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闻言睨了眼口若悬河的于瑾年,他是被沈柒音拒绝过多次没错,但从于瑾年的口中说出来就是觉得分外刺耳。
这个居心叵测的于瑾年,在和纳兰宣辩论的时候还不忘踩他一脚。
纳兰宣鼻孔撩天,“本公子捧得是一颗真心,要比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要些脸面有些羞耻之人听了于瑾年那一番话,多少都会有些羞愧之心,可纳兰宣的脸厚程度常人无法匹及,饶是能言善辩的于瑾年听了都有些目瞪口呆,“呵……纳兰公子还真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难怪今日会两手空空来到王府大放厥词。”
沈柒音端起清茶抿了一口,“纳兰公子莫要浪费时辰了,睿亲王府从来未曾有与纳兰家结亲的想法,以前不曾有,以后更不会有。”
纳兰宣轻笑了两声,“今时不同往日,郡主还是不要轻易断言的好。”
沈柒音眉头微蹙,“本郡主话已至此,纳兰公子真的还要继续坚持己见吗?”
纳兰宣似是站得有些累了,费劲地挪动身体找个椅子坐了下来,还好王府的椅子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不然被他坐塌了都是很有可能的。
“郡主别再隐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沈柒音心中了然,京都城中这两日关于她的流言,流传得要比想象中的广。但沈柒音并不想和纳兰宣探讨此事。
“本郡主和纳兰公子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公子还是请回吧。”
纳兰宣不紧不慢地喝光杯中清茶,砸了咂嘴说道,“郡主,外头都传疯了您还在这里和我装傻?郡主不就是因为嫁进苏府三年不曾为诞下苏家血脉,所以苏老夫人从中作梗把郡主赶出苏家,好叫苏将军重新娶个黄花闺女为苏家传宗接代么。”
沈柒音捏紧手指,“纳兰公子人在梁溪,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那是自然,”纳兰宣说着忽然收起脸上轻率的神情,换上一副自以为很深情的表情说道,“您知晓吗郡主,刚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七年前因为苏将军的插足,叫我俩的缘分断了,现如今你脱离苏家,自然要将这前缘再给续上。”
沈柒音静静地听着,只有轻跳的眉头在揭示着她此刻所闻的是有多荒唐。
“为此我还将梁溪的妻子给休了,给了她一大笔银钱。可她竟还纠缠不休,就算如此我也没有回头并将她赶出了府去,毕竟郡主还在京都等着我。”
用抛弃了结发妻子来向她邀深情,亏他能想得出来,沈柒音真为他的妻子感到悲哀。
“郡主你放心,待你与我成亲之后,我定然不会像苏将军那般还想着娶个三妻四妾的,纳兰家的女主人,除了我母亲便只有郡主你一个。还有,郡主也不用担心子嗣的问题,我那下堂之妻为我留下了一儿一女,只要你今后待他们视如己出,我便不会逼你再生养。”
“对了,我母亲身体不太爽利,需要沧尔独门的按摩手法为她老人家每日按摩至半夜。从前都是我那下堂妻在做此事,既然我俩成婚,那这些事情自然要郡主多上上心了,刚好您与沧尔公主熟悉,可以去同她讨教研习一番。只要郡主将我母亲伺候好了,我定然会一生只对你一人好。”
“说完了?”
纳兰宣点头,“应该说完了。”
沈柒音眸色冰冷,面带薄怒,“说完了就给本郡主赶紧滚出王府去!”
纳兰宣面色不岔,“郡主何出此言?以上我说得桩桩件件难道不对吗?”
“纳兰公子还是回你的梁溪白日做梦去吧,我府中从此不再欢迎你。长信,送客!”
守在门口的长信立即踏进厅内,一把将满身横肉重如石墩的纳兰宣提起向外走去,任由纳兰宣如何挣扎也没有能挣脱长信之手。
“你竟然敢这样对我!难道忘了皇后是我什么人了吗?快些放开我,仔细我告到皇后那里去!”
