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檀香坠
戚玦和绿尘漏夜出门,打算去一趟宁恒的墓地。
幸而他埋在了南岸,不必渡江前去。
因为宁恒罪臣的身份,不宜太过张扬,所以只埋在了个寺庙附近的寻常坟场。
“姑娘,这地方阴森森的,来这里做什么?”
见戚玦煞有其事地带了铲子和铁锹,绿尘心里打鼓。
戚玦道:“挖坟。”
她都是死过的人了,坟场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
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宁恒的坟头。
“姑娘,咱们真要挖吗?”
却见戚玦蹲下身子,徒手抓了一把土,绿尘拿近了火把照明。
她眉头一皱:“这土被人松过,有人在我们之前挖过了。”
“还有别人来过?!”绿尘惊道:“盗墓贼吗?”
戚玦摇头:“不知道,先挖吧。”
“我从前只扒过人包袱和口袋,扒坟还是头一遭。”
说话间,棺材裸露了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蹲了下来,扫干净棺盖上的土。
“果然,”戚玦从绿尘手里拿过火把,她道:“你看这棺钉,被人撬过。”
“真的……”绿尘道:“人的棺材都是过了头七就钉死的,断没有再打开的道理。”
戚玦拿起铁锹撬棺钉:“打开看看。”
见绿尘一脸惊恐,戚玦补充道:“放心吧,没有尸体,当初宁恒是火葬。”
当初祠堂一把火,把宁恒烧得就剩焦尸了,不得已只能火化。
撬开棺材后,里面确实没有尸体,只有一个骨灰坛,并一些丰厚的随葬品,只是因为棺材被打开过,透了水气,发着股霉味。
戚玦道:“随葬品倒是都在。”
绿尘点头:“那便不是盗墓贼……可还能是谁呢?”
二人翻看着棺材里的东西,连骨灰坛也揭开拿棍子搅了搅,却了无所获。
戚玦摇头:“回去吧,别翻了,有用的东西必然早被人拿走了。”
最有可能开棺的人,是裴臻?还是何恭平的主子?
不知道,只怕目前为止也无从知道了。
……
戚玉瑄被关了三天,戚府上下皆不知缘由。
出来的第一件事,她被戚卓叫去了致悦轩。
她在致悦轩没有待太久,离开的时候,在廊边抬头,看了眼午后的天,灼热滚烫,一色碧蓝。
不知是不是气色不大好的缘故,戚玉瑄整个人黯淡了不少。
她的的表情和往常别无二致,依旧沉静稳重,但却似好看的花朵被人剪下,晾干,重新染上明丽的颜色,看着和鲜花无异,却没有半点生趣。
忽然,视线的余光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她怔愣地抬起视线,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却像是忽然掉进石子的枯井一般,连半点水花也无。
季韶锦并不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对外只说戚玉瑄抱病了几日。
“姑娘安好。”季韶锦照常行礼。
似乎是注意到她神色有异,便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但戚玉瑄却似没看到一般,从他身边径直走过去。
在季韶锦看不到的角度,戚玉瑄攥紧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撕裂。
她真的好想回头看一眼……别无奢求,只是如以往一般,在藏书阁里,她修书,他温习,遥遥隔着,只偶然抬头看一眼……
可她才和她爹说完:“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瑄身为长女,乃妹妹们的表率,更不可任性,玉瑄自幼与季公子相识,和妹妹们一样,一向敬之如兄长,并无其他。”
可是……可是她的心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倏然,一滴眼泪落到手背上。
她飞快擦去。
是啊,没说也好,也好……
……
戚玦不知道的是,就在两天前。
驿站。
从盛京到眉郡,通常是走运河,从北到南顺流而下,需三十日左右,而返回盛京,则至少需四十五日。
御驾已启程十日,再过一个多月,便能回到盛京。
驿站外守备森严。
裴臻站在窗前,不知在等些什么。
而身后,一个体态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缓缓走到她身侧:“更深露重,陛下何不早早歇息?”
“宴宴?”裴臻晃过神,伸手揽过她:“朕还有事,你早些歇息吧,你伤未大好,别累着。”
宴宴柔情似水道:“妾身整个人都是陛下的,不过小伤,哪里会觉得累?”
此番甜言蜜语于裴臻很是受用,他道:“你受苦了。”
宴宴偎在他怀里:“陛下圣体安康,妾身就是死了也愿意。”
裴臻怜惜地抚摸她的侧脸:“朕会让人为你造一个清白的身份迎你入宫,定不会再教你受委屈。”
正此时,内侍推门进来,还引来了几个穿夜行衣的男子,这几人还扭着一个人。
宴宴朝他们看了一眼,从裴臻身上起来:“妾身退下了。”
裴臻摆了摆手,宴宴便离开了。
被扭在地的人被堵了嘴,浑身湿透,衣裳破烂,依稀可以看出是件彤云色的衫裙,只是浆了厚厚的泥垢,显得狼狈不堪。
她口中的布团一被取下来,便嘶叫不已。
“放开我!别动我!”
从声音里勉强可以听出这是个女人。
“主子,这人大晚上在宁恒墓前鬼鬼祟祟想要挖坟,看着甚是可疑。”
“让她抬头。”裴臻道。
黑衣人抓着她结痂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只见这人五官生得倒是清秀,只是满脸泥渍,脏臭不堪,甚至嘴角都噙着不可名状的污泥。
在确认此人并非相识时,裴臻嫌恶地转开脸。
那人却在看到裴臻的一瞬间愣住,或许是看出对方身份不凡,她警惕道:“你们是谁!”
裴臻忍着厌烦,审问她:“谁派你去宁恒坟前的?”
那人眼神一颤:“不知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去挖点陪葬品换钱……”
裴臻面色冷了几分:“那一带那么多坟,你挖的那个既不是新坟,偏也不是最气派的,你倒真会挑。”
那人一慌,却见裴臻轻描淡写般,道:“既如此,用刑。”
“不要……”
她挣扎着被重新堵嘴按在地上,带着倒钩的鞭子抽打她的小腿,没几下便血肉模糊。
这是宫廷里惯用的刑罚。
被松开嘴的时候,她大汗淋漓,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臻在椅子上坐下,不疾不徐道:“谁指使你的?”
但她还是摇头:“真的无人指使……”
看着不像说谎。
裴臻一双剑眉皱起:“你是宁恒什么人?或者,你是戚家的什么人?”
只见她似抓到一线生机,登时有了力气,她抬起头来:“你要……对付戚家?”
裴臻身子往前倾了倾:“你和戚家什么关系?”
她声音发抖着,咬牙切齿:“……不共戴天!”
见裴臻眯眼,坐直了身子,她问:“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打量了她片刻,裴臻沉声:“说。”
“第一,我要活,你不能暴露我的身份,而且还要给我安排一个新身份,给我一笔钱财,你能吗?”
裴臻不做声,只点了点头。
她却警惕着:“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我被人骗过一次,不想再白白被人利用。”
闻言,裴臻从袖间拿出一个玉制的令牌,吊在手指上,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没看清上面的字,便又被迅速收起来。
这样官牌,怎么说也至少是勋爵。
“第二,我要戚家人死。”她道:“你也要对付他们,要你做这件事,不难吧?”
裴臻面色骤冷:“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