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搭理。我心想,我走的时候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哥哥是忠勇侯虞斯……”说至此处,思晏有些哽咽了,她从未认真唤过哥哥,亦没有这般骄傲地将自己哥哥是谁表露过,她捂着脸,低声啜泣,“是把他们打得跪地求饶的忠勇侯虞斯啊。我做什么要搭理这劳什子任务?往后我在樊京,横着走都行,我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自有人护我……
“可是随信而来的,还有师父断掉的白发、剥落的指甲。他们说,这会是我唯一的任务,杀了太子,罪名是绝杀道的,和我这个脱离绝杀道的人无关。届时会有人接应,只要我做得干净些,杀完这一票,就彻底是清白人了。”
焦侃云深吸一口气,纠正她,“你杀了人,才真正不是清白人了。”
思晏点头,又摇头,“我没有被这样的话术蒙骗……我只是很后悔没有执意带师父一起走,可后悔真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我一开始只想回到狼漠镇见师父,我想带他走,不受这等威胁,量他们也不敢对我如何。可虞斯带着大队人马回樊京的那日,我又在金玉堂收到了新的信函,这回是满纸的血。我无法确定,师父究竟是死是活,更无法确定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我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哥哥,可绝杀道手眼通天,师父养育我十数年,我不能不管顾他的死活,哪怕他只是个半截身入土的小老头儿,我更害怕虞斯为了帮我报师仇,出兵剿灭绝杀道,可我知道北阖已同大辛签订盟约,他若帮我,届时朝局都会动摇。
所以我选择了自己解决,我和哥哥说要回去,只想着刺杀完后消失在狼漠镇,回到绝杀道,从此开启我的杀手生涯,绝不连累他。但是……
“哥哥执意不放我,他管定了我,后来焦姑娘误会我被欺负,同样掺和进来,说会帮我逃离王府,我欣喜若狂,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杀了太子,保住师父的性命,然后通过骗取焦姑娘的信任,让她助我逃离樊京。”
她停顿了下,许是喉口滞涩难以继续,捧着碗喝了一口热水。
焦侃云双目泛红,用掌沿撑着额,“你才是最厉害的,的确把我骗到了。我为你不受欺辱,不嫁高门,胡写一通,没想到深陷樊笼,被陛下所控。你究竟如何潜入太子府的?你身旁有虞斯派给你的护卫,你又是如何避开他们的监视?”
思晏抚摸着刺刀上的花纹,略微失神,“那天夜里,我入太子府,如入无人之境。其实我的武功一般,不然也不会骗过虞斯,但我刺刀使得很好,只要够快,一击致命,前后不过弹指之数。任哪个护卫都不会想到,弹指之数就能穿入铜墙铁壁的太子府,把太子给杀了吧?我只需要借口夜不安寝,路过那里。”
她想起太子死时的神情,合眸咬住下唇,须臾后接着道:“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认识我。其实那幅画是我拿走的……因为他分明已受了我一刺,却执意要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我看到那是我的画像,心中更是慌乱,生怕留下罪证,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所以手忙脚乱的时候捻转了刀口,最后拿走了自己的画像烧掉……”
焦侃云忍得握拳的骨节都泛白了,她侧目过去,颤声道:“所以,当我告诉你太子写了一个‘救’字给我的时候,你才会哭着说不可能是让我救你?你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分明杀了他,他还要救你?还是不愿意相信,世上有这样纯良的人,爱憎分明,知道你是被骗了,一点也没怪你?
