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夫人把它往下扒拉:“你先给我下去,一晚上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身上干不干净啊!”
就在这会儿,外边响起了侍从们的问候声。
她知道,是乔霸天回来了。
乔翎进了门,就见婆婆板着脸,坐在那儿生闷气。
项链,亦或者说是猫猫大王,这会儿正趴在她膝上,看看自己,再扭头去看婆婆……
一只猫猫,居然流露出一股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梁氏夫人冷着脸审她:“说说吧,你们俩今晚出去,是惹上什么事儿了?”
“婆婆,我就是把猫送回来,”乔翎答非所问,她打个哈欠,一副困极了的模样:“你既然接到了,那我就回去睡了啊,明天还要上班呢!”
梁氏夫人气急:“……乔霸天我问你话你没听见是吧?”
“噢噢噢,”乔翎早就习惯了她的作风,应了一声,满不在乎道:“也没什么,我们跟朋友一起去把皇长子府炸了——太晚了婆婆你也早点睡啊!”
说完,她又打了个哈欠,挠挠头,转身一溜烟走了。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
《也没什么,我们跟朋友一起去把皇长子府炸了》
天杀的,好小众的一句话!!!
梁氏夫人隔着窗户叫她:“乔霸天你给我回来——”
……
乔翎逃命似的回到正院,简单洗漱之后,便上了床。
张玉映守在外边,耐心地等了片刻,都不见里头熄灯,便咳嗽一声,催促道:“娘子,是不是该睡了?”
乔翎说:“马上就睡,玉映,你也快去睡吧。”
张玉映应了一声,却没有走。
又过了一刻钟,她道:“娘子,你不会是在偷偷看那些带回来的律例文书吧?晚上看东西伤眼睛,我要去告诉徐妈妈咯!”
乔翎声音慌里慌张地从里边传出来:“没有的事,我这就睡!”
说完,就把灯给熄了。
张玉映这才回房歇息。
乔翎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远了,尤且有点不放心,穿着袜子下地到窗边去,轻轻将窗户推开观望,手臂却倏然间僵住了。
窗边夹着一张小纸条。
她捡起来打开看了,却是玉映熟悉的字迹:“最多再看半个时辰,就得睡觉了哦。”
后边还画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乔翎嘿嘿笑了一声,小心地将纸条收到荷包里,点上灯,重又开始看书了。
……
彼时夜色已深,坊内各家多半都已经睡下,骤然听闻一声巨响,难免要起身来问。
而作为事件中心的皇长子府,俨然成了神都城内的聚光灯。
地动发生的时候,府上的贵人们都已经歇下了。
因着外头还有守夜的侍从,是以震感将将传出的时候,他们惟恐出事,赶紧到屋里去把贵人们叫起来了。
皇长子夫妇迷迷瞪瞪地从塌上爬起来,感受着身下地面传来的震感,哪敢迟疑?
忙不迭往空旷处去躲避。
皇长子又使人去照顾侧妃:“她月份有些大了,又逢地动,千万得仔细些,叫侍女们小心照看!”
皇长子妃转目看他,夜色之中,眼底有怨愤之色一闪即逝。
这种关头,不去问皇长孙,倒是惦记着那个小贱人!
那边皇长孙的乳母们抱着孩子慌慌张张地过来请安。
皇长子妃掀开裹着皇孙的小被子来瞧了一眼,见他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香,便松口气,褒赞了乳母们几句。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开胃小吃正式结束,正菜上桌了!
地动山摇,摧枯拉朽!
皇长子与皇长子妃协同诸多侍从,就站在空旷的院子里,眼见着府上诸多亭台楼阁都悉数化为废墟!
皇长子惊慌失措,被这天地之间的巨变而惊得几乎魂不附体!
皇长子妃也是心惊肉跳,险些魂飞魄散!
夫妻俩原地呆滞了许久,终于被一阵稚童的哭声唤回了理智。
皇长子妃扭头去看,便见乳母们正抱着大哭不止的皇孙在哄,而那哭声,自然也就是那小儿发出来的了。
她晃一下神,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寻到了自己的声音,急忙叫了陪房过来:“赶紧去赵国公府瞧瞧,看那边有没有出事儿,也告诉我阿耶阿娘,我尚且平安!”
陪房麻利地应了声,又偷偷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她看看皇长子。
皇长子妃短暂地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立时道:“叫人往宫里去送个话,问候圣上、太后娘娘和咱们娘娘,也请几位长辈放心,府上没出什么大事儿……”
陪房格外大声地应了。
皇长子这会儿还呆着呢。
皇长子妃好歹还在赵国公府宅斗过,嫁进王府之后也跟侧妃明里暗里地过了几招,他哪儿经历过什么正经风雨?
