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侃云手一滞,立马就被茶汤烫了下唇。
虞斯也很想问这话,对此他备受打击,他分明已经专程找了人给思晏恶补急习,焦侃云仍是更愿意跟思晏待在一起。他虽是借口谈正事请她入府来的,但她就当真来谈正事吗?
是嫌他房中药味浓郁,难以久待?还是嫌他喝完药口中苦涩,不愿意亲热?亦或是觉得他袒肩露背淤伤盘虬的模样,不好看?
几番揣测下,让他每次都眼眶红红地对属下道:“老子的背一条疤都不许留!不许留,听见没?!”阿离心道你让打的时候没想过这出?现在倒是让十几个人拿着数十罐玉颜膏,围在床边给你上药,把背都抡出火星子了。
实则,焦侃云是考虑到虞斯不能动弹,倘若自己和他同处一室,两相里情难自抑地亲热撩拨,他势必会牵动伤口,不利于痊愈,这才守着分寸,又想逗逗他,故而没有告知。
直到中秋节前夜,虞斯总算被大夫许可下床动弹,第一件事就是把要走的焦侃云按住,不许她走,焦侃云对他的愈合能力大为震惊,但见他能动弹了,便也来了兴致,低声道:“坐去榻上,我帮侯爷擦药吧。”
虞斯脸红着沉吟了下,特意把门窗关上了。
这一擦果然不得了,数日未曾被她抚摸过的肌肤,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她的温度。十八岁的少年郎动辄春心火燎,不顾伤势也要把人抱在怀里,疯狂地索吻芳泽。
焦侃云坐在他的怀中,亲亲他的唇,又亲亲他的耳朵,抬手碰到了心口,便忍不住在怦怦的心跳上落下一吻。虞斯险些失控,隔着衣料啃咬她的肩臂,脊背传来极致的痛楚,才将些许神智拽回,只能紧紧拥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喘息。
焦侃云摸索着找到玉颜膏的位置,一手颤抖着抱住虞斯,把头倚在他的肩上,一手将盖子开了一条缝隙,探究地伸手进去碰了一下,乳白的膏药便迅速在指腹化开一点,有些黏腻,散发着特殊药液的味道。抹在他的小腹上,然后抬眸,故作镇定地看着他。
虞斯震惊地盯着她,张口急吁,粉嫩的舌尖和皓白的牙齿一起打着颤,“你…”出口喑哑,半晌才道:“…你把你私藏的春宫图都拿来,给我也看看,最好言传身教,我也需要你的恶补急习…”
焦侃云弹起话外之音,“我可没看。”
虞斯吞咽着,含住她的唇模糊不清地说道:“但你碰了…”
焦侃云挪开唇,亲昵地抱住他厮磨,“不是说,成亲之前不打算滥欲妄为?”
“不妄为,也可以做些快乐的事……”虞斯面红耳赤,伸出修长如竹的指,别有深意地刮着她的唇缝,“譬如刚才那样,对你,我也可以……就是不得要领,小焦大人,教一教吧?”
“侯爷竟然求知若渴到这种程度,怎么都哭了?”焦侃云血红的脸上一片风轻云淡,“闭上眼。”
三秋之半,月圆如盘,凉滑如水的银辉脉脉地流泻着,一铺满深红的宫墙,便使其成为泛着珠光的浅粉隆地,诡谲的风云在月围不停地涌动,秋风如利梭般穿刮,青云却又如无常世事般滞涩难行,风云搅弄,月色翻覆,有情人对月欢吟。
薄情人亦凭月色砌出一层虚伪的欢吟面具。宫中突然传来了皇后娘娘病重,性命垂危的消息,辛帝痛心疾首,便不再铺张举办中秋宫宴,只办了家宴,邀王子皇孙、后宫妃嫔,以及寥寥几位如亲近臣说些体己话。
饶是重伤未愈,虞斯既然能下地了,便不得不去。可令焦侃云没想到的是,柔嘉皇贵妃也邀她入宫,只不过,并非入中秋家宴,而是入琼华宫赏月。
焦侃云第一反应是,因为楼庭柘,兴许是澈园辅官一事她行为反复,又许是那日楼庭柘在澈园同他说的卑贱秽语,传到了皇贵妃的耳中,更或许是,楼庭柘为她深入兴庆府之事被皇贵妃晓得了?
