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为他这态度而诧异了一瞬,继而笑了起来:“再后来呢?”
白应道:“我说完之后,侧妃便哭了起来,继而使人去将此事告知王妃,乞求王妃替她做主。王妃到了之后,便宽抚她,道是会严查此事,又说外边来的大夫未必做得准,兴许是诊错了也不一定,说着,又吩咐人去请太医。”
乔翎有点明白后边发生的事情了:“太医诊脉之后,说你诊错了。”
白应摇头道:“我没有诊错。”
乔翎笑的更厉害了:“但是太医说你诊错了。”
白应道:“对。”
乔翎又问:“那侧妃怎么说?”
白应道:“侧妃向王妃致歉,说她急于子嗣,想着换个大夫开方子调理一下,或许会有,没成想找到了一个不靠谱的大夫,搞出一场误会来。”
乔翎轻叹口气:“侧妃敲山震虎,虎已经震完,你也就成了她的弃子啦!”
白应道:“是的。”
外头一个初来神都的大夫,以后大概率不会同楚王府的侧妃产生交集,但是王妃却要与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继续生活。
真的把王府妻妾内斗的丑事掀开,使得楚王与王妃颜面大失,侧妃未必能落得什么好,倒不如退一步,既能得到楚王怜惜,又能叫楚王妃警醒,就此收手。
而代价只是一个初来神都的大夫罢了。
至于这大夫此后会遭遇什么,是否在神都还呆得下去,甚至于还能不能保住性命,就都与侧妃无关了。
乔翎思忖着问了句:“这位侧妃出身哪一家?”
公孙宴看白应。
白应看乔翎:“这位侧妃并非神都人氏,她是繁国的公主,繁王将其送到神都,后来又被当今赐给了楚王。”
乔翎若有所思:“楚王妃至今仍无子嗣。”
白应没有作声。
乔翎遂向公孙宴道:“送佛送到西,既管了这事儿,就得管到底,你索性在这儿待几天,确保白大夫这边的事情彻底了结掉了才好。”
白应反应的异常迅速:“啊?”
他说:“不用不用不用。”
连说了三个“不用”。
公孙宴被这三个“不用”刺伤了,当即道:“谁说不用?用的!”
又朝乔翎摆摆手:“你回去吧,这边有我在呢,要是有个万一,我就带着大夫去投奔你!”
乔翎应了声:“好。”
同白应道了声:“再见了白大夫。”
金子也依依不舍的叫了一声:“汪!”
白应慢慢的朝她们摆手:“再见。”
……
周妈妈心知自己这回是把差事给办砸了,心下忐忑不安,但是又觉得委屈——谁知道越国公夫人的癫人表哥会突然杀出来啊!
更没想到的是,癫人越国公夫人居然就在那时候出现了!
然而无论心中作何想法,都该赶紧回去,把这事儿知会给自家王妃才是。
大皇子妃心里边压根没把一个初来神都的大夫放在心上,她这会儿正烦着呢!
她十八岁嫁与皇长子,至今已有八年,期间倒是有过一次身孕,只是不慎小产,即便那之后静心调养许久,也始终没再有过消息。
宫里头大皇子的生母德妃倒是没有说过什么,反倒劝她看开一点,反正人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大皇子妃听归听,应归应,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当回事?
皇家的儿媳妇,没有孩子怎么成呢!
大皇子妃心里边盼星星盼月亮,心说,不拘儿女,只求给我一个孩子就好!
先前小产那回,还不到三个月,她又年轻体健,太医都说没伤到根基,怎么之后就再没有过呢?!
德妃不急,大皇子也不急,可是大皇子妃的母家急了。
赵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大皇子妃的伯母过府的时候悄悄告诉大皇子妃:“繁王进献公主入京,当今多半是不会留此女在禁中,倒是很有可能将她许给某位亲王为妃。”
大皇子与二皇子皆已经娶妻,大皇子妃没往这两家上边想,倒是三皇子鲁王……
大皇子妃问伯母:“难道圣上意欲将繁国公主赐婚鲁王?”
本朝从没有番邦之女为皇后的前例,至少繁国是不值得皇朝开出如此高价的——大皇子妃觉得,既如此,多半就是许给眼见着没有可能承继大位的鲁王了。
不想世子夫人摇头,郑重道:“繁国的公主怕是做不了亲王妃,倒是很有可能用以装点未来新皇的后宫呢。”
她将丈夫的话转述给大皇子妃:“近来国朝多在南边出海,东南赋税日多,三省正在商议,或许可以加强东南海域的商路建设,如此一来,就有必要用繁国压服东南诸邦。”
“繁国虽有世子在京为质子,但毕竟尚且年幼,但繁国公主年长,又与世子同为繁国王妃所出,如若她能生下具有皇朝血脉的皇孙,当今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其立为繁王,最大程度减少繁国百姓的抵抗,至此使繁国永为本朝之土。”
至于繁王年幼,无力行事,国朝父代子职,又有何不可呢。
大皇子妃明白伯母的意思了,只觉得心头发冷:“王爷要娶繁国公主为侧妃,是不是?”
世子夫人没有言说此事,只道:“这是圣上和三省的意思,繁国公主可以有孩子,但最好不要是王爷的长子,或者长女,王妃娘娘,您觉得呢?”
