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的东都百姓早便听到了风声,只是此前见各家王公匆忙打点行装时尚还心存侥幸、如今眼看太后和天子都乘重舆出了帝宫宫门才终于斩断了最后一丝奢想,洛阳终究也同长安一般成为了一枚弃子,不知何时会在胡虏铁蹄之下成为一座死城?
道旁百姓云集,处处都能听到幽咽惨淡的哭声,南北二衙禁军严阵以待,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宋明真及北衙禁军统领娄蔚更紧紧护卫在御驾之侧,阴平王一家的马车正跟在仪仗之后,永安县主卫兰素手轻轻挑开车帘,向外张望时一双美丽的眼睛便倒映着这江河日下的洛阳城。
“父亲前几日不还说此次南渡不能成行?”她扭头看向同乘一车的父亲卫弼,语气疑惑中又掺杂些许怅惘,“如今应天门已出,这……”
她父亲笑而不语,观神情倒是老神在在颇为笃定,卫兰没再追问,只又向前看着天家所乘的玉辂,奢华厚重的幕帘牢牢遮挡着贵人们的身影,让她不能一窥当今主政的那位宋太后的容貌。
听说她生得很美,理政后更有章有法颇为贤明。
——不知是不是真的?
倘若有机缘……倒真该亲自瞧上一眼。
南渡大计非同小可,一路舟车都需周密绸缪,工部礼部提前数月便安排了路线,自东都入洛水出城,至板渚经通济渠向东南,一路至盱眙对岸入淮,此后再转山阳渎至扬州,过长江后乘车马至金陵。
小天子年幼时虽也随先帝经历了一番自西都迁至东都的周折,但却显见不如这回来得艰辛,何况年代久远记忆淡去,他已记得不甚清楚了;如今再次登上巨船见浪涛滚滚大风烈烈,心中的激荡与伤怀便彻底搅在了一处,一时也说不清是悲是喜。
王穆一向体贴、唯恐幼主久立船头染上风寒,相陪没多久便劝他折回舱内;工部的差事办得漂亮,重新修造的御船高大气派、行于江上更是四平八稳,船舱共分三层,太后便在最上一层休憩理政,此外同船的便是娄、宋二位将军,昼夜轮替在天家左右寸步不离。
卫熹折回舱内前宋疏妍便在同二人议事,问及洛阳一派动向时娄蔚便恭谨答:“此行共计有官船千余艘,已依太后之命将洛阳一派分而置之,阴平王与范相左右都有人盯着,必不会容他们借机作乱。”
宋疏妍点点头,神情平静之下却又有隐忧——卫弼其人狂放执拗、范玉成则城府极深善思好谋,迁都毕竟伤及洛阳派根基,即便此前已受方献亭震慑眼下也泰半不甘束手,此去一路还需半月有余,难保哪一日便会突然发难惹人烦忧。
“太后不必太过忧虑……”
她二哥最知晓她所思,此刻便也温声宽慰。
“阴平王府兵已被颍川军控制,逆王与突厥之兵也有君侯在后阻断,眼下水陆两路前后百里皆有禁军驻守盘查,绝不会再有来路不明之兵危及太后与陛下。”
这些她都明白,更知南渡途中一切布防都是那人出征前亲自与兵部商议所定,自然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她只是习惯了将一切往最坏处想,眼下也不知怎么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她又细看了一遍兵部所呈文书,深思后也确再找不出什么能威胁天子安危的兵马,侧首对自家兄长点点头,又看向娄蔚道:“娄将军此前所受之伤应还未痊愈,如今又在御前行走着实不易,孤且代陛下谢过了。”
娄蔚十年前在骊山深林中便曾与宋疏妍有过一面之缘,此后虽不知她与三哥那段渊源,却也亲眼见证了她远嫁东都后历经的一切——她实在是个很不容易的人,而南渡之后……恐怕还要更辛苦些。
“末将不敢,”他真诚地对她低下头,或许不仅出于对天家的忠诚,更是念及数日前三哥亲自下顾时的托付,“太后与陛下乃万金之躯,末将必披肝沥胆以命相护。”
第101章
江潮滚滚一路向东, 不出半月浩浩荡荡的官家船队便过了山阳,别汴水后前方却有飞书来报,称扬州一带流民聚集连日不去, 至今已有近万之数。
扬州地处长江北岸、又乃官船必经山阳渎之尾,想来流民大多也是自中原逃难而来, 至江岸后见无船可渡、方才日积月累盘桓留滞。
幼主闻讯后既惊又怒, 当场拍案问:“扬州刺史何在?其治下生如此乱象,便不知设法疏散安置么!”