偏偏择今日见她,中秋宫宴,能帮她的人都被辛帝抓在眼前欢饮。是敲打?是威吓?是磋磨?是报复?她觉得皇贵妃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可又说不清,因为皇贵妃亦是一个不容任何人冒犯尊严的人。
她随父亲坐上入宫的马车,焦昌鹤安抚她,宴饮毕,会一直等她出来,焦侃云颔首应承,亦宽慰父亲不必担忧,自可应付。
同样派了轿撵来接她,一路疾驰入琼华宫。这回没有在宫道上遇见虞斯,更无人在宫中等候,只有面色沉肃的太监们垂首立着,地灯上的火油噼啪炸了两声,华贵的宫殿顿时生出几分诡异。
“小焦大人,娘娘此刻正于宫宴畅饮,随侍圣上。”公公尖细的声音婉转渗人。
焦侃云点头,“有劳公公,我在此候着便是。”宫中主位不在,她无法落座,只能站在原处。
公公却道:“堂上有月神尊位,还请大人跪拜。”焦侃云从善如流,可神龛下并无蒲团,是有心要她拿一双膝盖硬跪,她无法不从。可当她想要站起时,公公接着说道:“往日里,皇贵妃娘娘跪拜诸神,皆诚心奉意,跪足一个时辰,否则视为不敬。”
焦侃云默不作声地接着跪,她需要等候贵妃现身,在宫中,不得忤逆。
跪候多时,天色已黯然下沉,她略侧目,望见了窗外莹润浑圆的明月。皇贵妃请她赏月,既然月已出,想必另有安排了。
公公果然也在等候着一轮明月,微微笑道:“娘娘吩咐过,今夜十五月圆,不可因等候耽误大人观赏良宵美景,请小焦大人于后宫悠然漫步,一览琼华,待娘娘宴罢归来,将后宫月色向娘娘倾讲。”
焦侃云一愣,已有数位宫人依次列行,提着灯,垂首出现在眼前,无声地催促她。她只能答应这微末的要求,任由宫人拥着走出琼华宫。可足跪了一个时辰的双膝酸痛麻滞,并不能立刻适应步行,几番踉跄才能走稳。
一开始,禀循着“漫步”的原则,悠然走着,想松一松筋骨,恢复双膝的灵活,可没走多远,宫人的脚步变得很急,催着她加快脚步,她若试探着放慢脚步与其抗衡,公公便会笑着劝她,“大人请勿耽误月色,若不能将琼华览尽,娘娘会不高兴的。”
她只好疾步而行,可心底难免盘算着往年中秋家宴的时辰,自酉时起,亥时三刻毕,她已跪足一个时辰,还要走一个多时辰?
第82章 览尽月色。
身后宫人的脚步愈来愈急,焦侃云仿佛被权势推搡着前进,脚下一阵无力,险些栽倒,心想着栽倒了顺势休息也好,没成想不等她跌落,侍女便眼疾手快地把她架起,她驻足倚着侍女,公公又会开口催促,“大人请勿耽误月色。”
饶是备受煎熬,也只是无伤大雅的磋磨,贵妃深知,她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地反抗,也绝不会那般蠢钝。焦侃云只好强忍着双膝的钝痛、双足的乏力,毫不停歇地继续走,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脚底和足尖磨出水泡,而后又被蹭破,嫩肉夹涩尖痛,她依旧不能停下。
后宫辽阔,仿佛没有边际,她从琼华宫,一路走到了皇后所居的永寿宫,想起早晨得到的消息,皇后重病垂危,心头不禁生出无尽的悲凉,焦侃云踌躇着,仍是不由自主地往宫殿的门边靠近了些。
自从废后的圣旨颁布,永寿宫形如冷宫,多月来,唯一的热闹就是来往问诊的太医和喂药的侍从。太医问的是空诊,侍从喂的是毒药,不要靠近,不要招罪,这是焦侃云心知肚明的事,可如今皇后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眼。
她有意贴着宫墙慢行,想听里边的动静,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远远近近,不知是谁发出的。她绕着永寿宫盘桓一圈,再次回到宫门前,便见宫门开了一条罅隙,吱嘎一声,倾轧在焦侃云的心上,她怔然惶惶,犹豫着靠近,尚未看见人影,心头却已涌出了悲切的激动,待回过神时,泪水沾湿了衣襟,她的手也已穿过了门的罅隙,按在当口。
“小阿绰……”
轻细而温和的声音自罅隙中传来,焦侃云一惊,泪水狂落,忍不住将手臂全都穿进门缝抓寻着,她无助地张望,这座废宫无人看守,中秋团圆之夜,连巡逻都疏惫许多,永寿宫阖宫上下更是只有寥寥几名侍从,百无聊赖地等候着废后死去,可谁也想不到,皇后会拿仅剩的力气爬到宫门口。
身后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不知是因不敢掺和、还是恻隐之心,并不阻扰。
焦侃云蹲踞下来,双腿麻痹疼痛,使她不能顽撑,只能跪坐在门前,自门缝中窥探内景,“娘娘…?”
