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越国公夫人眨眨眼的功夫,竟就丢出去五十万两!
所有人都忽略了后边还有一个十两——但是跟前边那个五十万两比起来,那十两还算什么呢?
因为数额太小,甚至于都没必要当回事。
乌十二郎笑微微的拍着手,承恩公志得意满的笑,倒是没人催促,但乔翎还是很自觉的掏出了荷包:“那张被我打烂的桌子,要多少钱?”
乌十二郎楞了一下,没想到这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惦念一张桌子。
他不以为意:“那点破烂东西,不值得放在心上,太太无需赔付。”
乔翎说:“要赔的。”
乌十二郎倒是也没强求:“太太给两钱银子就是了。”
乔翎于是就挑了块差不多有两钱重的银子放在桌上:“应该够了吧?”
说真的,以乌家的家业,乌十二郎看这两钱银子一眼,都是这两钱银子赚了……
但是这两钱银子的原主人是越国公夫人,是为他创造了净利润五十万两的乔太太,所以即便对方说,要他把这两钱银子拿到祠堂去供奉一晚上,他也会照做的。
乌十二郎很认真的看了看,继而很认真的告诉乔翎:“太太,足够了。”
乔翎于是又从荷包里取出来一张十两的银票,推出去:“这是那十两银子,你看看,对不对?”
乌十二郎很耐心的看了一看,继而很认真的告诉乔翎:“太太,对的。”
眼见着就是要接收最要紧的胜利果实的时候了,甚至于乌十二郎嘴上在跟乔翎说话,余光已经不自觉的看向姜迈伸出来的手——
不曾想乔翎伸臂去握住了姜迈递过来的手,继而轻轻向后一推,又从荷包里摸出来了什么东西,转而问乌十二郎:“有没用过的契书没有?”
乌十二郎脸上的笑顿住了,深深看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一摆手,便有人送了空白契书过来。
承恩公在旁替乌十二郎张目:“越国公夫人,你不会是打算赖账吧?白纸黑字签下来的,这会儿又要抵赖,你丢的起这个脸,越国公府丢不丢得起?!”
周遭还有人起哄:“乔太太,别缩头啊!”
乔翎瞥了承恩公一眼,却说:“本来这么干,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再一想你有今日靠的是谁,就特别好意思了。”
承恩公听得莫名,乌十二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档口已经有人送了契书来。
乔翎接到手里,摆在面前,又问乌十二郎:“有印泥没有?”
这一回,乌十二郎有话要说了:“乔太太,我这边觉得呢,您要是方便的话,最好是一次兑付,免得咱们以后行事麻烦,您说呢?”
乔翎说:“我就是打算一次兑付啊——我就在这儿坐着,你拿到钱之前,我不走。”
乌十二郎心下惊疑,又觉疑惑,心想,越国公手里不就有一张五十万两的票据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转而又想,反正她自己说的,拿到钱之前,她不走,怕什么?
马上吩咐下人:“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给乔太太取印油来?”
东市本就便宜,很快便取了来。
乌十二郎在旁看着,就见乔翎手里握着一枚印章,朝底部哈一口气,蘸一下印泥,继而将其清清楚楚的盖在了那张空白契书上。
乌十二郎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点,想要看清楚印章上的字样。
乔翎却已经将那张加盖印章的契书递了过去:“上边有地址,连同之前那张我签了五十万零十两的契书一起送过去,会有人给你兑付的。那边兑付之前,我不走。”
乌十二郎将信将疑,只是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展开那张加盖印章的契书一看,却是个相当复杂的纹样,中有圆环形的十几位编码,底下是地址……
倒是在神都城内的显贵地段。
他本也是个年轻人,不由得被乔翎这一系列古怪的举止惹起了好奇心。
心想,神都城内,还有这种地方?
我也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先前怎么闻所未闻?
当天就能兑付五十万两的巨额票据——这得是何等体量的财庄,先前何以籍籍无名?
越是摸不透,态度上便愈发要客气。
乌十二郎遂向乔翎行个礼,客气道:“太太与国公且归家去吧,您二位是贵人,怎么会赖账?倒是此处人多浮躁,怕是不便。”
乔翎反而不肯走:“等你兑付完,确定无误之后,我再走。”
她越是如此作态,乌十二郎心里就越没底,深施一礼,再三吩咐侍从们好生照应,自己则带着人,循着地址去了。
乔翎又劝姜迈先回去:“还有的等呢!”
