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游说:“第一等。”
宗正丞心下凛然。
宗正寺料理的不仅仅是皇室宗亲诸事,也料理皇亲国戚诸事,譬如皇后的亲戚、皇太后的亲戚、太皇太后的亲戚,都是有不同品阶和等级的,不容乱来。
起初听韩少游说要录一个特许章,他还当是哪家王府有了风流债,再听到是第一等章,心里的小鼓马上就七上八下的敲了起来。
他不由得确定一次:“第一等?”
韩少游很确定:“第一等!”
第一等的可都是帝裔,本朝皇室的直系血脉啊!
如齐王之女福宁郡主,都不能算是帝裔的,如今却又添了一位,且还不能明言身份?
夭寿啊,惊天大瓜!!!
宗正丞左右看看,兴奋的压低了声音:“有没有圣上的手书?”
韩少游道:“所以我让你录特许二字。”
宗正丞会意了,心知这是不想留下文字记档的意思。
只是有些为难:“第一等的权限太高了,既无手书,又无口谕……明尊且暂待片刻,至多一个时辰,下官便回来。”
他使人奉了茶来,请韩少游暂待,自己则往皇城那边去打探消息。
先问负责记录求见圣上的郎官:“韩相公这两日觐见过?”
新上任的二人噤若寒蝉,并不回应。
再听说这是公事,韩相公此时正在宗□□,这才告诉他:“韩相公昨日入宫觐见,不知出了什么事,先前的两位郎官,都被撵走了!”
宗正丞有种误入瓜地,因为瓜蔓太多,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的感觉。
再去求见殿中省的监正:“昨日韩相公入宫觐见圣上,今日又往宗□□去……”
监正跟随圣上多年,知道的秘密车载斗量,更知道太宗后人留存于世是何等要闻,听罢立即厉了神色,冷冰冰呵斥道:“韩相公叫你做什么,你做就是了,别瞎打听!”
宗正丞心知在某种程度上,监正的话就是圣上的话,如此疾言厉色,还是头一遭……
他面露不安,赶忙告罪,一溜烟出去,还是没忍住在心里想:我靠!这得是多大的瓜!!!
回去麻利的刻了章,盖了印,因为第一等权限太高,还得送到宗正少卿那儿去签字盖章。
宗正少卿看了眼,也觉不解:“这是谁?”
宗正丞怀抱着分享八卦的心态,小声告诉他:“我去太极殿见了大监,他让我照做就是,别瞎打听!”
宗正少卿肃然起敬,战略后仰,同时不由得一提绶带。
我靠,有瓜,还是禁忌瓜!
左右无人,他小声问宗正丞:“是圣上的风流债?”
宗正丞:“不至于不能公开带回宫吧?”
宗正少卿:“那妇人是有夫之妇!”
宗正丞:“那也不至于不敢带回宫吧!”
宗正少卿:“难道是先帝的沧海遗珠?”
宗正丞:“那就更没道理不带回宫了!”
宗正少卿若有所思:“说不定是圣上跟先帝的嫔御,甚至于还是宗室之妇……”
宗正丞若有所思:“也有可能是天后当年跟男宠们……”
二人对视一眼,义愤填膺:“我靠,真是银乱啊他们!!!”
第35章
越国公府,夜晚。
乔翎同姜迈一处用了晚膳,很快便有人送了漱口的清茶和洗手水来。
她学着姜迈的样子用了,末了,徐妈妈亲自来领着她去沐浴。
“正院的浴房在后边,一向都是国公在用,只是国公体弱,常年药浴,寻常人消受不了,只好请夫人屈就,往这边来了……”
乔翎听徐妈妈说“屈就”,原以为会见到一个很小的浴房,没想到真的进去之后,却见里头热气腾腾,几乎可以容纳十数个人一起沐浴。
她为之瞠目:“这也太大了吧!”
说着,又抽了抽鼻子:“好香!”
徐妈妈微笑道:“张小娘子说娘子喜欢茉莉花香,所以我叫她们在水里加了些茉莉花油。”
乔翎先在外间泡了脚,洗过头发,最后叫张玉映帮着将长发包起来,末了才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池。
她很热情的招呼人:“玉映,你也来!只有我一个人泡,也太浪费了一点!”
张玉映笑着摇头,又悄悄道:“娘子且在这儿泡澡,我这就出去了,徐妈妈怕是有话想跟您说呢。”
乔翎明白了,当下扶额苦笑:“徐妈妈也真是的,她给的图未必有我看过的清晰……”
张玉映:“……”
张玉映嘴角微抽,只说:“我在外头守着,娘子有什么事,只管大声叫我便是了。”
乔翎说:“好。”
等她出去,徐妈妈果然来了,往浴池边坐下,迟疑着,期期艾艾起来。
乔翎双手合在嘴边,喇叭似的围住嘴,小声说:“徐妈妈,你放心,我都明白!”