大皇子妃明白了。
大皇子是有意争一争那个位置的,所以才如同大公主一般,叫人称呼自己“大皇子”,而不是“楚王殿下”。
换言之,为了大皇子自己的切身利益,他是无法去介怀嫡出与非嫡出的,他必须选择那个“长”!
繁国公主是一定要有孩子的,不拘男女,这是三省的意思——他们要用这个同时兼具本朝与繁国皇室血脉的孩子来取代当今繁王的统治。
甚至于,这隐隐的也是当今的意思。
若非如此,娶繁国公主做什么?
但是赵国公府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世子夫人清楚明白的告诉大皇子妃——既然这个孩子的出生已经无法避免,那就不要让这个孩子作为长子或者长女来出生!
当今和三省要用这个孩子来羁縻繁国,并不等同于他们愿意让这个孩子获得承继本朝大位的可能!
没有人愿意伤害自己的切身利益去成全别人,大皇子妃也一样。
但世间无奈之事,何其之多呢。
赶在赐婚下来之前,大皇子妃叫自己身边的两个侍女开脸做了通房,等到繁国公主作为侧妃入府的时候,一个侍女的肚子已经隆起来了。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大皇子做了父亲,至于新生的小皇孙,当然也就自然而然的养在了大皇子妃膝下。
谁叫他没福气的生母诞下他之后就咽气了呢。
大皇子的乳母私底下说:“也是个可怜人……”
大皇子妃为此大哭了一场:“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为了抢皇孙,害了他母亲性命一样!男人有男人的大业要成,三省有为国为民的打算,委屈都叫我吃了,最后倒是我里外不是人!”
德妃知道后,马上就把那多嘴的乳母撵走了。
大皇子也去宽慰妻子:“只是叫他占住位置罢了,我们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了。
大皇子妃不喜欢皇孙,但是又不得不养着皇孙,甚至于在他立住之前,须得看紧了侧妃——万一皇孙不幸幼年夭折,侧妃却又有了身孕呢?
在孩子周岁之前加一道保险,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侧妃生得美艳动人,善于歌舞,颇有异域风情,入府之后倒是很得大皇子喜欢,大皇子妃冷眼旁观,见她待自己还算恭顺,也不说什么。
直到这日侧妃忽然发作,将府内心照不宣的秘密点破。
大皇子妃就知道,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身边另一个开脸侍奉大皇子的通房花朝哄着怀里的皇孙,小声说:“王妃娘娘何必同她一般见识?一个番女,同玩物有什么区别?”
又说:“反正皇孙也已经满了周岁,就算她生了孩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的。”
大皇子妃冷笑道:“我允许她生,跟她自己冒头出来要生,这是一回事吗?!”
花朝低眉顺眼的抱着皇孙,不敢作声了。
大皇子妃只觉烦不胜烦,又有些恼恨自己这不中用的身体——怎么就是再怀不上了呢!
我要是有个孩子……
周妈妈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大皇子妃本来就烦,再看周妈妈神色,就知道事情必然是办砸了,心情登时更坏起来:“区区一个大夫你都收拾不了?老奴愈发刁滑惫懒起来!”
周妈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告罪一声,将方才之事说与她听。
大皇子妃当然知道越国公夫人,不久之前,她还跟大皇子八卦过越国公夫人的出身,再往前推一推,她还兴致昂扬的看过越国公夫人新婚之夜的那场热闹呢,几日之前,因着越国公夫人的缘故,夏侯夫人还被定国公夫人狠打了次脸!
彼时她还是很喜欢越国公夫人的——多爽利,多有意思的人啊!
夏侯夫人又爱在她面前摆舅母的架子,大皇子妃乐得看她丢人!
但是这会儿,当越国公夫人站到自己对立面上的时候,大皇子妃当然也就没那么喜欢她了。
当下就发作道:“怪道人都说她疯疯癫癫,什么事她都要插一脚!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野丫头,居然敢管起我们府上的事情了?!”
周妈妈低着头不敢作声。
大皇子妃没好气道:“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做不成?”
看周妈妈如同榆木脑袋似的,便愈发不耐烦了,吩咐左右:“使人备一份礼,给越国公夫人送去,就说这回的事情是周妈妈自作主张为之,我并不知道,谢她替我拦下此事,免得府上在外丢脸。”
左右应声去了。
大皇子妃吐出一口浊气,向花朝伸手,接了皇孙到自己怀里,继续道:“再去账上支五百两银子给那个大夫送去,算是我给他压惊的,他要是懂事,就该知道见好就收。”
周妈妈不由得道:“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大皇子妃瞥了她一眼:“越国公夫人说他没治死人,不算是庸医,你叫他治死一个,再说他是庸医,到时候谁还能说出二话来?只是记得过些时日再办,手脚干净些,也就是了。”
周妈妈心下一凛,毕恭毕敬道:“是,老奴记下了。”
几个侍从退了出去,大皇子妃怀抱着刚周岁的皇孙,看着他肉嘟嘟的可爱脸颊,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厌烦,心想: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身体也没问题啊!
要说是丈夫不行,但他同花叙却很快就有了孩子……
可要说是我不行,我先前也有过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