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陛下喜欢柔顺服帖的女子,不光我不行,四姐你也不行。”戚玦道。
戚瑶翻了个白眼。
戚玦提醒道:“你们可千万别外传,自己知道就好,尤其是不能传到陛下耳朵里,免得连累娘娘。”
戚瑶打量她片刻后,狠狠剜了她一眼:“再这般冒失,早晚闯祸。”
她没有再深究,而是拔了石缝里的剑,转身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戚玫挽着戚玦的臂弯回院子,后怕道:“吓得我一晚上睡不着,我还以为五姐真要进宫呢!”
戚玦这辈子都再也不想聊这个话题了,转而问道:“三姐的伤势如何了?”
“她啊,娘娘赏了我们好些东西,还专门赏了三姐几盆白牡丹,对着几盆花傻笑一晚上了,好得很呢。”
……
三日后,入夜,时至亥时。
戚玦换了身利落的木兰色圆领袍,她从假山处翻墙出去,等候在墙下。
裴熠如约而至。
只见他帔风下,难得地穿了身略显明艳的挼蓝色云纹埋金袍,终于不似平日那般老成的打扮了,戚玦不由得眼前一亮。
“阿玦。”裴熠冲她一笑,明眸皓齿。
戚玦暗道:果真是玉色天成。
只不过,和他们今晚要做的事……多少有点格格不入,倒辜负了他这身衣服。
正此时,绿尘驾着马车也到了。
见了绿尘,裴熠脸上的笑意一滞:“……阿玦,我们是要做什么?”
却见戚玦神神秘秘:“先上车,到了便知。”
第98章 蝉衣
马车一路使到了一座庄子,正是当初从陶家手里买的那座。
若非戚玦买了这庄子,他们只怕又要随着陶家被查抄而被四处转手了,因此庄子里的人对戚玦也愈发恭敬起来。
“送来了吗?”戚玦道。
那为首的管事婆子道:“姑娘一早交代过,今日会有人往这送个箱子,老身便仔细留意着了,如今东西已经被抬进冰窖了。”
盛京冬天冰层深厚,便常有人修冰窖以储冰。要能将冰储存至夏季而不化,冰窖往往需要深挖,这样的地方,声音最是难以传出去。
而且,这庄子的冰窖还是个废弃的,里面根本没有储冰,对戚玦而言,便是个极好用的刑讯室。
箱子揭开,借着昏暗的光线,可以看见里面缩着的,是个穿着囚服的女子,和耿丹曦年纪相仿,此刻面色灰白,双目紧闭,显然正昏厥着,她整个人身上伤痕密布,囚服上濡着血,泛着腐臭的血腥味。
裴熠和绿尘不免惊诧,绿尘愕然:“这是……”
“耿丹曦的宫女蝉衣,从她还没被耿祈安认回的时候,就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算是她的亲信,为虎作伥多年,本是要在今天被处死的,只不过她暂时还有用。”
戚玦语调轻描淡写,昏昏烛火在她脸上留下阴影,看不清神色。
“阿玦,可是和我们要查的事情有关?”看着她的侧影,裴熠有些担心。
戚玦抬头看她,神色柔和,并不似刚才说话时那般,带着淡淡的寒意。
“嗯。”她道:“这次我进宫见了贤妃一趟,大有所获,不久前,贤妃小产过一次,是耿丹曦所为,我发现她小产的原因,和先帝的荣贤皇后竟出奇相似。”
裴熠怔住,心底生起一阵寒意:“阿玦的意思是,我姨母绝嗣,不是意外?”
戚玦眸色沉沉:“我的确如此怀疑,所以我答应了贤妃日后替她在后宫保驾护航,作为交换,她替我把蝉衣的毒酒换了,再暗度陈仓送出来,今晚此行,目的就是问出药方究竟从何处而来。”
一听这话,裴熠急道:“你怎可卷入后宫之争?太危险了。”
“重点不是这个。”戚玦转而对绿尘道:“绿尘,帮我把她捆在柱子上,绑结实点,把两只手分开绑。”
早就已经听得瞠目结舌的绿尘许久才反应过来,赶紧照着戚玦的话做了。
待人绑好,蝉衣也幽幽转醒。
在发现自己还没死后,还没来得及惊喜,她就发现自己半点动弹不得。
她恍了恍脑袋,双眼逐渐清晰,待看清眼前之人后,几乎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平南县主?靖王世子?你们!”
“是我们。”戚玦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蝉衣警惕不已:“这是哪?你们要做什么!”
“别紧张。”戚玦道:“此处不是皇宫,让你多活一会儿,也只是想问你一事。”
“你们想用我对付娘娘?”
