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的自然包括他后续要纳多少嫔妃,要给她们什么位分,只要不越过她,她都不介意。
李乾不由笑道:“倘若有想越过你的呢?”
乌罗岚顿了顿,“我有军队。”
李乾望着她眼底理所应当的杀伐果断怔了会,蓦然笑得更深。
乌罗岚续道平日他喜宿哪儿便哪儿,她不干涉,但每逢初一十五,需要来她那儿与她共膳。
“初一十五,谁给你定的?”李乾轻挑起眉梢,问道。
乌罗岚如实相告:“小兰殊说你们的规矩里,每月的这两日比较重要,留给正室,最显妥当。”
李乾无可奈何地笑了,“都教的什么玩意。她怎么没同你说,子彦为了应付我和姑母,每天晚上都陪她吃饭。”
乌罗岚顿了顿,“每晚的话,你是不是没那么有空?”
她这话问的咨询味尽显,令李乾再度忍俊不禁起来。
乌罗岚见他一直笑,素是淡然的神色,难得有了些羞赧,“我虽然中原话还可以,但也没有把你们的礼仪习俗摸透。要是哪儿说的不对,你可以提出来。”
“没有,你继续。”李乾拿起了旁侧的茶盏道。
乌罗岚思忖了片刻,屈指抵于下颌,“嗯,还有便是大婚之夜。唔,如果你不愿意与我同房,我也不介意。”
李乾看她一眼,垂眸拿起了茶水。
乌罗岚道:“我们本是联盟,我知你是为了江山和妹妹,而我是为了得到同仇敌忾的盟友。我年岁比你大,还定过亲,你要是心里膈应,想把第一次留给自己心爱的女子,我完全可以理解......”
解字还没坠儿地,李乾呛了一口茶水,猛地咳了好几声。
乌罗岚又不知哪儿说错了,只好站起来给他顺了顺气。
李乾抬眸看向了她,“你定过亲,那你成过亲吗?”
“还没有......”
“你没有成过亲,我介意什么?”
乌罗岚愣怔,恰在这时,刘公公愁眉苦脸地迈进门,俯首递来了一份折子,却道是沈相公联名御史台的进谏。
乌罗岚及时撤开,让他先处理政务,李乾打开了折子,竟是对于枢密院六品供奉郎秦陌的弹劾。
沈大相公亲自操刀写的折子,话里话外表示新帝已经登基,秦陌并非太子,已不适宜在东宫居住,其间不乏对于秦陌素日狂妄的不满,有心打压他的气焰。
乌罗岚见李乾的眉心渐渐聚拢,以为他有要事,正准备禀身告退而去。
李乾却摇了摇头,只道是有人弹劾秦陌。
乌罗岚一听事关阿陌,忍不住关切了一句。
李乾看她一眼,如实相告。
乌罗岚沉吟了片刻,凝重道:“阿陌遭沈大相公弹劾,或许是因为我。”
“何出此言?”李乾问道。
乌罗岚犹疑了片刻,将那日后花园的所见所闻,一一复述给了他听。
她斟字酌句,唯恐自己表述不够精准,叫李乾误会崔兰殊滋生事端,千言万语强调,小兰殊只是为了帮她说句话,并没有对沈大相公不敬之意。
李乾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沉吟了片刻,温言笑道:“弟妹有说错什么吗?”
李乾的目光再度落在那道联名上书的折子上,不禁透出了一丝冷意,“到底是谁不知天高地厚。”
觊觎中宫之位不得,便想离间他与秦陌。
“朕偏要子彦在东宫住着。”
李乾将那折子一阖,置于一旁不顾,站起身来,有意往中书省去。
步子刚迈出了一步,李乾想起什么,回过首,望了乌罗岚一眼,道:“公主刚刚说的那些条件,朕基本没有意见。就是最后一点。”
李乾短促的沉默了会,和颜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身心健康,而且也是第一次成婚,没理由在大婚之夜,留一个美人独守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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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乌罗岚走出御书房,只见秦陌从另一边款款而来。
少年穿了一身墨蓝色的圆袍,衣间袖口的暗纹,随着他的步伐光影变动,乌发高高束起,眉宇俊美如画,神态沉稳,唯独微微抿直的唇角,平成一条线,显出了一丝少年人的倨傲气。
他听闻自己被弹劾了,正准备过来听一下训。
乌罗岚笑了,“怎么圣人还没说什么,你就主动过来挨骂了?”
秦陌轻挑眉梢,不以为然道:“等他说什么的时候再来,岂不就显得我不知悔改了?”
“你知道那奏折写的什么吗?”乌罗岚问道。
秦陌扯了下唇角,双手交叠,“不知,但先过来总是没错的。”
乌罗岚笑着摇了摇头,耐下性子同他解释了片刻。
秦陌听闻崔兰殊当众维护乌罗岚,还冷嘲热讽了沈家女,眼底不由露出了一抹惊色。
原来她硬气起来的时候,说起话来还挺傲的。
乌罗岚继而问道:“你可知小兰殊有什么心愿?都闹得别人弹劾了,我可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呢。”
“岚姐,那折子弹劾的是我。”秦陌一五一十道。
乌罗岚又笑了下,和颜道:“我帮她不就是帮你吗?”
