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会意了几分,怪不得韩相公昨日会带着师弟过来,怪不得在过来之前,他进了宫,想是承恩公府上有什么要紧的人去寻他麻烦,结果反倒撞在了铁板上……
她扁了扁嘴:“总算是有件叫人开心的好事!”
张玉映:“……是呢。”
洗漱之后,侍从们送了清早的膳食过来,有荤有素,极为周全。
乔翎一边喝粥,一边瞧着自己刚过门的新娘子姜迈。
如姜裕一般,他是个标准的贵公子,吃东西的时候细嚼慢咽,举止优雅,偏人又生的美丽,乔翎即便吃的是淡粥,送到嘴里之后,好像也有了味道。
手旁摆了一小碟香油和清醋拌过的藕,乔翎夹了一筷子吃,嫩生生的脆,她一下子高兴起来:“做菜的人会吃藕!”
姜迈稍显疑惑的看着她。
乔翎打开了话匣子:“你们北边的人不太会吃藕——一根藕挖出来,就是一节一节的,有的适合炖着吃,有的适合炒着吃,还有一节最老,很难吃,我一路过来,好多人都是乱吃的!”
姜迈看过很多书,却从不知道原来一根藕还有这些讲究,听完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原来是这样的。”
乔翎见他感兴趣,便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我住的地方有很多荷花,每年先吃莲蓬,再挖莲藕,莲子可以煮粥,莲藕用来炖骨头,锅里加一点盐,就鲜掉眉毛!水里还有鱼虾可以捉,有空还可以去山上打鸟……”
说着,她嘴里发出“biu~”的声音,又问姜迈:“你玩过弹弓没有?有空我们一起出去打鸟!丁婆婆有一片很大的菜园,总会有野鸟去捣乱,我每年打死一些挂在绳子上,就没有野鸟敢去了!”
几桩小事,她都说的妙趣横生,别说姜迈,连张玉映及几个侍女都有些心驰神往了。
姜迈问:“野鸟会偷吃菜园里的菜吗?”
“有的会偷果子吃,有的要吃菜心,这些其实都还好,反正种的多,吃一点也不打紧,最讨厌的就是野鹊——”
乔翎说着,忍不住瞪起了眼睛:“这种鸟最坏,头一天把种子播进地里,当天晚上它就要抠出来吃!等菜苗苗长出来,它不吃,但还要把苗拔出来摆在菜圃里!”
身旁“哎呀”一声,有个侍女不由得道:“它怎么这样呀!”
张玉映则好奇道:“野鹊居然会从菜圃里抠种子吃?”
“它可狡猾呢!”
乔翎气愤道:“播种的时候要浇水呀,过后就是一个水圈儿,土又是软的,它见到就知道底下有吃的,一挖一个准!”
姜迈放下筷子,好奇的询问出声:“倘若如此,南边种下点什么,若是没人看着,不是很快就被野鹊吃光了?”
乔翎有点好笑的看着他:“地多,但是野鹊少呀。数万亩土地一起播种下去,前后相差不了几天,野鹊就算去吃,又能吃多少?再则,地里有稻草人,隔三差五的也有孩子去打鸟,只是我们那儿人少,种的菜也少,野鹊没什么地方可去,所以就紧盯着丁婆婆的菜园了。”
姜迈品味着她说的话,诚然觉得有意思,他点点头:“难怪你会玩弹弓了。”
乔翎眉飞色舞的告诉他:“起初打不太准的,练了几次之后,指哪儿打哪儿!丁婆婆播种完,后边的差事就是小孩子的了,师姐和师弟负责在菜园里拉绳,我负责打鸟,连打上十几只野鹊,剁掉头吊在绳子上——”
姜迈忍不住问了句:“管用吗?能吓住它们?”
“管用啊!”
乔翎不假思索道:“你看见有个地方吊着十几具无头尸体,你还会过去吗?”
姜迈:“……”
屋里其余人:“……”
张玉映不由得道:“只是这东西跟稻草人一样,起初有威慑,后来野鹊见得多了,应该会有所缓解吧?”
乔翎笑道:“当然啦,它又不傻,头几天被吓住,过去之后就不怕了。”
姜迈遂问她:“那之后怎么办?”
乔翎理所应当道:“再打啊,隔两天打上十几只鸟,剁掉头吊上去,过两天再打再吊,最后等菜熟的时候,绳子上乌压压全都是没有头的鸟尸!”
……大型鸟类露天停尸间是吧。
姜迈:“……”
屋里其余人:“……”
姜迈稍显无力的说了句:“南方湿热,会腐烂的吧……”
“什么都不做,当然是会烂的啊,”乔翎瞪大了眼睛:“怎么,我没有说吗?”
众人齐齐摇头。
乔翎挠了下头,补充道:“要腌制的。我头一天打鸟,第二天坐在菜园里剁掉头腌制好再吊起来,应该也有点威慑作用吧,这天我不打鸟,但是也没有鸟落下来。”
姜迈:“……”
屋里其余人:“……”
甚至于不敢带入到野鹊身上,试想一下那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室内一时缄默了起来。
乔翎倒是觉得手痒了,很由衷的问姜迈:“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哇?我们打鸟去!或者出去钓钓鱼、摸摸虾,这些觉得累的话,还可以出去摘莲蓬,乘一条船,在水上吹吹风~”
姜迈还没说话,徐妈妈便婉拒道:“夫人,国公还没好呢。”
乔翎抬头看着她,很认真的说:“徐妈妈,你让他自己说嘛!总是在屋里闷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的,哪怕是出去坐着钓钓鱼也好啊,我觉得他很想出去的!”
