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上过战场,承佑三年,眉郡关津抵御齐人,臣女亲手砍杀数十齐军,臣女不才,但出身将门,绝不辱没先祖!殿下若是不信,可问戚玉珩。”她道。
闻此言,戚玉珩起身:“殿下,这件事我四姐说得倒是不错,她自小身手过人,便是我的一身功夫,也是四姐教的,她可比我勇武多了。”
裴澈只淡淡哦了声,若有所思。
生怕被拒绝,戚瑶连忙补充:“无论生死,臣女可以自负,还请殿下准我上阵!”
此刻戚瑶眼里跳动着的是热忱与执着。戚玦也不大明白,上战场究竟是她自己想要去的,还是仅仅只是为了报答当初的萍水相逢。
……
出征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只可惜戚玦如今已然不能上阵,只能暂居越州,等裴熠和戚玉珩先把眉郡拿下,她才能回到戚府。
临出发前一晚,她带裴熠去拜见了楚君怡。
坟前,戚玦终于露出几分宽慰的笑:那个能替她挽发的男子,她找到了。
……
千里之外,盛京。
摄政王府。
夜色下,藏锋口中涌出一股鲜血。
而李子桀提着剑,居高临下,目光灼灼,声线冷冽:“擅闯南安王府,杀!”
“不要……不要!”
戚珑挣开琉翠,跌跌撞撞膝行至李子桀身边,抓住他的袍角:“不要这样!”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只能竭力喊到破音,但李子桀却不为所动,而是万分不解地看着她。
“珑儿,他要带走你,他要把你从本王身边带走!你说……他该不该杀?”
戚珑泪眼婆娑,已然抖如筛糠,她无意识地拼命摇头:“不要再杀了……我求你,殿下……我求你!”
李子桀却深吸一口气,竟挤出抹诡异至极的微笑,他俯下身,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我杀了他,就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好不好?”
说罢,他持那鲜血淋漓的剑就要动手。
戚珑抓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殿下!容大人!我求你了!珑儿求你!”
恍然,李子桀有些失神。
也就是这片刻的失神,让藏锋有了可乘之机,他飞快起身一跃,翻离了摄政王府。
李子桀蹲了下来,手指轻轻蹭着戚珑的侧脸:“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再这般唤我了吗?一听到你这般唤我,本王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面对李子桀的触碰,戚珑不受控制地瑟缩,眼角低落的泪落在他发愣的指尖。
“为何如此怕我?”他问罢,似不甘心般,又继续追问着:“从前在眉郡的时候,你是心悦我的,对不对?”
李子桀的眼里压抑着疯魔,让跪坐在地的戚珑挪着身子向后退去。
换来的确实他愈发疯狂的眼神,他仍保持着微笑,但抓着她手腕的手却不受控制收紧了:“你心里分明有我,为什么要害怕呢?珑儿,哪怕本王杀尽天下人,也是不舍得伤你分毫的,等本王登基,你就是我的皇后,为什么要怕呢?”
他一把将戚珑拉入怀中,如珠似宝地抚摸着:“珑儿,这个地方不好,已经不安全了,我带你走,我们天高海阔的,我带你离开……”
正此时,有人来报:“殿下!”
李子桀依旧蹲着,他怀抱戚珑,冷声:“说。”
那属下低头:“最新得到的消息,皇上打算今夜行事,围剿摄政王府。”
李子桀生硬地冷笑一声:哪里是皇上的意思?耿澶,或者说裴耀,根本没有这个本事……最可怕的敌人,一直以来就是耿月盈。
多年来,荡妇不过是她的伪装,事实上她的爪牙早已经遍布盛京,从她每一次全身而退时起,他就该注意到的……
可她偏偏是个女子,这实在是太具迷惑性了,谁能想到一个小女子竟能够、竟也敢将他们这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短短数月!裴耀登基不过短短数月!她就挟天子号群臣,竟迅速将他架空!
“准备好了吗?”他冷声。
“是!人都已经候着了!”
只不过,狡兔三窟,他李子桀不会把自己吊死在盛京,他还有得是兵权,他还有关津军和宁州军!
当初李家断尾之策保全了李氏一族,给他留下不少好差遣的李氏亲信,这些人北至乐州,南抵眉郡,只要他把这些人搜罗起来,便是暂时离开盛京又何妨?
金蝉脱壳罢了,有得是杀回来的一天!
