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大门朝南,没有西北风!”陆少清忍着哽咽,眨眨眼平定情绪后才转身,不无埋怨道,“大哥若真嫌弃我,直接告诉我,别叫我猜来猜去的,反倒更伤感情。”
这话倒说得一点不错。
“我若嫌弃你,猜忌你,能让你去见二姑娘?能让你知道她的存在?!”陆少渊好笑,回到原位,“把门关了,好不容易蓄的这点暖气都散了。”
一句话顿时让陆少清心情愉悦起来,露出大大的笑容把门关好,快速回到桌子前,发现兄长居然还给自己拉了张椅子放在对面,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您说我这怎么办,我娘真要跟人家过定,我也没办法啊。”
刚才一口一个你,现在就又开始恭敬起来了,陆少渊算是败给这个藏不住情绪的弟弟,失笑道:“谁定下的,谁娶。”
陆少清:……
话是这么说,但那不耽搁人家姑娘了,虽然他不情愿,可也不能拿别人终身大事来赌气。
“这么看着我干嘛?”陆少渊不急不缓地说,“不然呢,父母之命,她是你生身母亲,真要定下我也没法插手不是?”
闵氏就是拿捏这一点,如若他反对,闵氏就敢直接参他一本,说他身为嫡子欺负他们孤寡。
刚燃起希望的陆少清肉眼可见地又蔫了,趴在桌案上嘴里喊着:“我真要完蛋了。”
此时的陆少渊又一笑:“要不要离家出走几日?”
陆少清:???
等到陆少清站在一个墙面刚刷好新漆的院子跟前,还有些回不过神。
“我就那么离家出走了?真的可以吗?”
“那你回去绣嫁衣吧。”
陆少渊说着拎着袍摆走进屋,打量一圈摆设,还算满意,跟明方说:“给二公子再添点书,省得在这里窝懒了。”
陆少清跟上来,嘴里嘟囔着:“我就那么说一嘴,您就别往心里记了,饶了我成吗?”
陆少渊懒得搭理他的碎碎念,看了一圈院子,修缮得很好,长住都没有问题。
然后他又把人带到后院花园,指着一堵墙说:“这里就是隔壁花园,别乱爬墙把人给吓着了。”
“我又不是三岁顽童,没事爬墙干嘛?!”
陆少渊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记住就行。”
就这样,陆少清当天就被兄长掇X得离家不归,到了深夜闵氏得知儿子还没回来,怒气冲冲就要去找陆少渊算账。
今日儿子见了他就不回来了,除了陆少渊还能是谁挑唆的!
可任凭闵氏在门口叫嚣,陆少渊也没理会,只能口干舌燥地回了自己屋,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
“我就知道他对我们娘俩心怀怨恨,这就让我那傻儿子和我离心了!”
婆子望了一眼地上的花瓶碎片,犹豫着说:“夫人,公子他不愿意娶您挑选的姑奶,您这么逼迫他,才让世子钻了空隙,让公子离家出走。您还是再考虑考虑,这凑起来也是怨偶,只会家宅不宁。”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我若不给他找一户高门贵女,他往后只会被那陆少渊压得死死的!我现在是什么下场,他还看不明白吗!”
“陆少渊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还是下了什么蛊,让他宁愿听信一个隔了层肚皮的阴险小人!”
婆子听着她的怒骂没敢再吭声。
其实世子对他们公子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夫人心里对世子有怨恨,才会总认为对方不怀好意。
在闵氏的怒气中,婆子不敢火上浇油,只能在边上细心安抚。等到闵氏终于哑着嗓子骂不动了,才试探着问:“明儿还去那边给答复吗?”