“阿玉死的时候,该有多痛…!”她泣不成声,情绪倾泻,难以平复。
虞斯手足无措,抬起手臂想用袖摆给她擦泪,但杀人的是自己的妹妹,被杀掉的是她的挚友,他不知如何是好,更觉得没有资格,最后只是捞起锅炉里的断衣递给她,握住她冰冷的手。
“对不起……”思晏握紧刺刀,抵住额,“等我杀完人回去,才后知后觉!太子府的防备怎么会如此松懈!他身边怎么一个护卫都没有?次日得知东宫仆侍尽数陪葬,我才知道这分明是一场为我设好的陷阱,金玉堂的书信催的不是师父的命,催的是我头昏脑热,乱如锅上蚂蚁!只须我昏庸一刻,动手杀人就好……”
虞斯握拳,沉重地一叹,问她,“既然发现事有蹊跷,为何不告诉我?”
“我知道接手这件案子的正是兄长后,才彻底确信,这是来自天威的压迫,是高位上的人布置的天罗地网,若我将此事说出口,岂不就成了上位者拿捏你把柄?我每日诚惶诚恐,知道兄长聪颖绝顶,不好诓骗,只能以不想同你见面为借口远离,唯恐被识破。
“我把希望寄托在焦姑娘身上,她说过要助我逃离,所以那日,我借口赏花上门找她,但她竟然凭借蛛丝马迹猜到我就是太子要找的人,立刻反口,说不会助我离开。天知道我当时多绝望……她提到要带我去见你,我才惊惧发抖。”
思晏已哭得有些麻木了,低声叙叙,“我若回不去狼漠镇,便会成为虞家人,你们这些护我的人,都得死。而且,在我杀了太子后,金玉堂就再也没传过师父的消息,我真的好想回去……宁愿虞斯从来没认过我这个妹妹。”
焦侃云胡乱抹了一把脸,收拾心情,“好,你也算是有情有义,身陷珍珑棋局。那你告诉我,绝杀道来杀你,是为何?”
“因为太子的‘救’字,令我这个杀人者,莫名其妙地成了此案关键线索,而陛下乐得我成为线索,这样就可以利用你们逼我说实话。
“可绝杀道不乐意,因为一旦我成了要被保护的线索,我大可以把杀太子的罪名落在绝杀道头上。他们得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我,以免我乱说话。
“但这也是陛下乐见其成的事,因为一旦绝杀道坐不住了,来樊京杀人,他就能把这件事打成‘绝杀道来消灭关键证据’。更坐实了绝杀道杀害太子。”
焦侃云点头,“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吗?”她不由得拧眉,气息发抖,“那你怎么就不知道,比起自尽和回狼漠镇两个法子,还有一条路你可以走呢?”
思晏眉心一跳。
焦侃云咬牙切齿,“你说阿玉给我留了一个‘救’字,是为什么?他要我帮你,大可以写与我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因为那日,我们只聊到了你,却写了个‘救’字!分明是他也想好了一切,有意促成,让你成为太子案的关键线索被保护起来!
“你真是愚钝又赤诚,你就不会说:‘我撞破了绝杀道杀人的现场’吗?!只要你把这一切推给绝杀道,谁又能奈何你?
“这时候绝杀道想反口,说你撒谎,说是你杀的,谁会相信一个杀手组织?大家只会觉得绝杀道疯了,把事情推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你不推给绝杀道,是你没想过,还是你自幼在那里长大,骨子里就惧怕他们?亦或是你的纯良,都给了你那头发花白的师父,哪怕自己死,也不想他出事?思晏……”
焦侃云抚额叹息,“我一方面真想捅你一刀,恨你白费了阿玉死时的心机,另一方面……我真是心疼你。同样身为女子……你真是……”背负太多,太苦了。
她苦熬了十余年,以为等来了救赎,心心念念去到樊京,不似她所说的真的喜欢白来的新鲜富贵,而是自豪于原来自己有个被奉为战神的兄长,从此处处会护她,却没想到陷入另一片泥沼。
她的单纯促成她的一时冲动,她的聪慧又促成她推演出真相,痛苦万分,最后她的纯良,让她身不由己,被紧紧攥住了命。
“我只是觉得,我死了并不可惜。”思晏叹道:“我只是一把并不锋利的刀。谁会在乎一把刀的死活?”