来报官员颇为惶恐,受诘后低垂着头答:“启禀陛下,扬州刺史已与司马参军一同亲至津渡留守数日, 只是州内船舶实在有限, 这……”
卫熹听言一噎, 一时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不得已扭头看向同坐舱内的母后, 却见她眉头微锁眼神清冷, 感觉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他却不知,扬州第一名门便是金陵宋氏的姻亲万氏,如今的扬州刺史更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夫万昇——他之际遇在江南可是赫赫有名, 过去迎娶宋氏长房嫡女风光无限,孰料儿女双全后却又跟自己的三姨妹搞在了一起, 虽则也有传言称一切都是女方有心设计, 可这同收姐妹入房的名声到底也是难听,此后若非岳家得势一力撑腰恐怕一生仕途都要断送,如今年近不惑终于官至上州刺史,也算是有造化了。
而宋疏妍此刻皱眉却非因再闻故人名姓, 只是直觉感到了些许局势的不寻常——虽则眼下时局动荡、流民积压也不全在预料之外,可长江一线何其绵长, 怎么偏偏御驾必经的扬州拥塞至此?
莫非……
她眯了眯眼,开口时语气更凉,说:“传令和、润二州刺史,调度船舶助万卿一同安置流民,三日内务必稳住局面,不可滞碍御驾官船。”
简短的命令十分清晰,下首官员立刻叩首称是,退下后宋疏妍又召自家二哥入内,询问近日卫弼范玉成是否有所异动;宋明真摇头说不曾,又皱眉问:“太后是担忧此次扬州之事与洛阳一派相干?”
宋疏妍不置可否,眼底忧虑却经久不散,宋明真则宽慰道:“即便果真是他们所谋也于大局无碍,禁军兵力充足、临近几州亦有官军可堪调遣,绝无人可趁机浑水摸鱼。”
这话说得有力,可在宋疏妍听来还是欠妥——百姓并非贼寇,官军又怎可对手无寸铁之人动武?南渡之后朝廷尤其需要收拢民心,在此关口一切更应慎之又慎。
“且先盯紧扬州吧。”
她轻轻一叹,眉心已有两道浅浅的褶皱。
“但愿洛阳一派……不要再行糊涂之事了。”
然而在令人失望一事上,洛阳派是从不令人失望的。
两日后扬州来报,称北地流民越聚越多,短短几日骤增至三万之数,即便临近数州皆已全力协助安置仍无法稳定沿江一线,甚至数个津渡都已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三日后御驾便将亲至扬州,如此局势又怎能令人安心?可它却又偏偏是山阳渎与长江相连之地,若要避开就只能提前在楚州一带改行陆路,可此次南渡有官船千余、人员数万、货物辎重不计其数,沿途并无足量车马,下船后又当如何迁移?何况朝廷为避百姓强行改道的消息一旦传出必将贻笑于天下,届时天家颜面扫地、日后又当如何统御万民?
“依老臣之见,此信还当传于君侯……”
工部尚书宋泊闻讯后匆匆觐见,更一并拉上了位列五辅的太傅陈蒙。
“前方动荡非同小可,恐为洛阳一派指使煽动,若君侯亲至则可化乱为治,也可保太后与陛下无虞。”
庶族出身的陈太傅一向不参与党争、唯一在意的只有当今天子的安危,今次也算难得肯与宋泊并行,拱手对宋疏妍道:“臣附议,请太后召君侯归。”
这是此十年来大周朝野共同的毛病:无论出了什么事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去求告君侯,管它是兵祸暴丨乱还是洪水天灾、抑或只是哪道哪州哪年征不上兵收不上税,但凡有几分棘手都要去请君侯拿主意。
——他们当他是什么?
三头六臂无所不能的佛祖菩萨么?
宋疏妍面上无波无澜,心中却莫名感到一阵憋闷,一默后答:“方侯已领兵至幽州助谢氏共抗东突厥,眼下焉可再抽身而弃三军于不顾?况扬州之困本也非强兵可解,还是不必多此一举了。”
此番回绝之意已十分鲜明、宋泊却不甘心仍欲再辩,只是他忘了眼前之人已不再是七年前孤弱无依只能听凭他和兄长摆布的女娇娥,而是衮冕加身垂帘听政的一朝太后,此刻刚一张嘴就被冷冷瞥了一眼,又听她道:“我朝文武百官俊采星驰、个个食朝廷俸禄受百姓供养,若除方侯外便无人可替陛下分忧,便也不必虚占其位沐猴而冠了。”
这话说得真是十足辛辣,令宋泊脸热之余又感到一阵深深的恼恨——他知道的,他这位小侄女怨憎自己的母族,对自己这个伯父乃至于亲生父亲都是不假辞色,如今估摸着还对那位君侯不能忘情,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法子护他。
——她护他做什么?
男女情爱譬如朝露,婚约既毁更不相干,如今他只是她的臣、是大周的臣,是臣子便该替天家肝脑涂地鞠躬尽瘁,在大事上用他一用又有何不可?——她可倒好,先前在朝堂上就为护方氏声誉而阻止他杀阴平王,如今更连召人南下都不肯了!