暗夜挤满缝隙,遮罩了一切,唯有枯槁的手将焦侃云握满,冰凉的触感如抽丝般剥去了她掌心的温度,“怎么…一直不来看我呢?我多想念阿玉,多挂念你啊。”
焦侃云泣不成声,“对不起…”她不知该如何作答,从阿玉去世后,她与帝王家再无联系,没了阿玉这样舒畅的气口,她惧怕皇宫给予她的窒息压迫,可比起畏惧这种压迫,她更畏惧自己入宫步步所见都会使她怀念阿玉,她更不敢看到皇后,“我不敢面对您……是我没有保护好阿玉,愧对您的信任……是我畏惧圣上,畏惧贵妃,不敢入宫……是我害怕见到您,唤起您的沉痛,亦唤起我的沉痛……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手心传来温柔的抚摸,门内的人似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被我牵累,遇到了危险呢……”
焦侃云失声痛哭着,将头抵在门上,“娘娘,我很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已无法救您了。”
“我已行将就木,走至穷途末路……你何必想那无解的烦心事?”缝隙里的声音愈发虚弱,气息更如游丝一般,消弭在空洞的寂夜,“若非我执意让你入宫伴读,你应该如寻常闺阁小姐那般,从不为这些事所扰。”
焦侃云想起阿娘提过的谶纬之言,忙问出口,可门边的人只是沉默了许久,似是在翻找陈年回忆,最后叹道:“哪有什么谶纬……不过是借口,恰逢你父亲被政敌私谏诬告,皇帝虽不尽信,却想打压警告一二,他在御书房与近臣议事时,提出想把年幼的你配给那年死去的四皇子,虽被那位大臣严词劝驳,但他有此心思实在可怕。阿玉恰好听见了…他才四五岁,就听懂了,对我说想救这个妹妹一命,就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焦侃云与她相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哽咽道:“难怪…难怪阿玉刚与我见面时便作出那般亲近,甚至让我唤他‘玉哥’,他生怕在外人面前没有表露出对我的喜爱,我便要深陷泥沼,万劫不复……阿玉一直在救我,可我却救不了他……娘娘……如今阿玉的尸身又在何处?尸身如何了?当真一直在冰室吗?他…他冷不冷……”
其实焦侃云也知道自己问了无用的问题,自从得知真相,她早就将这些问题想过千百遍了。她想,阿玉的尸身早就被辛帝销毁了,也早就不在冰室了,所谓的“皇后守在冰室旁的宫殿中自囚自伤”,都是辛帝囚禁她的借口。
皇后亦避开了这个问题,颤声道:“前几夜,我每晚都梦见阿玉……”
天边突然炸开一道绚烂的烟火,中秋的盛会到达了热闹的顶峰,一簇接着一簇盛大的花火在不远处窜起,像被敲碎掉的猛兽的心脏,鲜血迸溅,糊住了皇后本就不甚清晰的话语,“无忧无虑……快乐……”
焦侃云急切地爬向缝隙,可皇后的身体将门抵住,不知是因为再也无法动弹分毫,还是因为不想她踏入这凄清折煞的冷宫,焦侃云恨不得如过隙白驹,钻回无忧的岁月里,亦钻进缝隙,抱住皇后,可她只能紧紧握住皇后的手,慌张地追问:“什么?娘娘…您说什么?娘娘?娘娘?!”