“人都不见了,给个屁答复啊!要让他们知道清儿为了躲避定亲离家,那才真的搞砸这婚事了,你明儿带着礼物登门去给梁夫人赔礼,说我忽然得了风寒起不来身,二公子在跟前伺候,怕过了病气再给他们家添麻烦,改日康复了再登门。”
聪明人都能想到是事情有变故,才会说好带去相看又反悔,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先拖着总比一口回绝了强。起码到时他们家要看中别人,也会通知她一声,不至于彻底得罪了。
婆子叹着气说都记下了,明儿就带礼物登门赔礼。
梁家准备好了一切,第二天却收到闵氏病倒的消息,说不气恼是假的,但看在闵氏送来的几样珍贵礼物后又消了消气,到底是给了笑脸说过几日去探望。
梁夫人的陪嫁婆子聪明,一眼就看穿了主母的心思,等闵氏的人走了当即道:“老奴去打听打听,看看伯夫人究竟病得如何。”
梁夫人猜到可能出在陆少清身上,婆子正是打听陆少清近来动向,为此闵氏和梁家正式斗起心眼来,在家里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露出一丝口风。
最后梁夫人那里什么都没能打听到,反倒是另外一个陆家公子的事迹传入耳中,得知陆少渊居然喜欢落败了林家的庶房姑娘,心里更是想再见见闵氏。
梁家哪怕比不上陆家,比起林幼萱那样的可是绰绰有余。如若他们姑娘嫁入陆家,有个出身低微压不住人的大嫂,那过得可比在其他高门大户自在,指不定那大嫂为了名声好还得分出一部分的管家权力。
如此一来,那过得更自在了。
梁夫人正是知道自己家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不愿意把闺女送到比自己差的人家里头受罪,这才盯上了陆少清。这般盘算下来,梁夫人立马就派人去询问闵氏好转了没有,想要去探病。
这哪里是探病,是要继续结亲的讯号,闵氏得知后又喜又苦恼。
喜的是梁夫人明白事理,苦恼的是她现在也没能找到儿子躲哪里了!
这亲事根本没法定下来,万一定下来了儿子真的再也不露面,或者直接带个女人回家说要娶她人,那他们在京城官宦人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为此闵氏只能再继续装病,让梁夫人也无计可施。
叫闵氏没想到的是陆少渊,他居然为了保林幼萱的声誉,直截了当承认是自己死缠烂打,原本想让他和林幼萱落个私相授受德行有亏的名声,结果现在变成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桩美谈,连带着林幼萱都莫名其妙成为官夫人嘴里的好姑娘。
闵氏心里那个怄气,连嘴里都燎了泡,喝水都疼好一阵。可是再怄气也没有用,闵氏自然明白儿子躲出去亦是陆少渊警告自己,这次的算计可谓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无处去说。
京城热闹得很,林幼萱回来后就知道自己成了大名人,从被封为乡君之后被她祖母特意污蔑报复,声名狼藉再成为品性高洁的女子代表,直听得脑筋都打结了。
宋敬云为表妹声名大噪开心:“看来以后表妹上街一趟,不知会有多少爱慕的公子哥儿守着了,再从里头选个好夫婿,岂不美哉!”
林幼萱:……
有陆少渊那块顽固的大石头堵路,有个屁的好夫婿能叫她选。
她心里明白此事肯定和陆少渊相关,回京后第一要面对的就是谭家和皇贵妃,许多事情都要谋划,她当天就让吴大给陆少渊送信,邀请他过府一聚。
陆少渊来得之快是她没想到的,从送信到上门,他半刻钟没到就出现了。
不是见其他人,她不需要梳妆打扮,就穿着家常的衣裳来到厅堂。
陆少渊今日穿着圆领锦袍,淡青色将他衬得像大家笔下的秀竹,挺拔儒雅。
林幼萱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世子爷今日会客去了?正好在这附近,就赶来了?”
陆少渊笑笑,没作回答,林幼萱只当他默认了,想让人上茶来。可转念一想坐着说话也无趣,索性邀请他在自己的新宅子逛逛,边走边吹吹风,脑袋也能清醒一些。
坐船这些天,人都快被晃晕了。
陆少渊自然不会拒绝,跟着她一路从游廊到了小花园。
别人家的花园都种名贵花草,她倒好,种了一堆适合京城气候生长的名贵药材,混在特意为它们陪衬的绿植花草中,别有一番趣味。
他在那小片小片的药田上多看了几眼,林幼萱邀请他到亭子坐下,说一会宋敬云也会过来,亭子里已经放好炭炉和茶点。
陆少渊说好,来到八角亭内,抬眼就瞧见隔壁那光秃秃的树枝,都探进这边的墙里了。
林幼萱继续说着刚才商议的事:“那我就先去谭家走一趟,且看看他们怎么个动静。”
“去谭家的时候,我给你拨个两个丫鬟,身上有功夫,你以前也见过……”
她见过?
