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氏深吸口气,站起身来,问那侍从:“去告诉四郎了没有?”
侍从低声道:“已经去说了。”
太叔氏柔声同长嫂道:“我这就叫人套车,马上过去,隔房的弟妹,他反倒会客气几分……”
承恩公夫人静默了几瞬,声音沙哑:“我与弟妹同去。”
……
价格叫到五万两的时候,商贩已经满头大汗了。
就算是神都第一美人张玉映,当初也没叫到这个价啊!
他不得不开口道:“两位,两位——”
商贩说:“小人做买卖,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也不想二位贵人叫价到最后,又闹出不愉快来。”
他加了数个小心,语气谦恭又柔和:“咱们是否方便提前看一下票据呢?哈哈。”
心里边盼着有一边没带这么多钱,赶紧结束这场叫人头皮发麻的竞价。
承恩公居高临下的瞟了乔翎一眼,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封,“啪”一声轻响,甩到破了一个大洞的案上。
他朝那商贩动了动下巴:“数数。”
商贩告罪一声,小心翼翼的打开,抽出一半看了眼,便重又毕恭毕敬的送回去了。
又神色恭敬的去看乔翎。
乔翎战术后仰,稍显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想问,这边都支持怎么付账啊?
我有钱,但是需要稍微周转一下。
只是还没等说出来,却先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她愕然回头,却见姜迈不知何时过来了,将一张票据推到桌上,轻声问:“够不够?”
商贩瞟了一眼,赶忙双手递还回去,一叠声道:“够的,够的!”
乔翎急了,赶忙站起身来:“你怎么下来了?这边这么乱!”
她用手给姜迈扇风,忧虑之情溢于言表:“见贱人很容易生气的,生气对身体又很不好,你赶紧回去吧!
承恩公听得变色,极其不适:“喂,我说你——”
“你闭嘴!”
乔翎一掌击在案上,杀气腾腾道:“你要是敢叽叽歪歪惹他生气,我刀了你!”
说这话的要是别人,承恩公马上就要往他脸上吐一口痰。
你他妈算老几,敢刀我?
但是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满神都都赫赫有名的癫人越国公夫人。
新婚之夜连爆数人,喜提监狱三日游。
交友范围极其混乱,疑似与反动分子有染。
公开孤立太后母家,人送外号葬爱老祖……
承恩公……
承恩公憋屈的选择了从心。
《你永远可以相信癫人》
第40章
姜迈没有离开,反而在她旁边落座:“你们继续吧。”
乔翎看了眼太阳,同侍从道:“去拿一柄伞来。”
侍从迅速取了来,在姜迈身后撑起。
乔翎尤且有些不放心:“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我过会儿就追过去了。”
姜迈轻笑着摇头:“没事的,你放心。”
乔翎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这会儿打旁边斜逸过来一声笑:“贤伉俪真是羡煞旁人啊!”
乔翎侧目去看,却见来的是个年轻郎君,着花色圆领袍,脸上嵌了一双狐狸眼。
张玉映借着衣袖遮掩,稍用力在她手上捏了一下,低声介绍:“这是乌十二郎。”
原来是乌氏的公子。
乔翎明了了张玉映的意思——这个乌十二郎,是个麻烦的人,客气的朝他点了点头。
乌十二郎笑吟吟的近前,那商贩赶忙躬身向主家的公子行礼。
乌十二郎朝他摆了摆手:“你去吧。”
那商贩再行一礼,退到了一边。
生着一双狐狸眼的乌十二郎看看承恩公,再看看乔翎,叹了口气:“两位贵人想要买同一个女奴,又都不吝千金,该当如何处置,实在叫人为难。”
承恩公没好气道:“价高者得便是了,有什么好为难的?”
乌十二郎却没有恼,语气反倒愈发柔和:“再继续叫价,只会更伤和气,你加我增,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妨一局定胜负,二位以为如何?”
姜迈抬起眼帘,淡淡看了看乌十二郎,继而重又将眼睑垂了下去。
承恩公为之皱起眉头:“你想怎么定胜负?”
