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眼见着风向都不一样了,好东西一水的紧着岚妃那里,源源不断送过去。
柔妃倒不至于被冷落或者失宠,不过心里添堵是难免的。
岚妃有孕后,脾胃娇弱,夏日到了,她怕热胃口更加清减。
旒觞帝本就打算去行宫避暑,见状索性把日子提前了。
原定是端午过后动身,现在想节前离京,留下太子代为监国。
圣意已决,临行前在通光殿摆了一场家宴,是旒觞帝为岚妃办的,以庆贺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岚妃的胎儿尚未坐稳,本不想这样大张旗鼓,免得惊走了它,但陛下兴致高昂,只能依着他了。
陆盛珂一早收到了风声,东宫那边早已忙了起来。
说是太子监国,但陛下不肯全然放权,不过是加重了太子每日的政务繁忙程度罢了。
好在这次避暑之行,不仅岚妃会去,柔妃和七皇子同时伴随圣驾,少了这几个人,夏天想必能清静一些。
家宴琥宝儿也要去。
芠喜公公对这些个宫里宴会再熟悉不过了,早已给她准备了好几套夏日衣裙。
出门总要多带点,以防不时之需,能及时更衣。
晌午时候是最热的,现在才刚入夏,但在太阳底下多走一段路,必定要出汗。
桃枝说什么都不准月萝给衣裳熏香了,这要是出了汗,只怕气味不好闻。
到时候如何面对王爷或后宫妃嫔?
月萝的压力很大,因为这个熏香问题,她简直是一人对抗好几人。
琥宝儿就不爱熏香,桃枝来弄玉轩待久了,也开始劝她。
她千方百计找来各种借口,但还是很难做到每次出门都弄上熏香,改成香囊佩戴,又压不住那股异香。
但看这些近身伺候的都没有起疑心,月萝也就不再一味坚持。
她若顽固抵抗,只怕更会招来疑惑。
桃枝对月萝的退让非常满意,逐渐接手了服饰这方面的事情。
给准备了清薄的月莲青纱裙,这个色泽很浅很淡,似白非白,说青不青,朦朦胧胧。
既透气又轻巧,再搭配上前些日子买来的玉饰,最合适不过了。
琥宝儿的小腰被系上玉带,琼佩叮铃,身段窈窕。
比那池中刚露头的白荷还要娇俏,冰肌玉骨,雪肤花颜,桃枝越看越是赞叹。
“娘子别嫌奴婢多嘴,”桃枝笑道:“依我之见,娘子和王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琥宝儿一摇头:“我不跟他一对。”
“谁家新婚夫妻没有的摩擦磕碰呢,关上门不让外头人知道罢了,都是一步步走来的。”桃枝替她抚平衣角皱褶:“奴婢瞧着娘子进府后,气色越来越好,可见是与王府相合宜。”
合宜的夫家,才能过得顺遂,一顺百平,后无坎坷。
再说了,王府没有其他妾室女眷,王爷一心忙着外头的事情,对女ii色这方面似乎不上心。
绝不是那等容易被女子迷住眼的多情男子。
多情人,往往身边会招惹来诸多桃花,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身为正妻,只怕没少为枕边人操心。
琥宝儿一双圆眼看向桃枝:“我身体好,心宽体胖。”
“娘子可不胖。”桃枝帮忙给系的玉带,能不知道那截小腰多大一点嘛。
不过心宽这一点确实是,烦愁不萦绕于心,心宽才能养人,养得白里透红,不抹胭脂都娇艳明媚。
琥宝儿收拾妥当,去前院等候陆盛珂,才发现今天他也系了一条玉带。
男子的玉饰刻纹与女子不同,他那条是白玉夔龙丹珠腰带,乍一看跟琥宝儿的尤为搭对。
琥宝儿注意到了,也没说什么,只往那枚红艳艳的丹珠瞥了一眼。
倒是陆盛珂,眸光留意到她那截细腰,薄唇微抿:“进宫后别乱跑。”
琥宝儿不解:“怎么?”
