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们个个吓得软在了侯场处,兰殊当即命他们前往相护:“先保护好孩子!”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兰殊见不少孩子被挟持,又叫舞姬们别再管她,“抱着孩子先走!”
另一名暗卫刚把其中一个孩子救下,拉到了兰殊身边,严词要求兰殊与孩子一并先走。
兰殊点了点头,识相带着孩子朝着外围的安全地带去,正走下戏台侧面的台阶,不料半途,遇到了一名被御林军打下梁檐的乐师。
那乐师杀手从半空砸下,兰殊吓得花容失色,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
乐师翻身呕了两口血,看见她,即刻挥起刀来,企图挟持他俩。
兰殊被他逼到了角落,眼看他手上的刀锋青光凛凛,她下意识抱着孩子闭上了双眸。
下一刻,只听到了咚得一声倒地之声。
秦陌一剑了结了那乐师,抓起兰殊,脸色是比他自己遇刺时还要的慌乱,“你不是下台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原还在李乾身边护驾,结果看到观戏台上她护着孩子下台的身影,整个背脊都凉了大半截。
一时间连皇帝都管不了了。
兰殊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只能先带着孩子在他的护送下离去。
然他一出现,那群杀手却是连命都不要了,也非得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纷纷冲他过了来。
秦陌一壁躲避着他们致命的刀,一壁将兰殊护送到了回廊。
兰殊本以为只要她走下回廊,便会暂时安全,却在这时,身后忽而来了一道短风。
兰殊回过眸看,只见一袭青衣,握着一柄短刃,径直朝着他们而来。
兰殊这时恰好在秦陌身后,那刀正对上了她,她第一反应先推开了怀中的孩子,怔怔凝着那椭圆状的刃柄,正是胡琴上头的琴柄。
可那柄,她明明之前也排查过。
就在那利刃冲上她的面门之时,秦陌眼眶血红,一力推开了那些杀手,转身,不惜以身相挡,扑向了她。
兰殊美眸圆瞪。
并不因他受下重伤,他身上穿了软甲,那锐利的光芒只划破了他的肩头。
只因,他护向她时,双眸惨淡,下意识,口中喊了一声。
“朱朱。”
第086章 第 86 章
伴随着短刃划破华衣的声响, 秦陌将她扑跌,两人掉到了回廊侧边的灌木丛中。
眼看兰殊的小身板即将着地,秦陌及时抱着她在半空翻了个身。
一声狠狠摔落地上的闷响, 那草垛里嵌了好几块鹅卵石,硌得秦陌后背一阵钝疼。
他却从始至终没吭一声,只紧紧将兰殊护在了胸前。
灌木丛中的花卉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惊飞而起, 随风散落流转, 洒在了两人的周身。
不过弹指一挥间, 那蒙面的乐师早已被赶来的亲兵反绞,御林军已将刺客尽数擒拿。
四周局面基本得到了控制。
兰殊摔得有些头昏眼花,缓缓从他身上爬起,捏了捏额角。
秦陌紧跟着撑腰起身,忧思关切地朝她探出手,本想将她转过来, 察看一下她是否完好无损。
兰殊却下意识拍开了他的手,抬眸再看向他的目光, 已经蒙上了一层审视的微颤水色。
“你刚刚,喊我什么?”
秦陌的眸光一滞。
后知后觉地回想起, 他方才一时情急, 不小心, 喊出了她的昵称。
秦陌喉结微沉, 张了张嘴,却在她清澈的目光注视下,彻底失了声。
兰殊怔怔凝着他微敛的神色, 以及他看过来的那双, 早已如同前世般幽深的眼眸,肉眼可见地泛出了一层慌乱。
兰殊骇然失色, 一时间恍若遭了一道晴天霹雳,脑海中炸得一片空白。
她不由软着脚尖朝后踉跄了一步,沾在身上的花瓣随之飘落。
紧而,秦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害怕她跌倒,也不愿意,她对着他后退。
恰在这时,圣人留在了观戏台维持局面,章肃长公主由婢女掺扶着绕过水榭疾步而来。
她的眉眼之间布满了担忧,一靠近,先失神地看向了秦陌臂间那一块浸红的破口子,低声喃喃:“你流血了。”
那刀子没能致了他的命,却还是划到了软甲之外的臂膀,叫他受了些皮肉伤。
眼看章肃长公主的目光已经从他的肩头,落在了他拽着她不放的手上,兰殊轻挣开了他。
秦陌双眸晦暗,似是才发现肩臂划破了一道口子,简单地捂了下,安抚长公主道:“孩儿没事。”
话音甫落,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兰殊。
章肃长公主转头张口传太医,令内侍赶紧将王爷扶回寝殿,回眸见秦陌的目光落在兰殊身上,顺眼望去,只见兰殊的脸色有些不自在的发白。
连那受她庇护的小千金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口,诚挚同她致谢,她也只是勉力牵了下笑容。
章肃长公主以为兰殊是受了惊吓过度,便叫宫女将她一并扶回寝殿,传召太医把脉。
兰殊一时有些心乱如麻,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意识本想先溜,可望着秦陌的肩头被血浸得一片红,思及他方才的相护,到底良心没能过意得去,还是跟在他后头,来到了寝殿里。
秦陌的伤口需要脱衣查看,一进殿,便被太医请进了屏风里侧。
兰殊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大碍,却被长公主摁在了外厅的桌前,也让太医把了个脉。
诊断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章肃长公主轻轻松了口气,孰不知屏风里侧的人儿两耳朵竖得尖尖,仔细听到了外头的诊断,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到底是受了这场刺杀的惊吓,还是,因为他?
