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下令的, 又如何?”顾清宜淡笑一声, 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雯乐公主难道认识这野狸奴吗?您方才没在, 不知道它干了什么,它抓伤近十位后厨下人, 将喜宴的用的福鱼抓伤两缸, 清宜觉得这样没有规矩的狸奴应当是个泼蛮无礼的主人养的。”
“你放肆——”雯乐当即反唇骂道, 但身侧有许知谨看着, 她深吸了两口气, 压了下来:
“这几个下人算什么, 它在宫中连女官都抓得, 他们这些下人值几个钱?”
雯乐公主不是泼蛮无礼, 她更多的是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多大的事, 反而他们胆大包天的关了如珠才是罪该万死的大罪。
“哦?公主的意思是, 是您纵容它如此胡闹的?”顾清宜脸上的笑意散尽。
太子身亡, 裴平膝下的儿女只剩下二皇子和雯乐, 二皇子为裴平所忌惮, 只剩下一个独女雯乐公主,人老了病了, 对儿女就更加看中,饶是帝王家也是如此。
不过他看中的只是雯乐, 所以这几月雯乐公主都算宫中的小霸王了。
“雯乐公主,今日是在郡王府,是郡王府的嫡女成亲,这狸奴在厨房作乱,已经耽误了厨房膳食的筹备,到时候丢脸的是郡王府,可不是您的一只爱宠能顶着的,还是说,雯乐公主觉得损伤了郡王府的脸面也没事,只要您的猫儿开心?”
“你简直强词夺理!本宫何时说了这话,不过吃了几条鱼,你现在去西市采买几条过来不就是了吗?它一只猫儿就能耽搁帮厨了?
如此斤斤计较,再说,这是郡王府,你一个小小的县君,别以为有了婚约就在这称王称霸......”
“雯乐。”一边没啃声的许知谨出声打断,劝道:
“不管是何原因,毁了菜宴就是不对,将如珠送回去,别让它在郡王府了,今日是你表姐和我长兄的婚宴。”
即便要撒泼,也要看在郡王府的面子,更别的伤了两家的和气。
“......哦。”她罕见的乖顺下来。
许知谨给她台阶下,雯乐也抿唇不再说话,让小太监将笼中的如珠抱了出来。
顾清宜看了眼站得很近的二人,心底有几丝了然,但却是一脸的无所动。
许知谨看了眼脸色微冷的顾清宜,扯扯嘴笑笑,拉着雯乐公主转身走了。
伙夫上前:“还好那许家二公子和雯乐公主熟识,不然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厨房帮忙,顺便让厨娘来瞧瞧,这陈瑚青鱼可以改成什么菜。”她看了眼剩下的几缸被木板盖得好好的鱼,
“这陈瑚青鱼是婚宴的福鱼,和寻常鱼类不一样,万不可少。”
雯乐公主话是那样说,但真处罚谁,她估计也不敢,不过是一时口舌之能。得圣上的宠爱,可不是在郡王府和将军府的婚宴上无法无天大闹后厨。
顾清宜简单交代了两句,王婆子又快步走了过来,“表姑娘现在可还得空?”
“怎么了?”
“早前奴婢去跟郡王妃说了那交白州的柑橘送不过来,方才小厮来报,说是今日送来了,但是奴婢见一些参差不齐的,一时拿不准主意,供桌需要三份,四姑娘花轿上要摆一对儿,还有老夫人的长华堂......”
顾清宜接过册子:“在哪呢?”
“后门、后门。”
辰时已到,郡王府的正门和东西侧门已经开了铺着红绸,这些杂事和出行都是走的后门,如今那柑橘也是送到了后门。
郡王府的后门在马场旁边就是裴霄言的映林轩。
“原本是昨日就送来的,但路上马匹害了病,那些马夫连夜买了马,紧赶慢赶的送过来,但是一急着路途就颠簸了,有些怕是不能要了,郡王妃在陪四姑娘梳妆,还要招待那些证祝的夫人,奴婢是怎么也不敢拿这小事打扰郡王妃。”
这表姑娘还没嫁入府中,但当初也是跟在郡王妃身边查过庄子账簿的人,这后院能稳妥些拿主意的人,除了郡王妃,四姑娘,最后就是这个表姑娘了。
而且这些都是些琐事,表姑娘瞧着脸色清冷淡然,但说到她跟前,她定会帮忙,哪有些不妥,也有表姑娘担着。
“没事,你带我去瞧瞧就是。”
这些柑橘快马加鞭运送了三四日的时间,顾清宜看篮筐些垫了软棉,也不可避免的被竹筐磨损戳破,“挑出一对儿
最好的,和柿子石榴一起放去压轿,剩下的挑出一等品摆放在供桌,再从剩下的框里挑拣些好的给老夫人的长华堂送过去。”
王婆子咽了咽,和她想的一样,但送次等的果蔬去长华堂,他们这些下人不敢啊,“表姑娘所言极是,但这老夫人那,是不是有些不妥?”
