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那是我爹!”
“娘娘三思!”方汲道:“无论耿大人是否把所有罪责揽下,都已经回天乏术,难不成娘娘也要陪葬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娘娘你活着,才能查清楚这次究竟是谁要害咱们,才能给耿大人报仇!”
耿丹曦睖睁了许久,才终于决定:“方汲,这件事便交给你了,别让本宫失望。”
“是!”方汲领命。
……
子时的打更声敲响。
刑部大牢,几个睡眼惺忪的狱卒被吵醒。
来者是一个女子带着两个仆从一样的男子,三人说明来意,见又是来找耿祈安的,想到今天白天那女子的交代,便也不阻拦,带着他们去见了人。
耿祈安毫无睡意,见有人来,立马起身。
待狱卒走后,他忙问:“方大人!娘娘可是要将证据交予我?”
方汲一愣:“大人此话何意?”
瞬即,她恍然:“有人来见过大人?!”
耿祈安也一时木然:“……今日午后娘娘不是派了两个女官前来吗?”
“两个女子?谁!”方汲看着他,惊诧不已。
耿祈安也慌了神:“不知,那两个女子穿戴帏帽,看不清面目。”
“她们说什么了!”
“那女子说,她们代娘娘传话,要我上书告诉陛下厉阳侯谋反,还说娘娘手里有证据。”
方汲目眦欲裂:“你写了?!”
耿祈安没敢回答,只声音颤抖着反问道:“……那两个不是娘娘的人?”
“你糊涂啊!”方汲的手重重打在笆篱上。
眼下这个时辰,只怕书信已经到了长乐宫。
可耿丹曦又哪里有什么厉阳侯谋反的证据?到时候陛下真的传问耿祈安,又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
那两个女子究竟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耿祈安慌了:“现在如何是好!方大人,你得让娘娘想想办法!”
“娘娘也是自顾不暇!”方汲恼怒不已。
眼下情形,耿祈安非死不可!只有他死了,才能把罪责全部揽下!只有他死了,诬告厉阳侯这件事才能揭过!
方汲定了定心神,道:“倒也不是别无他法。”
见耿祈安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她道:“这件事办妥了,不光娘娘能平安无事,就是耿小公子也不会被连累,此事还需耿大人帮忙。”
耿祈安连忙道:“方大人请讲!”
方汲从袖间拿出一封信笺来,交给耿祈安。
他赶紧接过,借着狱中的昏昏烛火,一目十行看起来。
可愈看他愈觉得毛骨悚然,拿着信的手也不由得颤抖。
这是一封用他的笔迹写的认罪状……不光要他承认他自己的罪名,还要把耿丹曦的罪名也一并揽下,说是他借着耿淑妃的名义行事,耿淑妃并不知情!
他在心里默念着信的最后一句:“臣愧对陛下,愿自尽以谢罪——”
他猝然看向方汲,却忽觉喉间一紧。
一条白绫重重勒在他脖颈上,让他的背脊狠狠撞上篱笆!
隔着篱笆,那两个仆从打扮的男子正一人拽着白绫的一头,死死勒着。
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他徒劳地挣扎着,想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眼睛和舌头都凸了出来,耳畔只模糊听见方汲道:“耿大人,只有你死了,才能全你儿女的性命,大人便安心去吧,娘娘会替你报仇的。”
不知过了多久,耿祈安才彻底咽了气。
方汲用他的手在认罪状上按了手印,让他攥在手里,又解下他的腰带,把他的脖子吊在篱笆上,作出自缢状。
做罢一切,方汲才松了口气。
这下,耿丹曦算是保住了。
第88章 李清如
次日。
裴熠又一次登门拜访,次数之频繁,连顾新眉也觉得怪了。
不过这次,裴熠的理由是来找戚玉珩的。
一大早的,戚玉珩正练武,下人来报的时候,他马步没扎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找我?”
戚玉珩满身臭汗,需收拾收拾才能见人,于是裴熠被请到客室坐着,他又寻了个理由,兀自跑到小亭中寻戚玦去了。
戚玦早已等候在此,见他来,打听道:“如何?”