“阿绰……”皇后便耗尽气力回握住她,把头埋在她的掌心,重复着那段话。
焦侃云终于从交叠的烟火声和哭泣声中听见了。
她说:“前几夜,我每晚都梦见阿玉,他让我告诉你……他也很想念,很想念你伴读时,与他无忧无虑的岁月,长大之后,总是没有那么快乐了,所以他希望你快乐…继续快乐…带着他的那份,永远快乐。”
焦侃云失声唤着她,“娘娘……对不起,我应该早些来……是我太窝囊了……”
“不,幸好你没来……平安最紧要。”皇后低声啜泣道:“而且,我摸着你的手,像摸到了阿玉,你们俩人总是形影不离,我看到你,真像看到了阿玉……你若来了,又要走,那我岂不是…要失去阿玉千万次了?”
身后的宫人终于上前,公公低垂眼眉,催促道:“宫宴快要结束了。”
焦侃云便感觉到那双冰凉却温柔的手放开了她,她慌乱地想再抓住,却只觉袖中硌硬,被塞入了一件物什,她不敢声张,只继续哭着想再摸一摸那双温柔的手,身后的人便直接架起她拖开,“焦小姐,必须走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宫门合上,听见沉闷的一声重响,朱漆黯然失色,她用力扶住宫女,撑起身体,秋风卷起她的裙摆和发丝,缠如乱麻,她的神思早就回到从前。
朱门焕然一新,皇后和蔼的面容带着笑,细腻温暖的手抚摸着阿玉和她的头,像看自己的两个孩子,“阿玉,阿绰,给你们赶制了新衣裳,可你们好像又长个头了……”
一年又一年,新衣裳越做越大,焦侃云终于有皇后的身量,可皇后狼狈地伏在门后,再也摸不到她的头,更是连阿玉的手,都再也碰不到。
“小焦大人已经览尽月色,可以随奴才回宫见娘娘了。”公公低声说道。
焦侃云恍然大悟,颔首流着泪,轻声说道:“多谢皇贵妃娘娘…恩赐赏月。”
她一向只觉得宫中人情淡薄,可如今又该如何评说皇贵妃与皇后两人呢,势均力敌地酣战多年,其实,也只有她们懂得彼此吧。
琼华宫内灯火通明,焦侃云收拾心情,将皇后藏在她袖中的东西重新塞了塞,才跨入殿中。方才情绪叠起,她的脚远远没有心痛,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痛楚,跪下时不由得蹙了眉,“微臣见过皇贵妃娘娘。”上次澈园议事,楼庭柘得知她需要身份入使者宴,已将辅官的凭证为她办好,她不再需要自称“臣女”。
柔嘉亦知道此事,对于焦侃云的反复无常,她自然是有些不爽的,如焦侃云揣测那般,她不仅知道楼庭柘说了什么卑微的浑话,还知道他不要命地去兴庆府找太上皇出山。幸而听见那话的太医都是她的人,否则一旦传出去,楼庭柘的脸真可以不要了。
情字本就是先动心的人输得彻底。柔嘉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一劫,只是没想到他会成这样。
柔嘉在得知这些事后也问过他,“打算如何自处?本宫不想再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毫无斗志,像个死人。”
中秋宴,她随侍圣上,侧眸看见楼庭柘,仍旧是一幅阴鸷深沉的模样,魂不守舍地在饮酒,生出怅惘叹怜,再将视线落至那位忠勇侯,少年却意气鲜活,生机勃勃。
她便想起楼庭柘的回答:“你以为我是在跟忠勇侯斗吗?我是在和她斗……可我斗不过她。”
想到这,柔嘉微抬手指让她起身,“月色如何?”
焦侃云轻垂眼睫,“回娘娘的话,甚好,多谢娘娘。”
“痛吗?”柔嘉问她,“脚,腿,心。”
焦侃云点头,“很痛。”
柔嘉轻笑,“你是不是以为,本宫会说‘柘儿比你痛千倍万倍,本宫会让你尽数还来’?”见她沉默不语,柔嘉接着道:“的确,本宫从没见他那幅模样,所以存了几分想要折磨你的心,但比起将你磋磨得痛不欲生,本宫更希望留着你的气口,让你做更重要的事。揣好你的东西,走吧。”
焦侃云一怔,袖中之物的四方尖角,将她的手臂微微硌痛,她心神不宁地抬眸悄悄打量了一眼柔嘉的神色,她只是风轻云淡地拨弄着护甲,低垂睫羽,眸底是令人看不懂的深沉。她知道皇后趁着这次见面的机会给了她东西?却不询问是何物?
