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宁听了,说不出有没有道理,只能吃吃地笑起来,“嫂嫂就是这样选中表哥的吗?”
兰殊愣了会,狠狠扼腕,叹了声息道:“哪里是我选的你表哥。”
昌宁见她一言难尽,倏尔瞪大了双眼,“嫂嫂的意思是,若叫你来选,你不会选表哥?你是觉得他长得不好看吗?”
兰殊耸了耸肩,撇起嘴道:“不过尔尔。”
昌宁只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满长安的世家贵女,哪个听见她表哥的名字,不是一阵面红耳赤?
怎得到了兰殊这,就这般登不了大堂了。
可再仔细一想,昌宁又唔了声,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我也觉得姓秦的冷淡了些。”
兰殊闻言笑了笑,“那公主喜欢什么样的?”
昌宁双手托腮,仰头望向天窗,眉眼弯如月牙,“我喜欢爱笑的,最好有酒窝的,看着心情好。”
有酒窝的?
兰殊一下联想到了一个人,微微眯弯了眼。
恰在这时,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忽而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只听声音,都能感受到来人唇角爽朗的笑意,“咦,世子爷怎么在门口,被公主赶出来了?”
转而,却有另一道熟悉的少年腔调响起,磁而不沉,“她敢赶我吗?”
兰殊心里一咯噔。
昌宁睁大了眼眸,似有所感地同兰殊对视了眼,随之门帘被人打起,两道颀长的身影一并走进了门。
对上秦陌的视线,兰殊似有若无地咳了声。
她怀疑他又听到了。
傅廉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薄露笑意道:“世子妃也在啊,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吓得爷都不敢进门?”
昌宁一见他,眼底便不自觉地漾起两分笑意,嘴上嘟了下,“在聊择婿的经验,嫂嫂教我要找好看的,千万别找那种表面装的老实,实则成日往平康坊里去的。”
傅廉听她含沙射影,轻啧了声:“我上次真是去帮太子爷办差,而且就去过一次。”
昌宁吐了吐舌头,“我说你了吗,你代入这么快作甚?”
傅廉抽了抽嘴角,勉强牵出一点笑意,两个小小的酒窝就这么露了出来,“这还没及笄呢,天天就想着嫁人,少女思起春来,真是拦都拦不住。”
“你——”
昌宁忙将手上的药罐子放下,就要上前揍他。
傅廉唇角的酒窝越陷越深,一壁躲着,一壁转移话茬,“世子妃教你择婿,又没教你打人。就你这么凶,还想找好看的夫君?人家看得上你吗?”
昌宁气得满屋子追着他跑,“又没找你,要你管!”
傅廉自小功夫练得好,躲闪间,游刃有余道:“咋滴,你这是觉得我不好看了?你什么眼神。那你倒是说说,你们觉得哪种好看?”
兰殊一直在旁边坐着,看着他俩满屋子追追打打吵吵闹闹,就跟老太太看儿孙绕膝似的,只顾着吃吃笑个不停。
直到傅廉说出这么一句话,秦陌冷不丁嗤了声,倏尔走到桌前,拿了张纸,“说来我也好奇,你们眼里的好看,是什么样?”
他执笔过来,不由分说地递给了兰殊,修长手尖,毫不留情地点了点白纸,“画来我看看。”
她不是说过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吗。
他倒想看看,是怎么个美出天际的样,连他,都只落了个“不过尔尔”。
兰殊:“......”
兰殊略有求救地望向了昌宁,毕竟这茬,是她俩一起挑起来的。
奈何小公主是个胳膊肘往里拐的,跟着她可敬可爱的表哥一块儿,顶了双好奇的目光,甚至停下了追打傅廉的脚步,期待地将她手上的画笔望着。
兰殊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想了想,运笔在纸上,先写了个王字。
她喜欢的人是王家的?
秦陌心想,五姓氏族之间盘根错节,相互结缔姻亲,来往无数,要说她喜欢的是五姓其中某个世家子弟,他也不算意外。
后来,他发现他想太多。
兰殊顺着那个王字,在纸上画了只栩栩如生的老虎。
十分地威武,气宇非凡。
秦陌似如遭了戏耍,嘴角狠狠抽了抽。
昌宁看着咯咯地笑,指着老虎头称赞道:“好看,这个确实好看!”
傅廉看了半晌,也笑,却交叠起双臂,将秦陌掠了眼,“世子妃画的就是爷吧。”
兰殊落笔的霎那,僵硬了下。
昌宁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跟着抚掌惊呼,“不说我都忘了,表哥是属虎的!”
傅廉与她相视一笑。昌宁望着他唇角深陷的酒窝,恍了会神,后知后觉回想起自己方才喜欢酒窝的豪言壮语,一时间红了脸。
傅廉并未注意到她的赧然,越看画像,笑得越深,直指着那老虎的眼睛道:“这双眼睛尤其传神,狭长的,睥睨的,可不就是爷平日瞥我的样子。”
兰殊只得干咳了声,“傅小侯爷不愧是文昌侯独子,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文昌侯曾是大周朝著名的前线谈判使臣,巧舌如簧。
傅廉无辜地摸了摸鼻尖,仍然笑着强调:“可是真的很传神啊!”