顾清宜理智出声:“今日日子特殊,压轿的柑橘代表的是万事吉祥,柿子是事事如意,石榴是多子多福,最后还要拿着去到将军府,是代表郡王府的颜面。
供桌上摆着的是供给祖先的,老夫人礼佛,比你我还注重这些道理,你若真放了差的给祖先,拿好的去长华堂,那才会惹了老夫人不快。”
这一时节本就不是柑橘的熟季,能远从南方的交白州得这一筐已是不易,知道王婆子的真正目的怕担责,顾清宜合上册子,
“你亲自送去给老夫人,老夫人若是问起,就说清宜晚些时候去赔罪。另外送去的时候,挑些模样好看的春桃一并送去长华堂......”
见顾清宜揽下来,王婆子连忙点头,让人赶紧按照吩咐挑拣起来了。
看着时辰也快巳时,顾清宜正要转身之际,后门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刘姑娘,您今日是四妹的客人,现在应该在宜秋阁陪着四妹”这声音是裴霄言的。
“我不,宜秋阁人多了,我出来透透气不行?这小巷你能走得,我走不得?”刘浈带着些俏皮的声音传来。
想起裴汐说的,一连四五月,这水部郎中之女都跑到郡王府,连裴霄言这性子都对她无可奈何。
顾清宜眉心一动,有些看好戏的似的走去了后门,正要跨步出去一下就被拉住。
她霎时回头,裴霁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后门。
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母亲说你去厨房抓猫了?”裴霁回话里带着笑,许是脑海里已经想着的她撸起袖子逮猫的滑稽场景。
“抓什么抓,被带回宫里去了。”顾清宜撇嘴,“等会儿宴席结束,还要去药堂请周大夫来一趟,好些人都被那猫抓伤了,好在今日请的是庐南楼的师傅,人手够,我让那些受伤的人下去歇息了。”
“嗯。”裴霁回将她拉近,后院有个高处地面的两个台阶的连廊,直直的通向马场的看台,此时顾清宜站在草地上,正巧能让腰间靠在连廊的围栏边。
“你怎么......”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刘浈不知道和裴霄言说了什么,一下子扬声说话,语气里有些不满。
“......”下人们都进去了,后门安静得很。
顾清宜尴尬的看了眼裴霁回,要起身离开时,裴霁回却压下她。
那柏崖冷香凑近,伴着他独有的气息,将顾清宜禁锢在他的胸膛和围栏之间。
顾清宜脸色一红,眼神示意裴霁回起身。她自己一个人听听墙角就算了,他这大公子怎么也跟着她听起墙角来了?
可裴霁回依旧没动,手甚至还放在了她的腰间。
下一瞬的话让顾清宜明白过来——
“我在想什么,都与刘姑娘没有任何关系,我尊重刘姑娘是四妹的玩伴,所以请你”
“怎么没有关系?!我爹娘都让媒人来问了几次了?”刘浈声音恢复冷静:“不就是那顾清宜吗?怎么你还是忘不了?”
听墙角的顾清宜脊背一僵,一时没转过弯来,倒是腰上的手突然收紧,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见裴霄言没啃声,刘浈语气有些低落:
“你究竟喜欢顾清宜什么?是,她哪方面都很值得人喜欢,可是她已经和大公子定亲了,将来可是你的嫂嫂,怎么你还如此念念不忘......”
“刘姑娘,我说过,这是我的私事,派媒人来说过,我早已明确拒绝,难道只要媒人踏入郡王府,我就要跟着结亲不成?”