他面无表情的:“免得被疯狗咬了。”
疯狗,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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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盛珂带着琥宝儿直接去了通光殿,并未去东宫。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进去后没多久,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就来了。
索性给琥宝儿省事了,那几位皇叔皇姑,一个都不必招呼。
原先宫宴,大家位置分开,没坐到一块还好,这会儿家宴,来的皆是皇室宗亲。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了面就得行礼。
陆盛珂踩着点来,与琥宝儿在挨着太子那一桌落座。
皇帝是跟岚妃、柔妃一起到场,岚妃因为怀孕脸面不上全妆,模样倒是清丽,不过被身旁柔妃一比,显得有些灰扑扑。
柔妃一如既往的偏爱红色,这次不是牡丹也不是红梅,而是芙蓉,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一簇一簇拥在丝罗裙摆,雍容雅步。
柔妃宠冠后宫多年,自然是妍艳过人。
只今天乃是陛下特意给岚妃办的家宴,她还有意如此,便显得很不客气。
岚妃与她同在宫中这么久,太了解彼此了,当下也没打算客气。
各自行礼落座之后,岚妃一抬眼,注意到了琥宝儿。
“这位……是夜玹王的妻子?”
琥宝儿突然被点名,不得不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见过岚妃娘娘。”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
上次七皇子生辰宴,岚妃没到场,现在见着了,不免为之惊叹:“当真是月里娇娥,掩映生姿。”
多么鲜嫩的年纪,浑然天成的娇态,柔妃还好意思把自己往十八岁去装扮?
她明晃晃的朝着柔妃递了个眼神过去。
柔妃当即笑了起来,花枝乱颤的:“岚妃姐姐这是喜欢小姑娘?那自己生一个,正正好。”
肚子里揣着的,就是个姑娘吧?
一句话,隐隐不对味起来。
岚妃却是不以为意:“生个小公主也不错。”
她往旒觞帝身旁一靠:“陛下,臣妾都三十岁了呢,上苍垂怜,才赐予我这个孩子,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漂漂亮亮的多讨喜呀。”
她可不像某些人,贪婪得很,尽知道惦记旁人的东西。
人东宫位置稳固,有她肖想的地儿嘛?
旒觞帝闻言,顺着岚妃的话脑补了乖乖软软一小团,点头道:“甚好,朕喜欢小公主。”
连带着,他看沈若绯这个儿媳都顺眼起来,道:“容时府上冷清,你也该给他添点人了。”
旒觞帝顺嘴催生,并吩咐身边的公公,给赏赐了一个玉盘红石榴摆件。
公公乐呵呵应了,立即叫人取来,当场呈给琥宝儿。
沉甸甸的一个红翡玉雕摆件,看上去剔透又喜庆,石榴多子,寓意多子多福。
这是来自长辈的祝福,琥宝儿不能推却,只能低头谢恩。
那边,老来得子的旒觞帝,已经被岚妃这句三十给触动了,更加生出怜爱之心。
柔妃再说什么都只会落个下层。
开宴后,琥宝儿吃得挺开心。
冬日的宫宴大多是冷盘,不好入口,而夏日是最能发挥出御厨手艺的时候。
每一道精致菜肴都恰到好处,恰如其分。
陆盛珂斜睨她一眼,那丰润柔软的唇瓣吃得红艳艳的,“怎么,收到石榴很高兴?”
她想与他生孩子?
琥宝儿吃了不少,清拌鸡丝儿、红油肚丝儿,或是鲜嫩鱼脍,她暂时放下筷子。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陆盛珂淡淡一挑眉:“本王从不听假话。”
琥宝儿就知道他会这样,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道:“其实也不是很高兴,御赐之物,不好出手。”
这个红石榴玉摆件,只能留着当传家宝了。
“谁问你这个了?”陆盛珂双眸微眯,“看来你很缺银子。”
他可以考虑,让管家给她多支点月银。
夜玹王府没给王妃发月银,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按照规矩来。
成亲后第二天,没有召集下人拜见主母领取赏银,也没有给她该有的院子和配备多位下人伺候。
更别说带去宫里拜见父皇以及其他亲戚。
成亲那天,倒是许多人到场喝喜酒,不过都没去后宅看新娘子罢了。
当时是故意的冷落,明摆着做给沈家看: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自己做出有损颜面的事情,就别想得到尊重。
陆盛珂从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一切都是沈若绯自找的。
但是这会儿,他看着琥宝儿独自乐呵的模样,又觉得……似乎苛待了她。
这于他而言是一种陌生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