徐妈妈神色微动:“夫人真的明白?”
乔翎稍显兴奋的点了点头:“都明白!”
徐妈妈松一口气,朝她点头一笑,起身便要出去,将要走到门边上的时候,回味着她方才那个神情,忽然又觉得不对。
她重新折返回去,小心的试探着问:“国公的身体太弱了,只怕是无力圆房,您不要欺负他——夫人知道的,是吗?”
乔翎大失所望,一张脸都耷拉下来:“什么?!”
徐妈妈见状,却是忍俊不禁,只是到底不放心,便又说了一次:“国公性情温柔,您不要欺负他啊。”
乔翎黯然的用手指按住两边眼角,往下一拉,瓮声瓮气道:“我性情也很温柔老实,不会欺负他的……”
徐妈妈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被包起来的头发,慈爱的点了点头。
……
乔翎泡完澡到正房时,姜迈早已经躺下了,见她过来,轻轻问了句:“你要睡在里边,还是睡在外边?”
浴池里的水很热,直到现在,乔翎两颊都红扑扑的,她说:“都行。”
姜迈便顺势往床榻里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来。
乔翎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宽敞又华丽的浴房,两步跨到床上,津津有味的跟姜迈分享道:“洗澡的地方真的很大,也很香!有我喜欢的茉莉花的味道……”
说着,她凑到姜迈脖颈处闻了闻,继而毫不客气的在他脖子上“mua~”了一口:“不过,还是你更好闻一点!”
姜迈躺在塌上,只觉得一股干燥的热气扑面而来,是沐浴后的热气,是旺盛的气血,也是鲜活的生命。
他合上眼,继而轻轻笑了起来:“夫君说笑了,母亲那边的浴房,据说比这边还要好的多,玉石铺地,脚踩上去都是暖的……”
这个“母亲”,显然就是指梁氏夫人了。
乔翎被那句“夫君”惹得心里痒痒的,笑眯眯的搂住他,像是抱住一个柔软的、漂亮的大号娃娃,且这个娃娃还会说话……
她忍不住又幸福的“mua~”了一口上去:“不过婆婆那里,一定没有这么好闻的姜大小姐,嘿嘿!”
姜迈因而又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睡吧,小郎君。”
……
清晨时分,院子里就开始有鸟在叫,
乔翎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见姜迈已经醒了,正枕着手臂,侧着身体静静看着她。
她睡眼惺忪:“外边的鸟叫得真好听,像山间的泉水声一样……”
姜迈说:“本就是专门养来听声音的鸟。”
略微顿了顿,才说:“不然,这里也太安静了。”
乔翎听罢,不禁有点微妙的羞愧,拉起被子一直遮到鼻子,声音稍有点闷闷的传了过来:“有我在这儿,以后多半安静不了了……”
姜迈笑了笑:“那很好啊。”
乔翎嘿嘿笑了一声,拥着被子坐起身,忽的想起一事来:“我先前出门的时候,在瓦子里见到了一个玩杂耍的,很有意思,我还给了他几两银子的定金呢,改天叫他来表演给府上的人看,好不好?”
姜迈轻轻说了声“好”。
外边侍从听见内室里传来的言语声,通禀一句,推开了门,拉帐子的拉帐子,开窗的开窗,另有人端了温水来,又准备了擦脸的巾帕。
张玉映拉着她往外间去洗脸,又自然而然的说起今日的安排:“卢相公说把那本诗集的分红送给娘子,书店那边今天估计会来人,您要是想见呢,那就见一下,不想见就罢了。”
“今日中山侯府的世子夫人要过府来拜访,这是早就投了拜帖的,一来两家向来有所交际,二来也是姻亲,即便是为了广德侯夫人的情面,也得好生招待的。”
“梁氏夫人说,有件须得出门的差事,今日见了您再细说。”
“还有一件事,本来昨日就该告诉您的,只是想着您刚出来,正是高兴的时候,就没有说……”
说到最后,张玉映神色踯躅起来。
乔翎听得心头一沉,用帕子擦掉脸上的水珠,道:“什么事?”
张玉映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府上喜事结束之后的第二日,御史台闻风奏事,弹劾安国公府少国公、吏部侍郎梁绮云渎职,立身不检,梁侍郎上疏自辩,圣上留中不发,就在昨日,梁侍郎请辞吏部侍郎之职衔……”
乔翎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准了?”
张玉映点头:“准了。”
乔翎听得默然,缄默许久,又问:“婆婆那边找我,是有什么事?”
张玉映倒是知道:“承恩公死了。”
乔翎楞了一下:“被韩相公砸了脑壳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