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桑宁摇摇头,嘴上道:“具体也没想到什么,只是有件事让我比较在意,总让我觉得,应该再查查,再问问。”
说完这句她又看向长伍:“既然那三人都查了,那为何不连新济国圣子一起查了?反正查三个也是查,查四个也是查嘛。”
“不是没想到。”长伍挠了挠自己后脑勺,“只是一来新济国圣子嫌疑最小,可以说是已经排除在外。二来他居住在静安寺内,是最难探查的。别瞧静安寺那些和尚平日里一个个温和谦让,可论功夫他们当中不乏佼佼者。若咱们的人真潜入进去,极为容易被他们发现。”
若是被发现导致王砚辞的身份暴露,反倒得不偿失了。
柳桑宁听了后点点头,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过了一会儿才说:“看来还是得去找一下叶轻雨。”
“你找她做什么?”王砚辞不解。
柳桑宁回答:“有些事我想问问她。”
说完,柳桑宁立即起身:“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去相府见她。这两日她因落水一直在家中休息,我去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
王砚辞也跟着起身:“我陪你去。”
不料,柳桑宁却拒绝了:“不了,你不能跟我去。若是咱们俩一块儿去,没准反倒叫人心生警觉。但我自个儿去倒是无妨,我与叶轻雨交好,许多人已然知晓。更何况我是女娘,我去看望她也更为合理。”
长伍在一旁也表示认同:“少爷,我觉得柳娘子说得对,你若是一起去反倒不方便。”
王砚辞沉吟片刻,最后同意了。
他看着柳桑宁:“那我在家中等你。”
柳桑宁灿烂一笑:“行,等我见过叶轻雨后,便来你府上蹭饭。”
说完,柳桑宁便带着笑出了房门,大步朝着围墙而去。
为了防止被人瞧出端倪,她先是翻墙进了百官斋,而后从百官斋出门,赁了一辆马车去了趟卖果子的铺子,买了些女儿家喜欢的果子,之后才前往相府。
一到相府门口,柳桑宁报上名号后,门房的人便立即喜笑颜开的领着她往里头走。
一边走一边说:“咱们姑娘交代过,若是柳大人上门探望,定要快快将你领去她屋子,好叫她同你说说话。”
“你姑娘怎么知道我要来?”柳桑宁问。
门房笑:“姑娘自是不知,只是姑娘盼着柳大人来罢了。”
柳桑宁也露出笑容:“那今日定要好生陪轻雨妹妹多说会儿话才是。”
门房一路领着柳桑宁到了叶轻雨的院子。
一进院子,柳桑宁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再仔细一瞧,这院子里不仅种着花,还种了好几棵果树。院子的大小比起她在柳府的小院儿不知大了多少倍!
不光有花有树,甚至还有个小鱼池,平日里叶轻雨想要赏锦鲤也很是方便。
院子里的景致错落有致,说是将一座小花园搬进了院子也不为过,可见其在家的受宠程度。
柳桑宁一路感慨着进了叶轻雨的屋子,一进屋子便觉得比外头冷上许多。
再仔细一瞧,屋子里竟是摆了好几盆的冰炭,如此奢侈,令柳桑宁大开眼界。她心想,宫里的娘娘们恐怕也只有这个待遇了。
叶轻雨坐在软榻上,人瞧着有些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头。可这会儿见着柳桑宁,她却是一改病容,高兴地招手:“阿宁阿姊,快来这边坐!”
柳桑宁拎着果子到她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几。她将果子摆放在小几上,一边解开油纸包,一边说道:“你今日可觉得好了些?那日落水没被吓狠吧?”