还是皇长子妃按捺住心里边的情绪,近前去柔声叫他:“殿下,殿下?您别忧心,没人出事,这就都是小事,我已经使人去宫里问候长辈们了。”
又说:“地动之后可能还会有余震,咱们最好是别再进屋了……”
这话说完,皇长子妃自己四下里一瞧,都觉得有些戚然。
哪还有屋子可以进啊……
全倒了!
虽说也知道人没事儿就是最大的好事,但人没事之后再去想失去的那些,可不就开始难受了吗?
营建这府邸的时候,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两呢!
好在人没事!!!
皇长子妃在心里边硬邦邦地安慰了自己一句,叫自己别太难受,这才说:“先在这儿将就一下吧,神都城里发生了地动,各处怕都有的要忙呢……”
皇长子木然转头,看着四下里的遍地狼藉,脑子里转着妻子方才说的那句话。
神都城里发生了地动,各处怕都有的要忙呢……
他忽然间用力地抓住了皇长子妃的手臂!
皇长子妃只觉得手臂发疼,暗暗皱眉,倒是没有挣开,只是低声问:“殿下,怎么了?”
再扭头看,却见皇长子苍白的脸孔上跳跃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兴奋。
他低声问妻子:“阿耶刚给了大姐姐等同于储君的礼遇,宫里边就失火了,没过多久,神都居然地震了!”
“需得知道,高皇帝开国至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上天不愿意叫大姐姐坐上那个位置,所以特意降下天灾来示警吗?!”
皇长子这么说着,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从前本朝从来没有过皇女登基的事情,大姐姐如若坐上那个位置,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是上天不允许,祖先们也不允许,所以才会在神都城内降下天灾,警醒世人啊!”
皇长子妃:“……”
啊这???
一种听起来离奇,但是又好像很有道理的言论……
主要是今晚的地震来得太叫人意外了。
须得知道,神都城是高皇帝开国之后,亲自选址营造的,至今几百年,从没有遭受过天灾突袭,今次突然出了这桩意外……
倒是也可以在这上边做点文章。
皇长子妃这么想着,那边皇长子已经出离兴奋了,当下连叫了心腹过来,使他去联系同在坊内的太史令,让后者明日便正式上疏,将今晚的神都地震同当今给予皇长女过分的恩遇牵连到一起去!
这可是天赐良机,哪有不赶紧抓住的道理?
紧接着,他振作起来,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府库那边这会儿应该还有人守着,先就近取了药材出来,以备不时之需。把府上的府兵和青壮集中起来,分成几组,先往坊内各要员姻亲府上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末了,皇长子神情振奋地看向妻子:“你在家守着,统筹诸事,我这就带着人进宫,亲自去问候阿耶和娘娘!”
皇长子妃唯有微笑:“好,殿下放心去吧,家里边的事情,我会办好的。”
皇长子斗志重燃,长舒口气,动情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踌躇满志地出去了。
……
皇长子府东边住的是国子监祭酒一大家人。
皇长子府占地面积约莫得有个近百亩,国子监祭酒李家的府邸虽然没那么大,但是几十亩地总归也是有的。
虽说是相邻,但从皇长子府的中心位置到李祭酒家的中心位置,也很远很远的。
譬如说皇长子府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李祭酒夫妻俩睡下了,愣是没听见什么动静。
只是这夫妻俩听不见,李家须得守夜的侍从们瞧见了啊,眼瞅着隔壁的亭台楼阁一整个塌了,哪能不赶紧禀报上去?
深更半夜的,李祭酒听人来叫,就知道是出事了,只是任他如何绞尽脑汁,怕也得不到正确的那个答案。
所以李家的管事把正确答案告诉他了:“老爷,就在方才,皇长子府上地震了……”
李祭酒睡得迷迷糊糊,连带着这会儿脑子也迷迷糊糊的,晃晃悠悠转了好几个圈儿,才迟疑着道:“啊?皇长子府上地震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我们隔壁?”
管事说:“是啊。”
李祭酒大半夜被人吵起来,真是心烦意乱:“这要是大地震,我怎么会毫无感觉?既然是小地震,又何必叫我起来呢!”
把他喊起来干什么,去帮皇长子搬砖,还是去替皇长子看门?!
“……”管事迟疑着说:“可是老爷,皇长子府上震得很厉害。”
李祭酒心想:我一点都没感觉到,能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