徐妈妈心下一震,有些迟疑的看着姜迈。
姜迈温和道:“我明白您的担忧,只是夫人说的实在很有意思,惹得我也想出去走走了。”
徐妈妈想叹口气,只是忍下了,笑着说了声“好”:那我这就找人去准备,咱们家在城外也有几个庄子,这几日找个好的天气,您身体好些,就出门去。
这边吃了早饭,乔翎便预备着往梁氏夫人那儿去。
她在帘子里边更换晚点见宾客的衣裳,帘子外姜迈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
乔翎说:“还不知道婆婆那边留不留饭呢,不过我尽量回来吃午饭,世子夫人是姑母的侄女,不好怠慢了的……”
忽然间想到一事,她拉开帘子,使其铡刀一样夹住自己脑袋,问姜迈:“你想不想去姨母家坐一坐啊?我们成婚那天,我都没来得及去给姨母敬酒,说起来真是对不住姨母和舅父的一番深情厚谊,我刚进神都的时候,他们就送了礼物过来呢!”
姜迈说:“会不会太叨扰了?”
“怎么会?”乔翎诧异道:“难道姨母过府来做客,你会觉得麻烦吗?”
姜迈略略一顿,继而道:“当然不会了。”
乔翎于是就拍了板:“那就这么定了!”
收拾齐整,她辞别姜迈,带着张玉映几人往梁氏夫人处去了。
正院的一个老人悄悄同徐妈妈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夫人也是这样啊,国公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居然还……”
徐妈妈冷冷瞥了她一眼,一个字都没说,那老人就默默的噤声了。
“夫人是国公的妻室,拿正院的主意,不是理所应当的?”
她环视周遭,既是稳定人心,也是事先告诫:“叫国公高兴,就是最大的事。”
……
梁氏夫人手里捏着一支炭笔正在画图,就听院子里乔翎的声音传过来了,中气十足的,跟自己的陪房说话。
她没抬头,继续勾画手里的图案。
那边乔翎进了门,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眼睛往桌子上瞅了瞅,先说:“我之前吃的那种红红的腌果子很好吃,今天怎么没有?再去取一些来。”
这点小事无需梁氏夫人做声,侍从听后便应声去了。
继而乔翎脚步轻快的到了近前去,声音欢快的叫了起来:“婆婆~婆婆~我来啦!”
梁氏夫人稍觉心累:“如果婆婆没有打扰你,那你也不要来打扰婆婆。”
乔翎压根不搭腔,亲热的往她旁边一坐,肩膀挨着,先说:“婆婆,听说你这儿的浴房居然是用玉石铺地的,踩上去是热的,有空我要来试试!”
梁氏夫人板着脸道:“不准你来!”
“别这样不近人情嘛,”乔翎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往她手里的画纸上瞄了眼,惊奇不已:“婆婆,你画的真好看!”
她问:“这是要修园子吗?”
又说:“这旁边居然还备注着要种几棵树,栽什么花呢!”
梁氏夫人正待说话,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修这园子,不由得顿住了,三两下将草稿纸摞在一起,叫侍从给收起来。
然而这短暂的一瞥,已经叫乔翎看出来几分端倪,她呆了一下,愕然几瞬,才意识到:“是要修在我们两边中间吗?”
梁氏夫人说:“我画着玩的,你别管。”
乔翎用一种被背叛了的眼神,受伤了似的盯着她,不说话。
梁氏夫人默然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说:“……那是还不认识你时候的事了。”
乔翎惊住了:“你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就这么干?”
梁氏夫人于是又稍显不自在的沉默了起来。
乔翎不由得愤愤道:“婆婆,你这个样子,很容易没朋友的!”
姜裕坐在一边,微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梁氏夫人赶忙转了话头:“承恩公亡故,过几日你随我一道去他们府上致奠。”
乔翎往后缩了一下脖子:“婆婆,我不去。承恩公的儿子是王八蛋,承恩公姑息养奸,是老王八蛋,我要是去了,一来有违我做人的准则,二来,以后我还怎么见韩相公和二弟?”
她给出了理由,继而说:“我不去。”
梁氏夫人白了她一眼,居然也没骂她,而是说:“倒也是。”
乔翎稍显诧异的看了她一看。
梁氏夫人终于送了个白眼出去,没好气道:“我难道就没有做人的准则了吗?我不要脸的吗?!”
乔翎马上笑眯眯起来,亲热的用肩膀蹭了她一下。
把梁氏夫人给嫌弃坏了,反手拐了她一下。
乔翎说:“那就都不去了?”
梁氏夫人道:“情面上不太好看吧?”
两人对视一眼,继而齐齐看向旁边人,异口同声道:“姜裕,你去!”
姜裕:“?????”
姜裕出离愤怒了:“怎么,我不要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