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点了点桌子:“可带来了?”
绿尘道:“自然。”
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沓纸来,那人走上前接过其中一张仔细查验,确认那银票无误后,不免眉开眼笑:“既如此,也别耽误了时辰。”
说罢,便又想从绿尘手里拿过那一摞银票。
绿尘却将手里的银票拿远了:“钱货两清,这货我还没摸到。”
那人一愣,面色淡了淡,有些没趣,他挥了挥手:“带这位夫人下去取货。”
三个蒙面人得令,便携戚玦和绿尘前去看货。
只不过,只有她们二人知道,这蒙面人中,有一个是陆良假扮的。
陆良混在那两个人中间,倒半点不显得突兀。
她们被带去了白天那个库房。
一进门,这些人的嘴脸便暴露无遗,他们迅速关上了库房的门,与此同时,腰间剑也出了鞘,闪着冷峭的寒芒。
戚玦与绿尘退了几步,戚玦冷笑一声:“看来诸位不是诚心想做生意的了。”
其中一人沉声:“二位发现得晚了些,有什么不甘便只能同阎王爷说去了……”
噗呲——
话音未落,那人的腹部便被一剑贯穿!
伴随一阵血肉模糊之声,陆良抽剑,方才还猖狂无比的人就这么直挺挺倒在地上。
蒙面人二号登时瞠目结舌,就是这么惊诧的瞬间,戚玦找准机会,一匕首对准了那人的喉咙。
又是噗呲一声……
两具尸体横陈。
“不错不错。”陆良不禁抚掌:“不愧是我的小厮,杀人手法有够利落的。”
戚玦只瞥了他一眼,没心思调笑。
“怎么办!”绿尘连忙道。
陆良嫌弃地踢了脚地上的人:“换上他们的衣裳。”
戚玦眉头紧皱: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些臭汉的衣裳。
但还是与绿尘一起忍着恶心换了衣服,又从墙角找了麻袋,把两具尸体塞进去。
待做完这些事,果然不多时,刚才那位领头就带着几个人推开了仓库的门。
只是换了衣服后,在这位领头的眼里,便成了他的人将送上门的戚玦和绿尘杀了,麻袋里自然也理所当然地她们二人的尸体了。
戚玦和绿尘穿着匪徒的衣裳,蒙着面,故意蹲下捆扎尸体,保持着蹲姿,以掩饰自己身高上的破绽。
“如何了?”那人道。
陆良赶紧拿出了那摞银票,拱手奉上。
那人赶紧接过银票查看起来,他的注意力也因此并未落到戚玦和绿尘身上,她们的伪装也暂时没有暴露。
那人颇为满意。
陆良不舍得出太多银票,所以给这匪头子的银票,只有方才给他查验的那一张是真的,其余全是仿造,只怕是经不得细看。
若是被发现……只怕他们就瞒不住了。
戚玦手心有些出汗……
正此时,一人忽来报,让那位赶紧将银票收好。
“给鹰爪孙的东西备好了,可要现下出发?”
正愁脱身之际,便忽见陆良点头哈腰地搓着手,道:“这银票……”
那人啧了一声,似对这种讨赏的行为十分不满,却又忽然将手背倒身后,笑道:“这赏银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只是还有一件要事,办好了,可不止这点钱财。”
陆良附和着眉开眼笑,点头称是。
于是他们三人又被派遣去上了一辆马车。
那人只让他们去护送一车东西,但看他方才的表情,分明就是不满被分赃。
这给他们派的,只怕是个有去无回的活计。
马车有三辆,总共十多个人护送,他们三人在最后一车,车上还放着几个木箱。
约摸一盏茶后,马车逐渐变得有些颠簸,戚玦撩开一角车帘,发现车走在一片树林中,如今这个时节只剩下一片秃树枝。
今夜晴朗,天上的星星清晰地透出丝丝凉意。
“往南走的。”她道。
陆良道:“再往南便是眉江,这个方位的河床最窄,方便渡河,过了眉江再往南十里……”
“是哪里?”绿尘道。
“南齐边境。”陆良冷声。
三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怪不得知母总是在进入眉郡后再无所踪,原来是都运往了南齐,若说囤积时疫物资是杀头的死罪,那通敌叛国,可就是诛九族之罪。
“不对。”陆良忽道:“他们方才说,这东西准备给鹰爪孙……”
“那是?”戚玦道。
陆良面色愈发凝重:“鹰爪孙在黑话里,指的是官兵。”
戚玦倒抽一口凉气,那这件事就是说和官府有关?