纳兰宣的威胁让沈柒音面上怒气更甚,“若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看着被赶出府外的纳兰宣,金儿不知晓有多高兴。
从前大家都说纳兰宣如何如何痴情如何如何真心,但只有郡主和自己知道,纳兰宣大动干戈生怕旁人不知晓的举动给郡主带来了多少的困扰。
郡主倾城之姿,京都贵公子们皆望而却步,所以最后能能入郡主慧眼的男子已经成为王孙贵族和千金贵女们好奇和敬佩的对象。
恰巧那时纳兰宣高调示爱郡主,到底是情深义重还是征服欲作祟谁又说得清呢?
况且郡主已经多次明言心有所属,多次明确拒绝了纳兰宣的邀请和想要赠送的礼物,他因此博得了诸多人的夸赞和怜悯,之后举动便更加张扬起来,周而复始不厌其烦地上门求见,但其中又有多少真心?
就如那时郡主同她说的一般,纳兰宣这不叫痴心,叫孤行己见自私自利,卖弄深情很有一手,但却感受不到他的真心,只能感觉到一股浮躁的气味,华而不实且令人厌烦。
在她看来那时候的纳兰宣就是被京都城的姑娘给捧得太高了。都说纳兰公子如何俊俏,但在她看来不及苏将军的一半。虽然她现在也不大喜欢苏将军,但不得不承认目前还没有见过能比得过苏将军容貌的男子。
纳兰宣是被猛力丢出王府的,他虽然膘肥体壮但脚步虚浮,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随从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将他扶起。
纳兰宣气得甩开随从的手,对着王府大门啐了一口,“等着,我即刻便去皇宫禀报皇后娘娘!看娘娘如何惩治你们!”
随后艰难地爬进轿子,准备向皇宫的方向出发,可没走一会轿子便停了下来。
纳兰宣本就恼火,见状在轿中呼喝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给本公子送到皇宫?”
轿外无人应答,纳兰宣气急,撩起轿帘准备破骂,可刚把头刚伸出来便眼前一黑,竟被人用一个黑色布兜罩住了脑袋。
第31章
纳兰宣作为国舅爷的长子, 皇亲国戚身份尊贵,谁见到了都要敬上三分,他从没想过会有人如此大胆, 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大打出手。
他艰难地将头上的布兜扯下,发现自己带的随从早已被打晕在地,脸上瞬间爬上怒火, 瘸着一条腿猛地踢了一脚躺倒在地的随从,“没用的东西!”
随从被踢得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便看到嘴角流血满脸淤青,双眼也肿成一条细缝的纳兰宣。
“公……公子, 这……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将本公子打了一顿,你们还有脸问我怎么回事?我养你们有何用?!”
随从心中又惧有怕,连忙跪地求饶。
纳兰宣看着如此懦弱无用的随从, 心中更加郁结, “快去给本公子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对本公子!”
宽阔的街道上, 一红一棕两匹骏马正穿梭在其中。
“苏将军下手挺狠啊。”
苏衍瞟了眼手背淤青的于瑾年, “比不过于大人,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于瑾年顺着苏衍的目光瞧了眼自己的手背, “我只怪自己力气太小。”
“于大人何必自谦, ”苏衍坐于马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昨日也不知是谁说苏某是野蛮之人, 出手伤人非君子所为,可方才于大人出拳的速度可不比于某慢上多少。”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纳兰宣此等不知廉耻之人, 他这种小人, 当然只配用小人的方式来对待。”说着于瑾年瞧了眼苏衍, “与他比起来,苏将军的形象突然高洁了不少。”
“恐怕要叫于大人失望了, 见到于大人这张脸在郡主面前晃荡苏某依然觉得厌烦不堪。”
说完催促马匹加速往前走去。
于瑾年望着苏衍的背影,扯嘴笑了笑。
大理寺衙署。