“你,你过分!”刘浈的话里有些哭腔,哭着跑开了,而后,裴霄言的脚步声也跟着传远了,应该是跑出去追了。
“还听?”男子的话音落在耳侧,极近,声音倒是沉了下来。
顾清宜明白过来后院外的二人争执的话语间,有她的缘故,有些心虚的低眼,瞅着裴霁回衣袖绣着的卷云纹样。
他突然底下脑袋凑近,顾清宜连忙道:“没听,我也没想听,是你拉着我不让我走的。”
察觉到现在的裴霁回有些危险,顾清宜身子微微往后仰,她腰肢柔软,在要拉开几拳距离之际,裴霁回将她拉了回来。
低头吻住了她那殷红的唇,轻碰还不够,他牙齿轻轻咬了咬,怀中顾清宜微痛又酥麻的嘤咛一声,裴霁回轻笑一声,喉结微微滚动,顺势又揽紧了她。
二人的姿势亲昵又密不可分。
顾清宜和他紧紧的贴着,绡纱的衣裙的近半都披散在裴霁回的身侧,在她酥软要忍不住滑下去之际,裴霁回又把她提抱起来,沉哑的声音循循善诱:
“日后可得保持些距离,好吗幼安。”
他一下将她提抱着坐在连廊上那单薄的围栏横木上,“啊”顾清宜一个不稳,吓得连忙揪住裴霁回的衣袖。
这样的姿势,让她往后仰又不敢,在前面又被裴霁回堵着,不上不下的被他桎梏住。
“你快放我下来......”
腰间的手占有十足的轻轻点了点她的腰肢,春衫本就薄,激得她有些颤栗,侧着腰躲他不安分的手,可又怕摔了只能揪着他的衣袖。
这样小小的避让不痛不痒,裴霁回的手还在她腰上稳稳的搂着,她眼眸湿润,带着些哭嗓,软了声音:“表哥,快放我下来.....”
裴霁回喉结微动,瞧她这春花带水雾的模样,眼神微暗,正要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较为沉稳的男子的脚步声传来。
裴霁回双手掐住顾清宜的腰,一把将她带入怀中,挡住她带着春色的脸。
裴霖章对上裴霁回冷冷扫过来的视线,讪讪一笑的举着手中的淀花笺,“国子监编书过来找我,我就是送宣纸、我送宣纸......”
说完他快步路过草地边的二人,出了后门。
有些不想打扰二人的意味。
顾清宜埋在裴霁回的衣襟里,耳尖红得滴血似的,不想面对,丢死人了!
第115章 夸赞
婚礼习俗繁重, 等裴汐辞别家中长辈,由喜轿拉着去到上柱国将军府时,已是接近黄昏时分, 成婚即成昏, 酉时时分正是吉时。
“哥哥,我会想家的......”裴汐趴在裴霁回的背上, 语气有些哽咽, 由他这长兄背着到将军府的门口。
裴霁回的神色软了下来:“郡王府就在这, 若是受了欺负, 尽管回来,郡王府和我永远都会为你撑腰。”
裴汐囫囵点点头, 带着的凤冠珠翠微晃, 她忍不住道:“你跟二哥一定要好好的相处, 从前的事就别梗在心上了, 还有清宜, 你们二人也一定要好好的.....”
裴霁回稳稳的背着她, 脚步逐渐放慢, 听着她念念叨叨也不出声反驳, 直到余光见人群中的顾清宜, 她换了身柿红的娇纱裙, 安静的注视着兄妹二人, 见裴霁回的目光看过来, 还眯眼笑笑。
裴霁回对郡王妃、对裴汐这些姊妹总是有很大的耐心, 不仅是他作为郡王府的责任,更是因为血缘, 因为天生就有的羁绊。
婚娶的习俗是新娘在入夫家时,脚不能沾地, 顾清宜见二人走上将军府门前的台阶,正要跟着上去时,突然被人伸手拦住。
“表姑娘,我家姑娘有事与你相商,还请您移步。”秋雁穿着将军府统一的粉色衣裳,脸色有些严肃。
顾清宜扯了扯嘴角:“许知善?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我与她当真没什么好说的。”
“......我家姑娘说,怎么都要让顾姑娘过去,那些事情,她会给姑娘一个解释。”
自从年后,许知善就在家中被关了禁闭,今日她才有机会让人将顾清宜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