裴熠跑着来的,接过戚玦递给他的茶水,没来得及喝,道:“耿祈安自缢了。”
戚玦并不震惊。
裴熠又补充道:“他被发现的时候,手里还有封认罪书,说所有事都是他顶着耿淑妃的名义做的,耿淑妃一无所知。”
戚玦毫不意外,点了点头。
也不知耿祈安当初出卖自己的女儿换取荣华富贵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自己的女儿背弃的一天?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戚玦心里并无大仇得报的快感,却也无悲无戚,掀不起半点波澜。
她只觉得庆幸,自己如今换了个身子,身上不必掺一半耿祈安的脏血,否则,当真是能把她恶心死。
戚玦了然一笑:“耿丹曦倒下得去手。”
“阿玦的意思是,耿淑妃杀了耿祈安?”裴熠道。
“你不觉得如此吗?”戚玦反问他:“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耿丹曦。”
裴熠却道:“未必,我探得一事,阿玦可要听?”
“你说。”
裴熠放低了声音:“昨天,耿祈安给陛下上书,说他有证据证明,厉阳侯谋反。”
戚玦心头一跳。
裴熠接着道:“只不过陛下的人还没来得及去刑部大牢提审耿祈安,他就已经吊死了……既然有这种活命的机会,他又怎会甘心自尽?”
“阿玦。”他想了想:“你说会不会是厉阳侯怕被耿祈安走漏此事,便将他灭了口。”
戚玦确实是这个打算,她想让耿祈安的死被算到厉阳侯头上,让裴臻怀疑厉阳侯的忠诚。
不仅如此,耿祈安还替耿丹曦担下全部罪责,只怕会让裴臻怀疑,是耿丹曦和厉阳侯有所来往。
至于厉阳侯是否有不臣之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耿祈安已经死无对证。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早晚有一天会在裴臻和厉阳侯府之间生出嫌隙。
“阿玦不知此事吗?”
戚玦沉思间,裴熠猝不及防地一问,教她陡然色变。
对上裴熠的视线,却见他的眼里并无质问,只带着平静无波的探究。
戚玦却心虚地撇开视线,转而问道:“……这件事你如何探得的?可当真?”
“当真。”裴熠选择性地忽略了前一个问题。
对于裴熠,戚玦自己其实也有不解之处。
裴熠能孤身前往南齐,还受了那般重的伤,平日里也独来独往,说明他并没有自己的人。
但他却极其擅长探听消息,当初在戚府,姜兴死的那天晚上,他能将在场那么多宾客的行踪都查得明明白白。
耿祈安交给裴臻的密文,也能被他知晓内容。
这些都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办到的。
求助玄狐吗?玄狐确实好用,但戚玦打过几次交道后,却发现玄狐也多有不能企及之处。
例如姜浩和宁鸿康勾结南齐那次,戚玦也只是靠他们提供的细枝末节,凭自己的猜测窥得全貌。
以玄狐的本事,或许还不足以勘破此种机密。
所以到底是谁在帮裴熠?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着,谁都没有再开口。
“世子!”
戚玉珩的声音打破这一时的尴尬。
大约是到了年纪,他的个子蹿得格外快,看着终于有点正型了。
他小跑着上了假山:“世子找我何事?”
裴熠道:“我今日打算去一趟外祖家,母妃的意思是,表弟初来盛京,又有爵位在身,免不了和朝中人打交道,可随我一并去认认人。”
“南安侯府?好啊,咱们一同去。”戚玉珩兴致还不错。
“走吧。”戚玦说着便起身:“我备了些礼,让小塘和绿尘取了一并带去。”
戚玉珩却道:“五姐也去啊?”
“不能吗?”戚玦顺着石阶向下走,裴熠和戚玉珩也跟在身后。
“你个女子去做什么?”
她一个女子自然是不好直接和裴熠一同去的,所以才带上戚玉珩这个幌子。
“看着你呗,省得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