“卜大人,敢问张离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卜飞云闻言放下手中的事物说道,“出来了,张离果真并非因食物而被噎死,这都是多亏了于大人,若不是于大人提醒了我一句,我定然要按照意外死亡而定案了。”
苏衍点头,“张离尸首现在何处?还请卜大人带路。”
二人在卜飞云的引路下来到了停放尸首的冰室。
苏衍翻过仵作的记录,仵作验出张离喉部肿胀溃烂,系毒药刺激导致。苏衍扯了快帕子垫在张离嘴边,掰开张离的嘴巴,发现果然和仵作记录吻合。
苏衍与于瑾年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将仵作的记录收起,“这份记录本将军要带回,待此案结束自会奉还。”
卜飞云面上带了难色,“苏将军,按理说大理寺的任何记录与卷宗都不可以离开大理寺,您这……”
“按理说本将军为武将,也是不该出现在大理寺插手大理寺的案件的,不过是皇命不可违。”
大理寺规矩再严,也抵不过陛下的一个字。
“既如此,将军便拿走吧。只是下官希望日后苏将军记得将此记录归还。”
“自然。现如今张离已经断定系为他杀,整件案件的线索需推翻重审,卜大人,还请你将那日在茶楼同张离拼桌的目击者带到大理寺,于大人和苏某需得审问一番。”
卜飞云称是,随后派人去带目击证人。
只不过带来的不是目击证人,而是目击证人投河自杀的消息。衙役在他的书房找到他留下的遗书,此人名为郭旬,遗书的内容承认了自己因嫉妒张离有个美貌妻子而心生歹念,在吃食上涂了他自制的毒药。
对于这个结果苏衍没有太意外,此人应该是和张离一样,是个为了掩盖正真的线索而牺牲的工具。
这么一来,表面上大理寺这边所有的线索皆已被被切断。发生的一切都看似有理有据,但苏衍知道这一切都是幕后那双手的精心安排而已。
此人小小商贩,哪来的本领制成药性如此独特的剧毒?
居苏衍经验来看,此种毒药不像是大庆的毒药,到底是从何处而来,还需得进一步的查探。
“苏将军,谣言的源头暂时还没查到消息,将郡主推入河中的福晨也还没落网,于某觉得可以从商户女命案中入手查探。”
商户女命案便是张离十日之前目击到的那场命案。
“如此,我们得去会会京都首富之子了。”
京都城内商户如云,数宗氏布行的东家宗盛最为长袖善舞,如今已然成为京都首富,在京都城中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其子宗一唐相较于他来说,就显得平庸得多,是丢到人群里瞬间就被淹没的一个人。
“将军,大人,敢问叫小民前来有何要事吗?”
于瑾年坐于堂上,仔细地打量着立于堂下的宗一唐。
宗一唐不似其他京中贵子那班张扬骄横,行为举止很得体,低眉顺眼规规矩矩。
“堂下之人可是宗一唐?”
宗一唐低眉顺眼地回答,“正是小民。”
“本月三月十八,一起商户女命案,可是你报的案?”
“回大人,是小民报的案。”
于瑾年翻开命案卷宗,“宗公子,还请你将当天事发经过再叙一遍。”
宗一唐垂首应下,“当日小民在布行忙活了一天,日头快要西落的时候才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家,在路过五街八巷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呼救,随即走近查看,发现包子铺家的女儿腹部血流不止,而她身旁正站着手持凶器的陈岳,小民立即跑去报了官。”
据卷宗记载,陈岳是铁匠家的儿子,他手中的那把凶器便是出自他家。
“现场可有其他人?”
宗一唐摇头,“没有。”
“那谁能证明你所说为真?”
“布行中的伙计可以为小民作证,小民一整日都呆在布行,事发的时候,小民才刚出了布行的大门。”
于瑾年对着卷宗的记录,宗一唐说的和记录一模一样,滴水不漏,叫人找不出破绽。
他转头望向坐于一侧的苏衍,苏衍心思一向灵敏,不知他是否从宗一唐的口供中捉到一丝蛛丝马迹。
苏衍双臂抱胸,轻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紧盯着宗一唐,“宗公子,请你将方才所说的案发经过,再重复一遍于本将军听。”
宗一唐闻言又将经过重复了一遍,随后便低着头站在堂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