焦侃云深凝她,半晌,却道:“你自己要在乎。”
思晏微微睁眸。不是“我在乎”,也不是“你兄长在乎”,而是——
“你自己要在乎。”
纵然你千错万错,百般狠毒,万般冷漠,谁都可以怨你恨你,你可以下大狱,可以数罪并罚,但你的命,你自己要在乎。
“更何况这本就是一场阴谋,你该做的,是将功折罪。”长叹一口气,焦侃云做下结论:“没多少时间了。阿玉既要我救你,也是为了救百姓免受战火纷飞,如今只有救你。天若执意要你死,我们便要胜天半子,救你的命。”
思晏没有说话,她凝视着焦侃云,就像她在寿王府,急匆匆入院,猛地撞开那扇门,带着满身天光而来时一样,她潮湿的内心生出了一缕轻柔的风,一抹盎然的绿。
见她不说话,焦侃云以为让她救万民于水火这种理由不够她振奋,不够她配合,更以为她不愿意将功折罪,便又问她,“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两次大刀落下时,你都拼了命的救我,为什么?”
思晏热泪盈眶,“愧疚……还有,想当你的朋友。”
焦侃云摇头,“你虽救我,但我对你的感情依旧十分复杂,我不一定拿你当朋友。但你拿我当朋友的话,便要比阿玉做得更好、更多,你要弥补罪过,待一切尘埃落定,功大于过了,我们就会是朋友。在此期间,我会和你的兄长一起,一直护着你。”
她终于不再别扭,“好。我会一直配合。”
“我会安排人秘密去打探你师父的消息,如今无须用他威胁你,想来比之前好打探得多,若他还活着,我就暗中将人护起来。”虞斯抬了抬下巴,“把你的刺刀收起来吧,你不适合这个,你玩长枪比较有天赋。”
思晏点点头,将它收回靴中。
“姑娘方才说过,缓兵之策,却没有具体的法子。而今可从细枝末节处推敲到一二?”章丘让阿离去再烧一炉水,挑动炭火,接着之前的话题。
虞斯和焦侃云对视一眼,显然是又想一块去了。他低眉,抿了口水,一哂。
“陛下惧怕口舌,那便会显得尤其宽容。”焦侃云自信地道:“我思来想去,和打仗同样重要,且需要帝王宽容以待的事,只有一件。”
阿离沉吟片刻,蹙眉道:“难道是让侯爷和小焦大人答应圣上的赐婚?自古婚姻大事,三媒六聘,更不要说侯府和尚书府结亲,还是圣上赐婚,其隆重可见一斑,筹备起来肯定是要个一年半载了。”
虞斯一口水呛了出来。
焦侃云微微红起耳梢,低声道:“才不是!”
虞斯亦满面通红,纠正他:“是祭祀!”他抬眸看一眼阿离,指着门,“你滚出去打水!”
章丘抚着半张脸险些笑厥过去,“这法子听着…好像还挺可行啊。婚期难定,可不是想拖多久就拖多久吗?太子新丧,把婚期定在年后,以示尊敬哀悼,陛下为了体面,当然会宽容。就是不知道优秀如小焦大人,看不看得上侯爷啊?”
“你也闭嘴!”虞斯连忙呵斥他,慌乱地向焦侃云道歉,“是我治下不严,等回去了我罚他们……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心上。”一顿,又怕她真的不再考虑他,几若无声地补了一句,“也别…全然不放心上。”
焦侃云低首不言,一丝奇异的妙意缭爬心尖,抬眸看他,他目中羞怯闪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没有恼怒,才露出些许放心,她脑子微窒了一瞬,下意识答:“好。”
两人俱是一怔。
好?
好的究竟是“你别放心上”还是“也别全然不放心上”?