这……岂不荒谬!
宋泊愤愤不平,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发作,何况他那与侄女一般狂悖的侄儿宋明真也立在一旁,可不许他对他妹妹出言不逊;宋泊暗叹一口气,终于与陈蒙一并躬身退去了,宋疏妍的神情则在凝重之外又添几许坚定,或许那时已然决意要第一次在那人手眼之外替他分去千钧中的一毫一厘。
又三日后船至扬州,形势却比奏报所陈更为严峻。
沿江一线已聚五万之众,水面之上大船小舟不计其数挨挨挤挤、根本不容朝廷规模庞大的船队通行,江岸两侧更是人头攒动,一见九旒龙旗便下拜山呼,更使场面混乱到难以收拾。
无奈只好停船靠岸,宫中禁军皆带刀登岸牢牢控制津渡,太后和幼主则暂留船上未曾露面;少顷王穆又来回话、称扬州刺史携几州官员前来觐见,卫熹看了看他母后的脸色,经得首肯后方才道:“宣。”
王穆躬身应是,不多时便亲自引着一众地方官员入了船舱,为首那个一身绯袍相貌堂堂的男子赫然正是太后故人,只是若干年过去当初名满江南的万家公子也有了些许老态、不像年轻时那般飘逸出尘芝兰玉树了。
“臣扬州刺史万昇,叩见太后——叩见陛下——”
他十分恭谨地对宋疏妍和卫熹行礼,身后同僚亦随之下拜,叩首后却久久未闻那一声“平身”,只听太后淡淡问:“如今扬州内外形势如何?”
这……
跪在万昇身后的几位司马参军心中一颤,却才明白自己此前的如意算盘是落了空:他们自也知晓此次疏散流民不力泰半要受惩处,本打算借万刺史与宋太后同属一家的交情避一避祸,却未料对方铁面无私根本不赐这个人情,遂一个个将身子伏得更低,可不敢抬头触怒天颜。
“回太后……”
万昇也与自己的小姨妹多年未见了,实则即便在过去他也仅与她有几面之缘——他知道她过去在宋家并不得宠、又同自己岳母一房十分不睦,如今只恐对方会因私迁怒自己,答起话来自是格外谨慎小心。
“开岁之后北地流民大批迁徙,扬州地处南北交界之地、近一月皆水陆拥塞难承其负;今城内人满为患,为防流寇作祟已关闭城门并于城外十里处搭建棚户收容流民,更向临州借调船只数百以助百姓渡江,无奈南来者数目甚巨,且……”
他顿住不言、语气像是十分为难,太后的声音似也更凉了些,只问:“且如何?”
区区三字威严无限,原来久居权力之巅确可令人脱胎换骨,万昇只觉背后一寒、语塞时又听护卫在太后左右的北衙禁军统领娄蔚将军喝问:“万大人,太后在问你——且如何?”
他遂更惊惶,一咬牙又叩首道:“且……且如今更有大批百姓盘踞江岸不肯登船,声称欲求见天颜,恳请朝廷还于旧都,永不……永不南渡……”
话音落后舱内一片死寂,别说跟在万昇身后那一众前来觐见的地方小官、便是随御驾一并出行的若干大员都已心中惴惴——众人皆知寻常布衣言行自有一定之矩,如今却有此等大逆不道之说,分明是……
一片僵滞中太后却轻轻一笑,女子细柔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尤其令人心绪复杂,片刻后又缓缓起了身,开口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倒也难为他们用心至此。”
这话自有几分讽意,其中“他们”所指是谁在场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幼主眼中只有他的母后,在她起身后便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太后伸手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又徐徐转身向船舱外走去。
“既如此便都随孤出去瞧瞧吧。”
她冷冷说着,声息平稳又暗藏锋芒,向外去时繁琐的裙裾如同花团锦簇,足下由此更似步步生莲。
“这偌大一个戏台搭来颇费力气,总不好叫人白忙一场。”
第102章
那正是一个极壮丽的黄昏。
大江滚滚昼夜不息, 红云似燃一望无际,卫兰随同父兄下船时只见堤岸两侧人山人海,远观正似巨树之下成群结队的蝼蚁、触目皆是又微不足道。
她心头升起一阵虚浮的怜悯、不久后又闻得山呼之声, 转头才见是御船那头传来动静,一抹明黄自赫赫甲光中浮显, 乃是幼帝亲现于万民之前;他身侧还有一个女子, 香培玉琢冶容多姿,雍荣尔雅丽质天成,与天子并立宛若日月同天江河行地,有种说不出的清矜高贵之感。
那便是……当朝太后宋疏妍。
她看得有些出神, 而后又见群臣万民已纷纷下拜叩首, 父兄亦一同神情轻蔑地跪了下去, 她便也只好跟着屈膝而拜;天家至尊之人自舷梯缓缓而下,直到登上江岸中贵人王穆才气沉丹田宣了一声“起”, 平身的却只有在朝的各位王公, 百姓们依旧一动不动跪在原地。