姜迈很好奇:“你盖的是什么章,真的能取出钱来?”
乔翎脸上信心满满,心里边实际上也有点没底,手捂着嘴,悄悄说:“我觉得能,韩相公说能的。”
原想把章盖在姜迈手心里的,怕不好洗,便盖在自己手心上了:“喏,你看。”
姜迈微露诧异之色。
乔翎见状也有点诧异了:“你认识?”
姜迈问:“你是一位公主?”
乔翎被他问住,稍有点结巴道:“难道我不是吗?”
姜迈欲言又止。
乔翎被勾起了好奇心,拖着椅子往他面前凑了凑:“你居然认识这个章?”
姜迈有些无奈:“听说过一些,且下边的地址,难道不是宗正'寺吗?”
……
乌十二郎直到迫近目的地之后,才意识到,那地方居然是宗正'寺的地盘。
这本也不奇怪。
他乃是豪商之子,即便背靠显贵,也没有同宗正'寺打交道的机会,只知道那片地方全都是衙门,具体是哪家衙门,就有所不知了。
印章下边的地址极其迫近宗正'寺,但又不是宗正'寺,到了地方之后乌十二郎勒住马,不由得迟疑起来。
他心想,难道是越国公夫人耍我?
又觉得不太像。
好端端的,何必撒一个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
东市离宗正'寺又不是十万八千里,需要几个月才能打个来回。
乌十二郎与侍从们在宗正'寺门前逡巡迟疑,终于惹了门吏过来,见他衣着华贵,倒还客气:“尊驾有何贵干?”
乌十二郎索性下了马,展开手里的契书给他看:“这个地方,是在这儿吗?”
门吏盯着看了几眼,神色古怪起来,跟他说:“你且等等,我去问一问。”往门内去了。
乌十二郎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心想,原来还真是在这儿?!
我之前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过了会儿,便见那门吏小跑着出来招呼他:“跟我来!”
乌十二郎满腹疑窦的进去,一直被带到了宗正丞面前去。
到这会儿,乌十二郎心里边已经十分惊疑了。
宗正丞经手多了皇室的私隐烂账,神色反倒从容,瞥了他一眼,问:“账单在哪儿?”
乌十二郎惊愕的张开了嘴,心想,原来宗正'寺还有大额票据托管的业务?!
这是他们的职权范围吗?
踯躅着递了两张契书上去。
宗正丞看了一眼,先瞄到了一个五十,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五十两也要报账,真是臭穷酸!
正要往上边盖章,忽然觑见“五十”后边还跟着一个毛骨悚然的“万”,手里的章“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再三确认,终于意识到,是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啊啊啊!!!!!!
干什么能花五十万两?!!!
雇凶刺杀圣上都用不到这么多钱吧?!!!!
宗正丞满心惊诧的去翻另一张契书,反复看过之后,惊疑不定的问乌十二郎:“买了个女奴,作价五十万两?!!!”
因为他气势太盛,一时之间,乌十二郎居然没敢作声。
宗正丞一掌击在案上,厉声道:“我问你话,你难道听不见?!!!”
乌十二郎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宗正丞见状反倒平静了下来,放下手里的契书,心平气和的问他:“你叫什么?”
乌十二郎不安的说了自己的名字。
宗正丞知道了:“乌家的人?乌留良是你什么人?”
乌十二郎蹙一下眉:“是我家祖父。”
宗正丞点点头,站起身来:“数额太大,我做不了主,你随我来,去找个能做主的人。”
乌十二郎满腹忐忑的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宗正少卿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
“五,五十万两?!”
他勃然大怒:“什么女奴值五十万两?!金子打的吗?!就算是金子打的,也不值五十万两!!!”
宗正丞面无表情道:“明尊,账单在这儿,印章也在这儿,兑付还是不兑付啊?”
宗正少卿叫乌十二郎到自己跟前来,又问了一遍他的出身,继而再没理他,果断使人出去:“天杀的,买个女奴,敢收五十万两?!乌家养的狮子不仅胆子大,胃口也好,什么人都敢咬一口!!!”
“叫乌留良来,我就坐在这儿,叫他来咬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