火光与人影缠乱,夜风清凉,带着些许土腥气,糊弄一般抓了满身的感受,全都裹到人的鼻息间。许是局势急迫,刚才紧张的氛围教两人的心弦都绷得很紧,突然怔住,那心曲弦音便汹涌而出,澎湃至高潮,激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肉眼可见的一个激灵,她冷。虞斯红着脸,解开腰带,脱下外衫,罩在她身上,身上便只留了素白的中衣,襟口微微打开,可以窥见些许美色。
陡然一被包裹住,四面八方都涌来了他的味道,甘冽清爽的浅淡香气,衣衫上还残存着他身体的热意。“我身热……”焦侃云无端想起他这句话,轻轻倒吸一口气。
抛却杂念,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实则,祭祀甚至还在征战之前,既然陛下那么在意朝臣和百姓的口舌,又那般好面子,讲究礼法,咱们大可以针对这点,行拖延之术。”
“可一般重大的祭祀之事,譬如祭天,都是放在冬至日,亦或是夏至日,如今初秋,祭什么呢?”章丘摩挲着下巴算来,“难道要硬生生拖延到冬至?”
焦侃云点头,“没错,但也不算拖,祭天仪式隆重繁复,陛下尤讲礼数,提前筹备四个月,正好。既然陛下想征战,那咱们与其直接忤逆,不如装作顺从,但请陛下先祭天作问,若天能应答,正是出征时机,百姓必然满意,顺应天意,侯爷二话不说,就领兵出征。”
章丘目露赞叹,“妙啊。陛下征北阖,虽找了太子被杀作借口,顺理成章,却难以安抚民心,若是问天祭神,他暗中做手脚,得到天神准允的答复,必使万民认可侯爷乃是天命所归,而帝王决策亦是顺应天意,倘若我们献上此策,圣上定会欣然同意。
“这一筹备,就是四个月,须知兵法上讲,迟则生变。四个月足够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了。而且,为防止侯爷要征灭北阖的确切消息传出去,圣上绝不会在祭祀前就告知朝臣,他要当灭国屠夫。如此,便是‘不选’。”
虞斯勾唇一笑,接着道:“但我们绝不能让他当真得逞。我们需要做的是,在祭天之前就掀起民间口舌,让百姓纷纷议论天命之事,我配不配出征,不是天说了算,也不是帝王说了算,而是百姓说了算。且圣上能做手脚让天神准允,我们也能做手脚,待祭天典礼上,群臣生变,天只会说:不准去。”
焦侃云笑道:“侯爷的武将星话本,正是用处。陛下要我抹黑侯爷,那我就好好抹黑。至于思晏,明日,我更要满怀着对陛下的恭顺,把她送去刑部大牢……”
虞斯侧目看她,掀唇道:“与其同时,我去面圣献计,等祭天之事落定,别说她在刑部大牢,就算她在酷刑司,差吏也得给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看谁敢动她一根汗毛。”
焦侃云挑眉点头,“若侯爷的语气能再适当地放软一些,争取将思晏留在侯府看守,会更好。毕竟大牢里阴暗潮湿。”
虞斯轻偏头,“遵命。”
竟然真给他们找出了解法,章丘长舒了一口气,眉眼堆起笑意:登对,登对啊登对。他拼命给虞斯使眼色,“侯爷,这么晚,焦姑娘定是饿了,我和思晏小姐着人去打些猎物回来烤。”思晏都不需要他使眼色,立刻起身离开。
不算大的庙堂里突然就散得只余他们两人,显得空旷,地上摆着几只碗,尚未见底的水中有火苗晃荡,像一颗心一样七上八下。
锅炉中还剩着一些水,虞斯触碰了下,因在火堆边,还是热的,他默然从焦侃云的手中拿过那一截衣布,在水中洗净,拧干。
拧干。
还是拧干。
焦侃云等着他下一步递给自己,伸了两次手未果,她挑眉,“再拧就碎了,侯爷。”
虞斯咬着牙,徐徐吐一口气,倾身靠近她,四目相对,他低声问,“焦侃云?你的鞋面和鞋底都红了,是踩到血水,里面也浸透了吧?”