兰殊不过是信手涂鸦,头皮一时间被他说的有些发麻,也不想去看秦陌此时的目光,伸手想将那画藏入袖口。
昌宁将她这一小动作看了出来,却不顺她的意,先她一步,将画纸高高举起,笑闹着跑出了门,逃到了院里的雪地上。
兰殊不得不跟上了她的步伐,同她在院子里追赶起来。
昌宁撒丫子跑得欢,一下没注意雪地路滑,险些摔了出去。
好在李乾刚好路过,及时扶住了她。
李乾见她差点儿摔了一跤,还嘿嘿地笑,蹙眉不解:“你们在干什么?”
傅廉冲了过来,急忙朝着昌宁身上先打量了眼,见她没事,悄然松了口气,指着昌宁手上的画纸道:“太子殿下,您来评评理,这只老虎像不像世子爷?”
李乾皱着眉头一看,目露惊奇,不由也笑了起来,“别说,被你这么一提,还真有点像。”
得了李乾的认可,傅廉腰杆都挺直了起来,“我就说嘛。”
秦陌沉吟了半晌,乜了傅廉一眼,终于开口给了评价:“你才像只畜生。”
继而他一道风般刮过,直接将画从昌宁手中夺回,递还给了兰殊。
就在这时,天空蓦然又下起雪来。
瑞雪兆丰年,昌宁抚掌欢呼,站在院子里,仰天摊手转了个圈,往地上的积雪一捞,与傅廉在雪中打起雪仗来。
兰殊本只是端庄地站在旁边看着笑着,忽而,昌宁猝不及防,朝她丢了个雪球过来。
兰殊被砸了一身的雪花飞溅,鼓了鼓腮帮子,不甘示弱,俯身捞起地上的雪,攒了个大大的球扔了回去。
昌宁笑着躲闪不及,霎那间,傅廉却往前一揽,直楞楞帮她挡了下来。
兰殊见状,不得不轻哼了声,“不公平,你有两个人。”
昌宁躲在傅廉身后,笑嘻嘻地朝秦陌那厢扬了下下巴,“嫂嫂也可以喊表哥啊。”
兰殊怎敢劳秦陌大驾。
秦陌却径直从长廊跃了下来,弯下腰同昌宁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眼看他捞雪就要动真格,昌宁边笑边躲,拉起傅廉的手,“还不快跑!”
他们几个从小就爱围在一起打雪仗,秦陌十分厉害,总是赢的那个。
这会一下勾起了回忆,几个少年在大雪中,闹作了一团。
兰殊一边喘气一边笑,昌宁玩不过了,直接滚到地上同秦陌耍赖,“你专门挑我打,不公平不公平!”
秦陌将雪球攥在手中,“因为就你喜欢搞偷袭。”
昌宁冷哼了声,理直气壮道:“不搞偷袭哪里打得到你?”
秦陌鄙夷:“你就会躲傅廉身后你还有脸了?”
昌宁不服气道:“嫂嫂也躲你后面啊。”
秦陌回头一瞥,还真看到了崔兰殊极为识相的身影。
兰殊干干咳了声,只得横迈一脚站了出来,有理有据道:“主要站你身后不容易挨打。”
秦陌可会打仗了,打个雪仗都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兰殊当然要站他那边,躲他身后,准能活得久一点。
傅廉露出了一副颇为心动的样子,“不然我也跟着世子妃站爷后面吧。”
他为了帮昌宁挡,都快被打成一个雪人了。
“啊,你敢!”昌宁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呼呼地拽着他的胳膊不放。
兰殊吃吃笑了起来,昌宁扯住了傅廉,笑着同他们约定起来,“要不以后每年冬天,我们都在这儿打一次雪仗吧。”
傅廉见她高兴,无奈扫了扫一身的雪渍,和颜应声说好。
李乾一直在一旁看着,闻言笑了声:“整天到晚就知道霸着我的东宫不放,你们是没府邸吗?”
秦陌不由也露出了一点吝啬的笑意,睨他一眼,扬眉道:“以后整个大周都是你的,占用一下东宫怎么了?”
话音一圃,秦陌转过眸眼,却见崔兰殊盯着昌宁,不由愣起了神。
只见兰殊望向昌宁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怆然之色,恍若穿透经年岁月而来。
昌宁浑然不知,笑得天真烂漫:“嫂嫂怎么不说话,是不敢应战了吗?”
兰殊被她问得勾回了心神,摇了摇头,牵了下唇角,刚想说不是。
长廊之上,刘公公躬身迈着碎步,捧着一封信函,朝李乾走了过来。
“殿下,礼部递来了高句丽使臣送来的贺函,高句丽君王提前恭贺殿下明年继承大典,并有意来使大周,与国朝结盟!”
李乾接过了信函,挑起眉稍,秦陌与傅廉同时朝他围了过去,三个儿郎一并看向了那封结盟邀约。
兰殊却再度望向了昌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