屏风内,张院正帮秦陌包扎好伤口,躬身出来,同章肃长公主回禀,“伤口不深,外敷休养数日,便可痊愈。”
长公主平直的唇角总算缓和下来,转身迈进了屏风内。
却不知母子俩说了什么,她出来后,便屏退了两侧,连自己都一同出了殿门。
兰殊跟随在她身后询问:“娘娘,王爷没事吧?”
章肃长公主轻勾了下唇角,却没许她跟她一同离去,只道:“你自己问他。”
兰殊愣怔了下,顿了顿,转眼,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金兽蹲在墙角的角落里,冒着袅袅的轻烟,两人隔着一道青山绿水的屏风。
这间寝宫是秦陌袭爵后留宫时的住所,兰殊对这儿的一桌一凳,亦是记忆犹新。
以往她遇到这些熟悉的旧物,心里顶多是追悼过往,感叹物是人非。
此时此刻,她不由自主朝着那扇山水屏风掠去了眼,再度望见了那一道熟悉的男子身影,藏在袖口的双手不经意蜷缩。
兰殊闭上眸眼,长吸了一口气,语气不冷不热,“你的伤,没事吧?”
屏风内,秦陌正好穿上了新的外衫,正打算出来。
兰殊一见他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正准备往外挪,心脏猛地一跳,张手阻扰,“你先别出来!”
秦陌脚步一顿,站在了屏风的边缘,默了默,透过屏风,看向眼前抹上了一层朦胧的她,一颗心不由缓缓下沉。
秦陌道:“我......”
兰殊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你先别说话,我问,你答。”
屏风内,那道颀长身影短促的沉默,冲着她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记起了我们俩之前的事?”
秦陌继而又点了下头。
“是什么时候记起这些的?”
“前不久。”秦陌顿了顿,双眸暗沉,“也不是前不久,很久之前,就有陆陆续续想起一些了。”
兰殊不由睁大了双眸,“很久之前?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她的嗓音不受控制地凛起,“你戏弄我?”
秦陌连忙道:“我没有。我那时不知道那些是真的,以为只是梦。”
兰殊默然片刻,问道:“全部都记起来了?”
秦陌:“还没有。”
兰殊:“那你记得什么?”
秦陌:“你不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兰殊:“......不记得什么?”
秦陌:“你后来为何不喜欢我了。”
兰殊噎了半晌,冷笑了声,“你倒是很会记。”
她这话的语气含了不少讽刺的意味,秦陌感觉到了她对他的不信任,沉吟了会,道:“我没有愚弄你的意思。我虽然还没有完全记起来,但我知道肯定是我没做好,也大概知道,同我之前和你说我喜欢四哥有关。”
他说话的口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声细语,明明什么都没多讲,却引得兰殊鼻尖不经意一酸。
大抵兰殊从未想过,她还能有一天,有机会去翻这笔旧账。
便也从未料到,当他真的开口说起这件事时,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释然。
兰殊沉着嗓子,索性直截了当道:“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娶我,也不知道是我介入了你们。我原以为是天赐的缘分。直到那天,你和卢四哥哥一起出门,你奋不顾身为他挡了一击,我才发现......”
原来当年她嫁进门时,他待她的那些冷淡,并不是他,生性凉薄......
可秦陌打断了她,“你别说。”
兰殊怔了怔,他哑了声,再度重复道:“你别说。你让我自己想起来。”
兰殊不由有些发起了恼,“你是觉得我会骗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