰那想必其身家更是不知凡几。
刘老板尽力压下眉心的雀跃,钱可以再赚,只是他所图谋的并不是这个。
“我同温公子说句实话,我老刘也算是阅人无数,唯就觉得温公子格外投缘…”
苏苑音带着几个暗卫,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风客来,一看就是来着不善的架势,那姑娘瞧着斯文,只身后那身形魁梧的几人都带着剑,但是瞧着就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几位客官要来点什么?”一个店小二点头哈腰的上前,态度无有不恭敬。
“寻人。”苏苑音开口回道,转眼已经带着人走上二楼的包厢。
店小二咂舌,只觉得他们不像是来寻人,倒是更像来寻衅滋事,方才收的几锭赏银可还没被捂热,可不能搅了刘老板的事才好,思及此又连忙跟了上去。
还是昨天那间厢房,苏苑音甫一走近,就听见刘老板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隔了扇门,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但是语气是他的错不了,也省得她一间间去找。
“如今这天下不太平,我行商半生,夫人又去的早,在这世上放心不下的唯有小女,小女成气,容貌才艺样样不差,将几间给她练手的铺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也不要温公子让利三成,只想替小女寻一个如意郎君,倘若温公子愿意,我手上那万斤三七都可作为小女的嫁妆,拱手奉上。”
感情这刘老板吊着善草堂,连竞价都只是留的后手,若是温公子这边不成,那转过头,仍旧可以同她们继续做生意。
倒不知这温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叫刘老板这般不惜利诱托付。
美人、钱财全都收入囊中,这坐享齐人之福的美事,只怕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男子都不会拒绝吧。
但是便就是强买,这批药材她都要定了。
“咣当。”
她推开门,带着身后暗卫径直入内,不想再同刘老板客气,打断几人的谈话做了回不速之客,想着在那个温公子答应之前,赶紧将这局给搅了,却只听那个温公子正巧开口,声音有些耳熟,她顿了顿,生出了些怯意,但转念一想,安抚定是自己听错,他人此刻分明在锦西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刘老板抬爱,只是温某已有家室,我们意笃情深…”
话说到一半被有人突然闯入打断,两人都循着声音向着门口瞧去。
温公子俊眉一挑,有些意外,本以为要再等上几天,顺带处理一下手头上的事,只想不到人来的这般快,瞧着她此刻的架势,到像是个仗势欺人的女恶霸。
商谈被打断,刘老板是有些愠怒的,看着神色不虞的一群人,到底是见过些大场面的,也同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还算是能沉住气。
如今两个买主撞上的情况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为了避免将一方给得罪狠了,他自是早有应对之策。
“苏姑娘有话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刘老板笑着去迎人,拉开身侧的凳子叫人来坐,只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发现那苏姑娘自打一进来,这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不对,就连这温公子都变得有些奇怪。
苏苑音视线同萧阙极快的交汇了一眼,没理会他那点有些耐人寻味的探究。
本是想借一回人的势来狐假虎威,没成想就直接撞上了正主。
芸贵妃的母家就姓温,她起初听到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可能是他,只是用那什么谦谦公子,和善温煦来形容他实在是有些离谱。且说书人的话也不能尽信,就如他长得好看,就是发怒起来也都不动声色,只会变着法子讨回来,同那什么凶神恶煞将人瞪得就吓破胆的夸张说辞实在相差太多。
那说书人只是说着人怎么得胜,又是怎么骑着大黑马意气风发地回了锦西,说的实在传神,她方才来前还才又去听了一遍,那点疑虑早就被打消得七七八八。
苏苑音只当作是不认识萧阙,已经有些悻悻想遛,只是想想方才听见的,他倒是个能挥霍的主,让两成都已经叫她肉痛许久,他倒是行,动动嘴皮子就是让三成,早晚有一日王府中的家财要叫他败光,还有那什么将女儿托付...
林林总总,最后还是恍若生人一般坐上了刘老板身边的位置。
“苏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家中小女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也是想好好替她寻上一个好夫婿,下半年我另一个药园子里的三七也差不多该收了,你放心,品质同现下这批绝对是不相上下的,届时那批一定还是照着原先的价钱卖给你们善草堂,姑娘放心,我现下就可立下字据。”
竟然还有这一手,苏苑音见他此刻神情倒是难得的诚恳,随即也没多想便就欣然同意,毕竟她们就是紧需。
这边彼此都怕对方反悔,赶忙立好了字据签了名,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这就是我昨日同你说起过的温公子。”刘老板给苏苑音做介绍。
苏苑音顺着刘老板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方才一直故意视而不见的人,如此斯文的打扮倒是少见,难怪从旁人嘴里听到的都同他本人大相径庭。
她拿着笔墨未干的字据,朝着人点点头,没拆穿他身份,假装不识,只是他神色竟是半分不知收敛,苏苑音拿出手里的字据晃了晃,警告他莫要坏了自己的事。
“温公子,你方才说你已有家室,我其实也非那般刻板之人,并不在意这些,为今的夙愿也不过替女儿寻个依靠,温公子可否同夫人商议商议,旁的我们都不求,只将小女抬作平妻就好...”
若是女儿为妾,于他其实有些不大光彩,可若是这平妻,那既不影响他那正妻地位,两家面子又都能得过去。
他说罢,小心瞧着温公子,好在没见他拒绝,只瞧见他嘴角噙起笑,轻轻说“好”。
刘老板心中雀跃,以为事有余地。
却只见温公子朝着对面的苏姑娘开口,语气熟稔得可不像是初识。
“夫人,你觉得如何?”
苏苑音抬头,看着他以手托腮,带着无辜的神情问得认真。
报复,他绝对是在报复。
...
苏苑音进了客栈的厢房想阖门,被一只手不慢不紧的挡住,门关合了一半,两个人之间只隔着留出一小缝的门,她知他没用力,否则自己根本就拦不住他分毫。
听着不远处有阵脚步渐近,是那个常打照面的店小二,话音中带着些疑惑:“这位公子,请问你这是...”
“不碍事,只是内子在同我闹脾气,惊扰大家了。”他说得委屈又无奈,苏苑音忍了忍,他倒是会卖惨,全然是忘记了方才刘老板的神情是如何精彩。
他得罪了人便就罢了,非要连带上她,其实说到底就是记仇,许是怪她先斩后奏,又或是怪她方才故意装作素不相识。
可不是他先隐姓埋名不愿叫人认出的么,这竟也能怪她?
她到底没他那般厚的脸皮,将手抵着的门松开:“你少胡说!”
嗔了人一眼,随即径直走到桌前自顾自倒了杯茶水,正准备往嘴边送,想想还是伸手递给了他。
那人倒是气定神闲的统统笑纳,好看的眉眼实在叫人对他气不起来。
她默不作声移开视线故意不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是不是该先同他解释解释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只是看他也没有想要问她的意思。
“在你等啊。”他放下茶盏,眉眼里存着挑弄。
“你怎知道...”她脱口问,却似是有些明了,将话又止住。
其实没什么好惊讶,她身上有好些秘密秘密,他却近乎都知晓,他洞察人心那般厉害,能瞧透她心里的事再正常不过。
怪不得以玄甲卫那般警惕,可是走的那天却无一人察觉阻拦。
他应是最讨厌离别的人,既没回锦西,那便就还没瞧见自己留的书信,可是此刻面对自己的不辞而别就是连反应都淡淡。
总叫她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