乔翎也道:“十二郎不妨说来听听。”
乌十二郎笑着朝几人拱了拱手,言简意赅:“二位贵人在纸上写个价格,价高者得,童叟无欺。”
承恩公眼珠转了转,笑着说了声:“好,就这么办!”
继而他看向乔翎,挑衅似的抬了抬眉毛:“越国公夫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乔翎没看他,而是觑着乌十二郎,轻轻吐出来一句:“好,就这么办。”
乌十二郎好像没有察觉到两方言语和视线当中所投射出来的意味,一拍手,便有人送了契书来。
张玉映立在乔翎身边,看得最是真切,瞟一眼那张权责明确、决计抵赖不得的契书,神色几不可见的晦暗了一瞬。
她意识到,乌十二郎打算借着王娘子,狠宰自家娘子一刀。
承恩公是个混不吝的人,他是不要脸的,填一个高价上去,倘若最后两方比较,即便他出的更高,他怕也不会认的——因为众所周知,他不要脸。
可是自家娘子不一样,看似混不吝,实则是个骨头很硬的人,白纸黑字签下来的事情,她一定会认的!
承恩公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会在上边填一个天文数字——尽管他不怕丢脸,但是能叫仇人大出一笔血,岂不是好过人前丢脸?
所以他会填一个自家娘子,亦或者说越国公府能够支付,但是会异常痛心的一个数字。
该怎么界定这个数字呢?
方才越国公姜迈推出去一张面额五十万两的巨额票据!
张玉映几乎可以肯定,承恩公一定会填五十万两!
如果自家娘子出的价格比这要低,那他就会赖账。
如果娘子出的价格比这要高——有什么比眼见着仇人出这么大一笔血买一个原本作价十两的女奴还要痛快的事情?
他是不会亏的!
张玉映心知自己该规劝娘子一下的,只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能想到的,娘子也能想到,又有什么必要开口?
倒是越国公……
张玉映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一直静坐在旁边的姜迈。
姜迈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同乔翎又说了一句:“没有关系。”
乔翎眨一下眼,朝他点点头,再转而看着面前的那张契书,却没有急着动笔,而是很诚恳的同乌十二郎道:“我觉得,五万两已经很多了,毕竟最开始的价格只是十两,你说呢?十二郎。”
乌十二郎微微一怔,继而微笑道:“夫人可以在上边填任何您想填写的数额。”
承恩公嗤笑一声:“玩不起就不要玩啊,现在低头,我是不会死追着不放的!”说着,在自己的那张契书上签了字。
乔翎“噢”了一声,继而纠正一下乌十二郎:“叫我太太。”
乌十二郎又是一怔,旋即从善如流:“好的,乔太太。”
乔翎也在上边填了数额。
两张折叠起来的契书递上去。
乌十二郎展开了承恩公那张,轻声报出了上边的数额:“五十万两。”
承恩公脸上含着一丝嘲弄的笑,并不言语。
乌十二郎也不介意,旋即展开了第二张契书,饶是心里早有预测,巨石落地的那一瞬,他呼吸也不免有转瞬的停滞。
很快他微微笑了起来:“越国公夫人出价五十万零十两。”
“天啊,越国公夫人真是正义凛然,视金如土啊!”
承恩公夸张的笑了起来,继而站起身,用力的拍着手:“从前别人说越国公夫人嫉恶如仇,品行高尚,我还以为是虚言,没想到今日您居然愿意为了一个作价十两的女奴一掷五十万两,真是叫鄙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乌十二郎大获全胜,当然也不吝啬于几句褒赞:“国公说的很是,要说侠肝义胆第一人,本朝舍乔太太其谁?”
周遭那些围观完全场的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或是幸灾乐祸的赞誉起来。
周遭成了一片喧闹的海洋。
五十万两啊!
十两银子,就够一个寻常人家嚼用一年!
公候之家嫁女,不算嫁妆的话,一万两就足以筹备一场隆重的婚事了!
皇子公主开府,也不过二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