……
有了兵防图,整个潢州只花了一个多月就被控制了。
领关津军的将领是李子桀的亲信,在虎符的号令下,竟被群情激奋的关津军围杀致死。
裴熠和戚玉珩的军队有了关津军的加入,愈发强势,下一步就要直指宁州。
可偏偏在这时候,他们收到了李子桀赴宁州的消息,只怕一切会没有他们想象得那般顺利了。
戚玦刚到眉郡的时候,便又收到了玄狐的消息。
他们找到戚珑和琉翠了,果不其然就在李子桀手中,此刻……应当是在宁州。
虽不知道琉翠是如何碰上戚珑的,但得到她们平安的消息,戚玦也算是松了口气,心底却又隐隐不安起来。
……
回到熟悉的梅院,戚玦只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难得睡了两日好觉。
在眉郡驻扎了小半个月,戚府的一切景致如旧,正直盛夏,午后时分,戚玫捧着樱桃酥酪穿过月洞门来,伴随院中柳树上沸反盈天的蝉鸣,她脚步声笃笃,推门闯来。
有那么一瞬间,戚玦恍然觉得光阴与她初来戚府那年重叠。
这只是燥热的盛夏,空空荡荡的福安院的,风轮和水车已经不再转了。
当真是时过境迁。
从前只是回忆前世时会有这种沧海桑田的伤怀之感,如今再回首,只觉行过的每一步又悄然将回忆拉长。
此刻繁杂之中偷得的浮生半日闲,于当时而言,也只道是寻常。
戚玫和裴满儿坐在榻上,二人一人一口分食着酥酪,难得地,这两个人倒是融洽。
这时候,小塘推门进来,手里还捧着个锦盒。
“这是什么?”戚玫搁下酥酪问道。
小塘被热得还有些喘,她打开锦盒:“已经按姑娘的意思挑了最好的了,姑娘瞧瞧可还满意?”
裴满儿哇了一声,面露惊艳:“好漂亮的衣裳!这是嫂嫂的吗!”
戚玫将锦盒中的衣裙展开,只见那是身赤色衣裙,衣料波光粼粼,是上品的锦缎,胸前是苏绣的并蒂牡丹,裙摆上的海棠与桃花还坠了珍珠。外披是青色广袖大衫,镶了金边的衣褖和袖褖上还绣了雪白的芙蓉。
“这是……”戚玫愣住:“这是嫁衣?”
戚玦只是微微一笑,默认了。
“不止呢。”小塘放下锦盒,里面竟还有一身,她将衣裳展开:“是两身。”
下头的这身,是套红色的深衣,身有暗纹,用的一样是锦缎,领口处滚着金边,分明是男子样式。
“谁要成亲?!”戚玫瞪大了眼。
“我知道我知道!”裴满儿举手:“是我阿兄和嫂嫂要成亲了,对不对!”
戚玦的手指却只是轻轻拨弄着茶盏,故作寻常般,道:“我想出征前把堂拜了。”
第230章 大婚
戚玫的最张得大大的:“五姐你……你就要嫁人了?!这般仓促?!”
戚玦却只是眉头微微一抬,心事欲盖弥彰般,她淡淡道:“是仓促了些,不过事急从简,便也不大操大办了。”
裴满儿兴奋得手舞足蹈,戚玫却是不解,她坐到戚玦身边:“可是……为什么呀?天下哪个女子不想要一场漂漂亮亮的婚礼?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五姐你不想吗?”
戚玦默了默,仔细想想,她好像从来都对成亲这种事情无甚兴趣,而今也只是想把婚先成了,至于戚玫说的这些……她倒是不在意,就是不知裴熠会不会觉得太过简陋了。
这些日子他忙着处置军务,只怕也无暇安置婚事,她如今身子虚,做不了什么费心劳神的事情,便只能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准备好这些了。
反正赶在出征前,让他抽空拜个堂就成。
总归,她是不想等了。
戚玦正想着,却忽听一阵鞭炮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洪亮绵长的锣声。
一声……两声……三声……
正疑惑不解之际,梅院的门被推开,绿尘冲进来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姑……姑娘!端郡王殿下来了!”
戚玦坐直了身子:“来就来了,何故如此着急?”
绿尘叉腰喘着气:“不是!哎呀……姑娘你自己去看看吧!”
闻言,戚玦跳下矮榻,脚步匆匆而去。
而当她到达戚府大门时,家中的仆妇早已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见戚玦来了,这些人才议论纷纷地让出了一条道。
到了此时此刻,她还有些发懵。
她的心忽然跳得厉害,视线越过人群,她看见……看见穿着一身猎猎红衣的裴熠款款回过身来。
此刻他乌发高束,玉冠盘之,通身赤色织金暗纹广袖裳,腰佩环,踏高靴……恍然间春风得意,气宇轩昂。
而跟在身后的,是漫长的队伍,小厮打扮的人具挑了朱漆染过的木箱,一眼望过去,竟有百余担。
四目相对,裴熠眉眼微眯,抬眉款款一笑。
“你在……做什么?”戚玦的声音很小,小到被自己的心跳声掩过。
却见裴熠笑意更深,他弯腰拱手一鞠:“在下不才,听闻贵府之上有五姑娘平南县主戚玦,正直芳龄,姝色无双,才貌佳绝,故特来求娶,略备薄礼,望得佳人应准!”
戚玦愣在原地,许久未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