却见戚玦眉头一挑:“别多想,她暂时还不需要对付。”
“她怎么了!”蝉衣又拼命挣扎起来,终是无果。
“难为你忠心,她没事,此刻想必正在宫里,为如何东山再起而辗转难眠。”
蝉衣冷嗤一声:“你要问我什么,定然不安好心,蝉衣即便是死,也绝不背弃娘娘!”
却不料戚玦展颜一笑:“料到你不会老实,所以我早就想了个法子撬开你的嘴。”
“你做什么!”
在蝉衣无用的挣扎中,戚玦用匕首划破了她左手的腕部,但只开了个小小的口子,血汩汩流着。
“我一个必死之人,县主犯不着用这种法子吓唬我!”
戚玦漫不经心擦拭着匕首,绿尘则适时地在蝉衣手底下放了个铁盆,寂静的冰窖内,只听到血吧嗒吧嗒滴在盆里的声音。
“我问你,害晏贤妃小产绝嗣的方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蝉衣咬牙切齿:“原来县主是晏氏那贱人的人,问这些,不就是想害我家娘娘吗?”
戚玦找了张凳子坐下来,道:“我不过是想知道这方子来自何处,除了那张错误的药方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相配合,竟能无声无息地,害了个好好的人彻底没了生育能力?你又何必以己度人,将我想成这般险恶之人?耿丹曦害贤妃的事情,早就被锦绣宫旧人抖落个干净,不差你一人的供词。”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那贱人是生不了了,不必白费功夫!谁知道你寻了方子,是不是要用到我家娘娘身上!”
戚玦叹了口气:“耿丹曦若是能生,早就生了,还需要我来害吗?”
“你!”
而此时,铁盆里已经蓄了不少血,沉闷的吧嗒声,变成了更加清脆,也更磨人的滴答声。
“好吧。”戚玦无奈,以手指天,道:“我发誓,若我用你今日之话去害宁婉娴,教我不得好死,可以吗?”
“我是不会说的。”蝉衣坚持闭口不开。
戚玦却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本还想着给你个痛快,再替你寻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既如此,蝉衣姑娘就只能听着自己的血滴声,孤身赴黄泉了。”
“横竖是死,于我而言没有区别!”
戚玦表示认同:“的确,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句,按照目前流血的速度,你约摸还能活七八个时辰。”
蝉衣撇过脸去,沉默不语。
戚玦也不急,只是闲坐着,不仅如此,还招呼裴熠和绿尘一并坐下。
不多时,随着滴答声一声接一声,蝉衣的面色逐渐苍白,身子也止不住打颤。
戚玦却只是静默看着。
人或许不怕死,但这种濒死的痛苦不断被延长,却让人生不如死。
就比如现在,那铁盆里的血其实并没有多少,但蝉衣的反应已经像是失血过多的将死状态。
再加上均匀响起的血滴声,足以让人在恐惧状态下崩溃。
甚至,根本不需要伤口,只要蒙住犯人的眼睛,在手腕上滴热水,让他误以为自己在流血,也能够把有些人活活吓死。
从前她只见过外祖用这种手法审讯内奸,哪怕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士兵,都无一人扛得住这种刑罚,更何况蝉衣这辈子只不过混迹于后宫。
只见不到一个时辰,蝉衣已经呼吸急促,身体扭曲着挣扎,喉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说……我说!杀了我!你快杀了我啊!”
蝉衣气息微弱地说出了这句话。
戚玦起身走到她面前:“洗耳恭听。”
蝉衣急促地喘着粗气:“但我要你也先回答一个问题!”
“说。”
“……携衣合香那件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戚玦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什么意思?”
蝉衣恶狠狠盯住戚玦:“我不相信你这种毒妇没有参与陷害我家娘娘!”
戚玦想了想,道:“好,我可以告诉你,陶柔揭发耿丹曦,是方汲指使的,因为她有个儿子在我手里。”
蝉衣目眦欲裂:“方汲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若没有娘娘提携,她何来今日!”
戚玦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我的问题回答完了,该到你了。”
见蝉衣只是咬着牙瞪她,戚玦旋即一笑:“不说也可以,那就让这血继续流,听说人在失明的时候,会对声音更加敏感,我可以蒙上你的眼睛,让你更清楚地听着这血流声,算起来……你还得熬至少五个时辰。”
蝉衣眼里的恨意化作恐惧,她抽搐着尖叫起来:“京郊!京郊元宝村!有个……有个大夫。”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她呜咽着。
戚玦默默一叹:“罢了,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还是再等等吧。”
“他姓付!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快杀了我……我求你!”
得到答案后的戚玦莞尔一笑,露出几分残忍的闲适,她没有当即满足蝉衣,而是不紧不慢从腰间荷包中掏出那枚代表戚家家主身份的玉扳指,她把东西交给了绿尘。
“绿尘,回去找叙白,让他把人带过来。”
“是。”
绿尘应声,离开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