“孤尝蒙先帝教诲,知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今万民于政有疑而来相问, 孤自当解民之惑慰民之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平和轻缓的女声在江岸之上徐徐荡开, 尊贵之外又有种罕见的亲近之感, 下首所跪百姓面面相觑神情徊徨,一时却是无声无息。
少顷、忽有一小儿于母怀中啼哭,观之约莫还未足岁,破烂的襁褓包裹着瘦小的身体、或因久未吃过奶水而连哭声都是有气无力;他的双亲同样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此刻见幼子哭闹引众人侧目更慌得六神无主,夫妻二人一边着急地哄慰孩子一边拼命向贵人磕头谢罪。
而此啼哭之声却令奔波已久的百姓心有戚戚, 一时各自心底都有一番酸楚,有那胆大的又对太后与幼主叩首,高声道:“小民不知社稷大事,只知人活一世要吃饭穿衣落叶归根,如今朝廷南迁、将偌大一个中原都舍给了贼人,我等小民又当如何过活?若留于江北,他日必被胡人屠城奴役,若迁往江南,又必囊空如洗无田宅可依,如此最后皆难逃一死……这日子、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
怆然一哭戳人心肺,字字句句都是带血带泪,乱世原本艰难、留给寻常布衣的路只会更险更窄,但凡他们还能看到一点希望便不会在此遮道哀求,世上黎民之隐忍细思时是会令人心痛落泪的。
幼主亦有所感,此刻更是生平第一次如此切近地直面自己治下的百姓,原来世上并非只有洛阳一座皇城,在那若干雕栏玉砌飞阁流丹之外更有无数蓬门荜户瓮牖绳枢;宋疏妍却早在七年前便亲眼见过这些凄凉惨淡,所谓江南江北说穿了不过只是一条虚无的线,此端彼端皆无净土,人间本是炼狱熔炉。
“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所谓社稷大事本在令人人饱食暖衣逸居有教,今天下动荡百姓流离、妇孺老弱难有所养,自皆孤之过也。”
她像叹息一样开了口,看向众人的目光萧索又隐含悲伤。
“然朝廷南迁却非委弃中原,东都乃我国之腹心、西都更为龙兴之地,孤与陛下岂会等闲抛之不顾?即便今日亦有两镇节度使谢辞在北血战东突厥、更有颍川侯亲自领兵赴幽州襄助,朝廷主战之心未有片刻之动摇,亦不会将寸土拱手让与他人。”
“为政为军譬如射艺,的必先立然后挟弓注矢以从之——东都在北,虽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却有群狼环伺屏障尽丧之患,若一朝有失危及圣驾、更恐贼寇猖獗辱我国体,届时天下之乱当愈发难以收拾。”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并未将眼前跪了满地的百姓当作无知庶民草草打发,而仿佛当他们是一同治理天下的仕宦公卿、郑重其事与之促膝长谈。
“南渡乃我国之大计,自先帝在时便有周密绸缪,迁都之后背倚长江天险、北伐布防便可有的放矢;十年久战天下疲敝,待数年休养生息后便可仓廪充盈兵甲复足,届时挥师北上驱除胡虏、克复中原还于旧都,亦可告慰先帝和我三军英烈在天之灵。”
“至于时下……江南各州已重新建制以备安置北地之民,朝廷亦将轻徭薄赋广增抚恤为民固本——孤可许天下人一诺,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凡有心归附者皆有所养,我大周亦必有远图庙算再造盛世之日!”
……那是令很多人毕生难忘的一幕。
“垂帘听政”四字说来轻飘,实则要使之成真却不知要耗费多少血汗心神——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娥如何能在七年间一步一步走到这里?便是那些自幼习文名声在外的士大夫也未必有如她一般的见地与眼界,此刻残阳如血染红她身后一望无际的江面,她像同时站在火里又立在水间。
卫熹仰头看着自己的母后、眼底翻腾的感情懵懂又炽烈,群臣万民亦一并心生敬畏,或许从一个女子口出说出的“克复中原还于旧都”、“远图庙算再造盛世”总会更加令人心潮澎湃。
一旁远观的阴平王父子此刻眼中却纷纷划过一抹暗光,尤其卫弼面露怨憎眉头紧锁、看神情可真是千般不忿万分不甘;他冷冷一挥手、左右之人便很快会意退下,一片混乱中无人会察觉此间动静,不多时人群中又忽而站起一个男子,大声道:“太后莫非真当我等是三岁小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