少年轻耸了下肩,思忖片刻,唇角不由浮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纹,道:“按礼制,新帝登基与帝后大婚两件喜事齐聚,举国同庆,将大赦天下。崔兰殊在崔府有两个弟弟深陷奴籍,岚姐若真的想感谢她,不如届时送她一个恩典,借着大赦的机会,帮她弟弟脱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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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分方至,帝后大婚一事,逐渐提上了日程。
今年的大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际,东西市铺肆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拥挤的坊间集市中,一辆东宫的马车辘辘驶过了朱雀大道,来到了崔府的门前。
兰殊提裙下车,唇角衔着不住的笑意,搭过乳母张氏伸来的手。
帝后不日即将大婚,恩威并施,大赦天下。
就在前阵子,好一段日子,兰殊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同秦陌开口,将两个弟弟列入赦免名单,脱离贱籍。
上一世,李乾并没有那么早成婚,大赦已是两年之后的事。
那会兰殊小夫妻俩已经圆房,她为了让弟弟们得已纳入赦免名单,想方设法讨好秦陌,甚至不惜牺牲了好几天的色相,在夜里铆足了劲让他高兴。
秦陌那个混蛋一直不拒绝,也不回应,直到最后大赦名单出来,兰殊才发现弘儿启儿,早已位列上头。
这一回,以色侍人......做他的春秋大梦!
只是要怎么顺着他的毛来薅,兰殊尚且有点头疼。
当年父亲一事,对于弘儿启儿的株连,重至代代为奴,便是大赦,按赦免的条件,也会将他们这一类排除在外,纳不进赦免名单。
兰殊掂量了一下如今自个在秦陌心里的地位,唔,一个管家而已,还不足以到他为她破例的分量。
所以她一定要拿出一些值当的交换条件来。
而就在她托腮坐于案几前,握着笔杆,寻思着她还能为他做哪些事使他受益。
银裳急匆匆跑进屋门,热泪盈眶地告知她,崔府已经得到了消息,两个小公子均在大赦名单内,且已有吏部的官差,提前入府更换籍契了。
兰殊超预期完成了一个人生目标,开心地冲回家看望他们。
兰殊原以为是运气好。
直到走进屋门,映入眼帘的,不仅有吏部的当值官差,竟还有内务府的苏公公。
苏公公一见兰殊,笑眯了眼上来行礼,抬手一指,边上随行的几位宦官手上,皆是准皇后乌罗岚提前请求他们替她送来的一些薄礼。
大局已定,宫里这些嘴甜眼利的人儿,已经直接称呼起乌罗岚为“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听说小公子们素日最爱读书,特地送了些上好的笔墨纸砚过来。”苏公公眉开眼笑道。
那一日,御书房外,乌罗岚还想着送些礼给兰殊的弟弟,便问秦陌觉得多少金银不会显得失礼。
秦陌脑海中浮出那两个小男孩的脸儿,不由回忆起当年教他们投壶时,他曾注意到他们手边上残留的零星墨迹。
秦陌便同乌罗岚提议可以送一些上好的笔墨给他们。
这份礼真叫弘儿启儿受宠若惊,身为贱籍奴隶,他们本是没有资格挥毫弄墨的。
皇后娘娘的这份赏赐,无疑是一种嘉勉。
兰殊望着那绫罗盘上昂贵的李廷圭墨与歙砚,目光闪过了一丝惊愕,看来弟弟们得已入大赦名单,是托了乌罗姐姐的福。
看来,那日她在后花园为她出的头,乌罗姐姐是真放心上了。
独在异乡,乌罗岚举目无亲,受人袒护,自然将兰殊的仗义,牢牢记在了心里。便如兰殊嫁入东宫,无人依仗,对于昌宁小公主的善意,亦是感恩在怀的。
兰殊心生欢喜,不禁在心底越发喜爱恩怨分明的乌罗岚。
让她这样深明大义的人做皇后,实在是比沈幼薇强了不知多少倍。
弘儿接过吏部颁发的新籍契,笑盈盈露出了两颗虎牙,“二姐姐,那我和三哥哥是不是可以参加科举了?我要去当武状元!”
启儿温润道:“我要去参加文试,他日当上宰辅,做大官给姐姐们撑腰!”
兰殊摸了摸他俩的头,真心实意地笑道:“好。”
兰殊携两个弟弟,深谢了吏部官差与苏公公,打帘送他们离去后,乳母张氏带着银裳,入小厨房做了他们几个小时候最爱吃的糕点,这会儿刚好回来。
自老爷夫人离世,这么多年下来,唯独今日,乳母笑得最是开心。
她先努嘴拍了拍弘儿第一下探伸过来的手,继而,又心软地把一枚绿豆糕放到了他手上,“弘哥儿最近在换牙,本不该吃这个的。不过今天日子好,准许你吃一块!”
兰殊见到了爱吃的水晶桂花糕,忍不住伸手从背后圈住了张氏的脖子,“还是乳母疼我。”
“又撒娇。”张氏抓着她的手,笑得眼睛没了缝。
弘儿见兰殊望着桂花糕的双眸莹莹发亮,忍不住好奇道:“姐夫难道没有给姐姐买过桂花糕吃吗?”
兰殊盯着他一双困惑的清眸,蓦然回想起南疆的事,有些回过味来,“原来是你出卖的我?”
弘儿嘿嘿笑了声。
兰殊无可奈何地捏了他鼻子一下,正想委婉叮嘱他以后少在秦陌面前提她的喜好。
转眸,柳妈妈不经过敲门,直楞楞就打帘进了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