林幼萱一愣,下刻就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地上的声响,她疑惑着扭头看后面的墙,一眼就看见了墙头上冒着的陆少清的脑袋。
“大哥!你怎么和二姑娘在隔壁!”陆少清的声音比打雷的时候都吵吵,“我刚才就说听到说话声有点熟悉!”
陆少渊:……
他就不该把这小子藏这里!
第76章
陆少渊买下隔壁宅子的时候就明白, 肯定会有暴露的一天,但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他冷冷看着陆少清,这一刻真是恨不得找件嫁衣把他塞花轿送到梁府去。
陆少清被兄长的眼刀子一刮, 后知后觉想起兄长之前交代, 终于悟了。
——原来隔壁住着的就是二姑娘,所以兄长才会重新买个府邸在这里, 为了方便来往!
“二公子怎么会在隔壁?”林幼萱已然看出端倪, 唇角啜着笑, 露出浅浅的酒窝。
这个时候给陆少渊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胡说八道, 自然是要坦白的, 他示意陆少清快滚, 迎上她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说:“我年前新买的府邸, 重新修缮了, 近来闵氏闹情绪要给他定下梁家的姑娘, 他实在在家里住不下去,我就借他躲一躲。”
回答了, 但也没有太诚实。
林幼萱柳眉一挑, 哦了声:“世子爷近几日可也住这里?所以来得如此之快……世子爷怎么不早说,好歹让我有个准备礼物的时间,给你们兄弟贺一贺。”
听听,她但凡不开心,说起话落就绵里藏针, 这是在讥讽他诡计多端,阴魂不散到居然就在她隔壁买下宅子。
“该是我给二姑娘送乔迁之礼才对,哪还敢收二姑娘的礼物。”陆少渊头疼, 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好像又开始胀疼了。
“闹得沸沸扬扬那些事,少不得你在后头当推手吧。”林幼萱终于敛起笑, 给他一个带着火气的眼神。
陆少渊点头承认:“实在是没想到闵氏能闹到这种地步,连你都记恨上了,给了你祖母机会在背后中伤你。我总不能叫你担骂名,便让人去传是我的原因。”
“这样一来,皇贵妃母子也该知道了,又救下我,你就不怕你身后那位误会,对你起猜忌?!”
这里头居然还有她祖母的手笔,是她不曾想到的。
陆少渊无所谓地笑笑:“若这样也能得来猜忌,那真是我识人不清了。真有那个时候,我就到二姑娘身边当个账房先生吧,二姑娘给我一口饭吃就成。”
“你盘算打得可真好,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拯救你的苍生吧,我不值当你这天天惦记着。”林幼萱根本不理他的苦情戏,说着捏了块枣糕慢悠悠地吃。
大好的气氛被陆少清那小子给毁了,陆少渊扫一眼已经没了人影的墙头,懊恼着把心思全放回应对皇贵妃母子身上,接着说:“给你安排的俩人是红莺和绿萤。”
林幼萱顿时沉默了。
她知道红莺和绿萤两人和陆少渊有关,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专门在外头养着准备娶亲后收房用的,后来她发现两人就真的一门心思陪她左右,她就打消了试探陆少渊的意思,但从来不知她们居然会武,是他派来保护自己的。
陆少渊此时此刻仿佛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笑道:“你会那样的误会正常,在你让人查两人进府前在什么地方待过,我就知道你误会了。当时就觉得你心思过于深沉,防着一切女人近我身,结果啊……我才是个笑话。”
“谁能算得过你陆首辅。”她啧一声,把枣糕吃完,再抿了一口茶才继续说,“我倒宁愿自己当时心思深沉了,或许不会落得那么个下场。”
这是谁也不能完全迈过去的一道坎,两人都同时沉默了下去。
是宋敬云过来,亭子内才再响起说话声。
兄妹俩决定明儿就送帖子到谭家拜见,反正敌不动就我动,总得探清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