提到落水一事,叶轻雨还有些心有余悸。她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内馅儿是酸酸甜甜的果酱,她很是喜欢,吃得一脸满足。
等嘴里的果子咽下去后,她才回答:“那日是被吓得不轻,可人没事,又回了家,我很快就不怕了。”
“你那日,是真的自己失足掉下去的?”柳桑宁压低声音问。
叶轻雨看了眼一旁伺候的侍婢,侍婢见她眼神,便自觉退出了屋子。
柳桑宁心中疑虑,叶轻雨这时说道:“那晚我的确是自己失足落水的。大约是我离池边太近了,池边的土松软些,我脚下不稳掉进去的。”
听到叶轻雨这么说,柳桑宁一时间只觉得又安心又有些惆怅。
不料,叶轻雨却紧跟着道:“那日我落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池中时,见到了新济国圣子身上的伤疤。”
说着,叶轻雨在自己左肩处比了个位置:“就是这儿,有道疤。”
柳桑宁点头:“我知道,听闻当年圣子狩猎时落下的。”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叶轻雨说道,“可我后来同阿耶提起此事,阿耶却说那疤不是狩猎时伤的,是二十多年前为人所伤。”
柳桑宁心中一凛!
她立马问:“叶相真这么说?”
叶轻雨点头,声音却压得更低:“更奇怪的是,我后来又追问我阿耶此事,可我阿耶却不肯承认他说过此话,还说圣子的疤是狩猎时的旧伤。可我分明听得清楚,他当时的确否认了那是狩猎留下的疤!”
说到这里,叶轻雨不知为何也觉得有些不安起来:“而且我阿耶知道是圣子救了我,很不高兴,还发了脾气,勒令我日后不许同圣子往来,他还说新济国的人都要少接触。”
叶轻雨这会儿果子也不吃了,满眼紧张看着柳桑宁:“我这心里慌张得很,你说他会不会和二十二年前那桩案子有关啊?”
柳桑宁见她如此,却出声安慰:“你别瞎想,当年的案子是你阿耶亲自办的,早已结案了。”
叶轻雨听柳桑宁这么说,才稍稍放下心来。
柳桑宁也捏起一个果子吃了口,似随意说道:“听闻叶相年轻时便是个拼命三郎,没处理完的公务甚至还会拿回家来处置,当真是值得我辈钦佩。”
“嗐,这有什么好的?”叶轻雨撅了噘嘴,“我娘还时常埋怨我阿耶这般拼命呢,公务在工房里处置便好,带回家来作甚?回家是要好好同家人相处,好好休息的。你可别学我阿耶,至今都死不肯改呢。”
柳桑宁吃果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叫她诈出来这一点来。
陪着叶轻雨说了快一个时辰的话后,柳桑宁才起身告辞。叶轻雨颇有些不舍,柳桑宁无奈道:“你早些休养好,不日我便能休沐几日。届时你若休养好了,便能一同出门游玩。”
叶轻雨一听眼睛都亮起来:“好呀,那要叫上自乐哥!”
停了下,她又道:“也将谨行哥哥叫上。”
柳桑宁扑哧笑出声,将叶轻雨的心思都看了个明白。她点头应下,便要往外走。
叶轻雨从软塌上蹦起来:“阿姊,我送送你。”
柳桑宁一把将她摁下,正要说什么,外头却有侍女面色惊慌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便看着二人说道:“姑娘,外头来了刑部的衙役,说是要带柳大人走!”
第155章 抓人
“刑部的人?”叶轻雨惊愕,“你没看错吧?”
侍婢摇头:“婢子没看错,就是刑部的人。婢子还听到他们自报家门,说是得知柳大人来了咱们相府,所以才找上门的。他们奉命,要、要捉拿柳大人!”
敢情方才说「带走」还是这婢子美化以后的说法。
叶轻雨听得急了:“他们为何要捉拿阿姊?可有说明缘由?”
一边说着,叶轻雨一边抓紧了柳桑宁的手。明明柳桑宁才是那个要被抓的人,可叶轻雨看起来却比柳桑宁还要紧张害怕。
柳桑宁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让她不必忧心。
侍婢听了回答:“好像说是……说是涉及命案。”
这话侍婢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心惊不已,她久居后宅,根本就想不到命案这种事的嫌疑人居然会离自己这么近,就站在自己跟前。
她更难以相信,这般有着博学之才的女官,竟会涉嫌命案。
叶轻雨听得眼前一黑,面色发白,双腿都觉得开始软了。她紧抓着柳桑宁的手,看着她:“一定是刑部搞错了,一定是!阿姊你别怕,等我阿耶回来,我定去求他,让他给你主持公道,绝不叫刑部的人欺负你!”