电光火石间,戚玦似想到了什么,推开木箱的盖子……果不其然,里面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知母,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碎石。
果然……!
三人震惊之余,忽听马车外脚步声慌乱,一人高声喊道:“鹰爪孙来了!”
戚玦沉声:“这里交由你们处置,不可大意!只怕不止这些人!”
话音未落,她便不管不顾掀开了车帘,一匕首了结了驾车之人,随后割断套引子,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地朝山坡上奔去。
不是倒卖知母,也不是通敌叛国……或者说,不只是!
衙门这些日子处置时疫,便也在调查知母的下落,只怕也难免盯上黑市。
而如今要送往南齐的马车里,根本寻不见一钱知母,但却可以借此将官兵诱骗至此。
若是猜得不错,这周围应当都是那些匪商的人,他们想用知母为饵,把官府的人引至此伏击,而今这片树林的暗处,只怕早已经布满了他们的人。
能让他们费尽心力谋害的人,只怕不是寻常官兵,而是眉郡要员……
戚玦骑着马朝官府的人飞奔而去……必须要阻止他们落入圈套!
对面的声音愈发接近,火光愈发明显,正此时,戚玦只觉得肩膀一凉……
待反应过来后,才察觉到方才有一支利箭擦着她的肩膀而过,此刻正隐隐作痛。
是官府的人发现了她,而她身上,还穿着匪徒的衣袍。
戚玦俯下身避开了几箭,马却中了箭,长嘶一声后倒地,戚玦也被重重摔在地上。
第40章 春风得意
火光亮起,一群举着火把的人举剑将她团团围住,戚玦抬眼,看见的是玄色的袍角,带着铛铛作响的铠甲碰撞声……是兵马司的甲胄。
果不其然……待为首之人走过来,一圈人让出了一条道,戚玦抬头:“爹!”
之前戚卓正着战袍,黑衣黑甲,连日奔波,让他的面色看着沧桑了不少。
戚卓将她扶了起来,在他的惊愕目光里,她道:“那边有埋伏,有人想以知母为饵要爹的命!”
戚玦猜的没错,那些人,就是冲着戚卓来的。
……
戚玦被留在原地,戚卓则带人前去剿灭歹徒。
因为有所准备,戚卓的人并未如那些人计划的伤亡惨重。
绿尘并无大碍,只是陆良自己趁乱跳进眉江里溜之大吉了,说到这个,戚玦多少有些惭愧:又坑了他一把……
而真正的知母,原本应该在这一行人的掩护之下,从另一条水道流向南齐,只不过此处被破局,另一边的如意算盘也因此落空。
足足二石知母,想必眉郡的冬天不会太长。
……
整整两夜未眠,军帐里,戚玦和绿尘收拾好伤口后便已经精疲力尽,二人倒头就睡,直至天破晓。
戚玦猛然惊醒,耳畔是火笼里噼里啪啦的烧炭声,看着军帐顶上透着清晨的光,短暂地回忆后,想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她松了口气。
绿尘还睡着,这两天实在是累极了。
而帐外,早已响起了晨练的声音。
她们昨晚的时候就换了干净的衣袍,里面夹着厚厚的绒,很是保暖。只不过军中的衣裳,自然是按照男子身量裁剪的,穿起来略显得臃肿了些。
戚玦掀开帐,惺忪的眼睛眯了眯,天还是昏昏的蝶翅蓝,只有东边的天际出正露出金色的微茫,洒在她脸上,伴着戚玦的呼气,在她嘴边升腾起一股水雾。
走出帐后,那操练声愈发明显,戚玦踩着被前两天的大雪浸透的泥土往前走。
只见那操练的将士早已经大汗淋漓,身上的外袍都脱了,在隆冬的凌晨只穿着件里衣。
这是戚玦记忆里第一次到军营,或许是因为此处常年大小纷争不断,脚下的这片土早已因为战火变成一块死地,竟连枯草也无。
而这里就是关津,北梁的南境要塞,此处再往南十多里就是两国边境了,也是戚家人镇守了几代人的地方。
正想着,戚玦看到一个穿鹤纹白袍的少年,那是戚家家臣的打扮,他正刷着马背,见了她,便放下手中事务朝她走来,朝晖下,那人麦色的皮肤显得格外生气蓬勃。
是叙白。
似乎是因为在军营便格外不拘,他的头发只是随意一扎,疏散错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