“嗯。”焦侃云指了指火堆,“不过已经烤干了。能怎么办?将就了。饶是洗干净,套上满是血水的袜子,穿进鞋也会脏。”
虞斯以眼为笔,描绘着她的脸,嘴角抿起些弧度,“那,我若有个办法,你要不要采纳?”
焦侃云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虞斯指着自己的心口,实则指的是那层薄衣,“我的贴身衣物,裁给你当素袜。”
焦侃云低眉,又抬眼,复又低眉,再抬眼,对视片刻,两人皆屏住呼吸。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触了下那件薄衣,绸缎的材质轻薄光滑,被虞斯发现小动作,便见他再微微倾身离得近了一些,让她碰个够。
她立刻收回手指,“…不太好吧?”
“哦?不好?”虞斯挑眉,带着些许佯装苛责的意味,轻声道:“拿我的小道消息写话本博噱头的时候没有不好?把我的姻缘全都赶跑没有不好?说我情场浪荡、朝秦暮楚没有不好?现在给你穿袜子,你说不好?”稍加威逼一般,趁机抬起湿帕,放在她的脸侧,不敢放肆,只用零星一点触碰到血迹,轻擦去,嘴上还在施压,“嗯?那些时候没有不好吗?”出口已然喑哑。情思,一瞬发酵。
第49章 叫我。
咫尺之迫,焦侃云心虚得烧红了面颊与两弯耳廓,凤目中隐约浮现出炙热盈盈的水光,倒不是想哭,只是愧疚太盛,多余沁出的惭然,她再次郑重地道歉,“对不起,我也会将功折罪,好好弥补你的。”左右手各伸出两根手指拧在一起,无不担忧紧张,她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观察他的神色。
虞斯暗爽,想要表面八风不动,但这该死的瘾疹半点遮掩不过去,已教他心潮澎湃得眉眼泛起红晕,眼尾也沁出湿意,他的手还比邻着她的颊侧,隔着巾帕也能感觉到她在发热。
“怎么弥补我?”虞斯语气戏谑,狭起眸子,“把我的姻缘还给我?”
别有深意,她自然懂。但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倒也没有把自己下半生都搭进去的道理。一码事归一码事,怎么能趁火打劫?
她一忖,正经道:“之前说要为侯爷澄清情场浪事时,我就说过,会在话本中将侯爷挪作深情形象,挽回风评。侯爷痴心恋慕的女子只会有一个,她的面貌,以及与侯爷相恋的情史过程,还是由侯爷亲手‘杜撰’的呢……”
她有意强调“杜撰”,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待话本讲出去,侯爷的桃花自然会源源不断,就像那夜银枪炫技,满城的红丝都涌向了侯爷那般,届时侯爷可亲自择一佳人……”
说到这里,她觉得不太对劲,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小声,最后闭上嘴,与他瞪眼相视。
虞斯挑动眉梢,为给她擦拭血迹而抬起的手,还在她的侧颊边,手腕上,“侯爷亲自择”的那一位“佳人”还紧密地缠绕其上,她只须稍稍平移视线,就能看得分明,他轻声调侃道:“说啊。接着说。怎么不说了?”
果然人还是不能在理亏的时候辩论,否则气势都输上一筹。换作往日,她何至于在意这根小小的红线。
焦侃云轻吸气,不动声色地揭过这茬,重新换了个说法,“总之,我造谣侯爷的情史,是我不对,我一定会好好‘塑造’侯爷这位‘并不存在’的恋人,将侯爷在上册中的诸数情史都挪转在这一对象上,彻底帮侯爷挽回风评。”
她看见了,自己说话时,虞斯的视线紧紧地跟着她的嘴唇,饶有兴致地描摹了一圈。她心头微跳,不太自在地咬紧了唇。虞斯便也抿了抿唇,喉结滑动,再看向她的眼眸,最后是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