柳桑宁拍了拍叶轻雨的胳膊:“别慌,眼下是何情况还不知道,先不用急着惊动叶相。”
说完柳桑宁又看向那位侍婢:“刑部的人有没有说他们是从何处过来,怎知我在此?”
侍婢有些不确定地说:“婢子去的时候听了一嘴,好像是说在半道上遇着什么人了,得知是来找柳大人的,便告诉他们柳大人在咱们府上。”
柳桑宁微微挑眉,究竟是何人居然在刑部衙役气势汹汹抓人的路上同他们搭话?
“如此说来,刑部的人没有去百官斋。”柳桑宁念叨了一句,“看来其他人应该还不知道他们要抓我。”
叶轻雨这下脸色更难看了。
侍婢有些焦急:“夫人遣了婢子来唤柳大人出去,姑娘,眼下如何是好呀?”
侍婢自然知晓自家姑娘与柳桑宁交好,也知晓姑娘定不想看着柳桑宁出事,这会儿她也替二人焦急起来。
叶轻雨心一横:“我不管,我不许阿姊去!他们若想从我们相府抓人,那便去请圣人的旨意,或是去叫我阿耶亲自回来说!”
叶轻雨像是被惹毛的猫,张牙舞爪地挡在柳桑宁跟前,一副要和人同归于尽似的表情。柳桑宁看得又感动又无奈,她拉住叶轻雨,轻声安抚:“你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就先好些休息,别将自己卷进这种事中。就算我卷入命案,可我没做过的事,他们也不能逼我认下不是?”
大约是柳桑宁看起来格外镇定,这让叶轻雨惶恐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柳桑宁继续道:“况且眼下咱们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涉及命案究竟是说我是嫌犯,还是说我是证人,万一只是例行找我问话呢?若你拦着不许我去,平白无故得罪了刑部,往后叶相在朝堂上对上刑部的人,恐怕也不好做啊。”
柳桑宁这话说得实在,叶轻雨虽一心想维护她,可也知道柳桑宁说得没错,而她自己也不可能不顾及父亲的仕途。
最后她只好松开了手,眼巴巴看着柳桑宁出了屋子。
柳桑宁方一到前院儿,就见前院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叶夫人脸色难看至极,见到柳桑宁却让自己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她朝着柳桑宁走过来,对柳桑宁说道:“柳大人,刑部那边有事找,且先随他们走一趟。想来刑部办案定有章程,你又是朝廷命官,是圣人钦定的七品官,刑部定不会乱来。”
这话听着是同柳桑宁说,可在场的明眼人却都知道,是说给刑部这群衙役听得,尤其是领头的那位衙役。
因着女儿与柳桑宁交好,叶府上下对柳桑宁态度都十分客气,叶夫人对柳桑宁也多几分关心和照料。
柳桑宁点头,也笑着道:“叶夫人说得是,我毕竟是朝廷命官,刑部都是同僚,不会对我乱来的。”
刑部来拿人的衙役们脸色却不大好看。尤其是领头那位,后槽牙都咬紧了。他又不是傻子,这话是在敲打他,他如何听不出来?
只是一个是叶相夫人,身上有着二品诰命,一个是七品官员,他一个刑部衙役还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柳桑宁心中打着鼓,可面上始终保持着镇定,就这么跟着刑部的人走了。
柳桑宁一走,叶轻雨就得了消息。
“姑娘,柳大人被带走了。”
叶轻雨手中捏着的果子被她无意识用力捏碎,她低头看着小几上放着的果子,脑子里忽然想起柳桑宁说的那句其他人还不知道要抓她的话。
她立即抬头对身边侍婢说道:“快,遣人去一趟谨行哥哥府上,告诉他阿宁阿姊被抓了,让他想想办法救人,切莫让阿姊在刑部受委屈。”
侍婢领命离去,很快就有小厮出了相府,架着马车就往王砚辞的府邸赶。
待王砚辞接到消息时,柳桑宁也已经到了刑部。
一进刑部,柳桑宁便瞧见了在公堂之中的刑部侍郎吴侍郎。先前的案子与他合作,彼此都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