这让焦侃云的神思有一瞬缥缈,一线灵光穿透脑海,使她的心脏勃勃跳动起来,但细想,却抓不住那微妙到令她本能排斥的想法。她只好拜过柔嘉,转身离去。
她出神地想着袖中究竟是何物,浑然没看见步入琼华宫的楼庭柘,他看见她脚步虚浮地走出来,略一错愕,皱紧眉头追上来,“你怎么在这?母妃没有为难你吧?…你的脚怎么了?我送你。”
柔嘉听见殿外的声音,微微摇头叹息,吩咐下边人,“给他们备轿。”
两人坐进轿中,焦侃云才剥离了秋风,闻到楼庭柘身上浓郁的酒气,他端坐着凝视她,她便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斑驳的泪痕,兀自寻了个话题揭过,“圣上近期与皇贵妃娘娘感情如何?”
楼庭柘微一凝,他虽喝多了酒,脑子不太清醒,却仍旧听出了这问语的不寻常,“挺好的。怎么了?”
焦侃云缓缓摇头,“随便问问。”皇贵妃知道皇后会塞东西给她,且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意味着今日让她来宫中相见是皇后所托。这么说,皇贵妃和皇后私下紧密地联系过了?而圣上并不知道此事。圣上……居然不知道此事?这才是皇贵妃的可怕之处。她抬眸看向楼庭柘,见他的眼神带着探究,着意撇开话题,“你的病好了吗?太医说你可以喝酒了?”
楼庭柘挑眉,醉意迷离地凑近她,“……你在关心我?”
焦侃云抬起手肘抵住他的胸膛,漠然道:“你清醒得很,别装醉乱来。”
楼庭柘往后退开,忽然一笑,倒有几分往日的轻佻,慢悠悠开口道:“我来就是乱来,虞斯来就是正合你意。‘虞斯倾慕招惹贵府千金,罪该万死’?‘九死无悔,永不言弃’?你就喜欢这样的?”
焦侃云的面色顿时如血般通红,瞪着他,羞愤地道:“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脸皮!”
看得眼前人一阵轻笑,她别过脸不再搭理,只听见他压低声音幽幽地道:“楼庭柘倾慕焦侃云……焦侃云不让招惹。”
焦昌鹤刚到宫外,因驻足等候,使虞斯侧目注意,询问后得知是皇贵妃传召了焦侃云进宫,正打算硬闯进去,就见之前于宫道上偶遇过焦侃云的那顶轿子行至宫门后,落停时,楼庭柘先下来,伸手向内请,“脚都这样了,扶一下不会死。”
焦侃云仍是掌着车壁下来,楼庭柘无奈地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把人抱了下来,她尚未站稳,抬眸就见虞斯满目沉冷地走了过来,楼庭柘挑眉一哂,“好巧。”
虞斯将焦侃云拉入怀中横抱而起,紧紧圈在臂弯中,冷声道:“这是我的未婚妻,殿下自重!”恨不得告诉他两人在榻上有过多亲密的擦蹭撩拨。
说完,也不等楼庭柘再回敬个子丑寅卯,立刻带着焦侃云离开,陪同焦昌鹤一路送至焦府才放心。期间怨念幽幽,又碍于焦昌鹤在,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搂着她死死亲。
他嗅到她身上沾染了楼庭柘的酒气和惯用的熏香,味道极浓,可见两人在轿子里挨得多近!楼庭柘前几日还重病潦倒,宴席上还喝着闷酒,怎么轿子里跟焦侃云坐了一会,就眉开眼笑了?面对他时也能自如地挽唇,甚至有得意之色,焦侃云到底在轿子里哄了他什么话?
一腔酸醋全都沉淀为眉目的嫣红,更可气的是,焦侃云一心想着回家看袖中之物,并揣测着皇贵妃的深意,完全没空搭理那翻了的醋坛子。
回府后,她更是直接与虞斯作别,虞斯委屈的一句“你们在轿子里说什么悄悄话了?你都不哄一……”尚未说完,焦侃云便打断了他让他早点洗洗睡,而后迫不及待地进了府门,回到房间,抽出了袖中的东西。
是一封黏贴得十分紧密的信。封壳上写着:默郎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