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衡用大惊小怪似的眼神看了眼李裴,像碰到了什么稀奇事儿一般,啧了声:“怕是只有你没有姑娘家等了。”
国子监的门前,时常又来偷看学子风采的小姑娘。
内院的学生都是朝中一品大官家里挑出来的长子嫡孙,身份尊贵,龙章凤姿,会吸引小姑娘的爱慕再正常不过。
李裴长得也很好看,甚至有几分锋利的昳丽,只是他脾气不好,小霸王的名声传了出去,就算是又姑娘家爱慕他,也不敢到他面前来。
秦衡紧接着说:“下个月金陵的小世子也该到了,心思不如都留在读书上,也省得被他比下去。”
小世子颇受帝王的宠爱。
竺玉有几次病得严重时,朝中时有风声,父皇想将储君之位封给小世子。
竺玉习惯了这两人的你来我往。
说几句不对付的话已是常态。
李裴本来还打算同秦衡再争两句,竺玉拽住了他的胳膊,又当起了和事佬:“别吵了,你们俩吵得我耳朵疼。”
没完没了。
不过若不是秦衡提起来,竺玉差点忘了金陵的那位小世子,她倒也没有把世子当成她的威胁,只要她还能康健的活着,太子还是她。
只不过父皇早就怀疑这些年后宫无子,是有人在作祟。
至于是谁,不难猜出来。
父皇不喜陈皇后,连着她也被牵连。
“算了,你不想去满春楼,咱们就去别的地方。”
“我哪里都不想去,还有许多文章没读。”
“在家能读出什么,你每次旬假都将自己憋在屋子里,这样怎么行?这回就说定了。旬假那天我起早在宫门前等你。”
竺玉推脱不开,只好答应。
只不过她站着的时辰久了,腰隐隐作痛。
竺玉扶着腰,嘶了声。
陆绥的目光似乎朝她这边扫了过来,她的手轻轻揉捏着后腰,也不知道碰到哪儿了,眉头忽的皱了一下,好似疼得厉害。
陆绥才想起来前些天,他们打架,沈竺玉这个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人,不止磕碰到了膝盖。
秦衡结结实实的那一脚力道极重的踹到了他的后腰,伤得肯定不轻,到如今都还疼得龇牙咧嘴,可能他回去也没有好好上药。
沈竺玉这人是这样,像温吞的白水,烂好心的烂好人。
仿佛怎么着都行,遇事唯唯诺诺,简直就是受气包。
换做其他人被踹了,早就闹个天翻地覆。
哪里像他,默默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天底下的好事全都被他一个人给做了。
陈皇后不是心计深,层出不穷的手段为自己图谋,她的儿子反而无私得很。
陆绥眼眸像一团化开的浓墨,他望着她,看她还在揉腰,忽然开了口,吐字道:“衣服掀开。”
第9章
正趁人不注意小心翼翼给自己揉腰的竺玉,只当陆绥再同别人说话。
周遭都静了下来,都看向了陆绥。
竺玉也默不作声的放下了手,眨巴眨巴眼,同其他几人一样看着陆绥。
陆绥的眼睛好似平静的湖泊,幽深静远,神色万分难辨,竺玉从未仔细看过他的脸,山根笔挺,唇瓣抿着薄薄的直线,清透的日光浇在他雪白的皮肤,长而直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翅膀,长得很精致。
不怪乎那么多名门闺秀对他趋之若鹜。
陆绥面色不改,对着竺玉又说了一遍:“衣裳脱了看看。”
竺玉有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陆绥可真是口出惊人。
男人之间,脱个衣裳坦诚相待倒也不是惊世骇俗的事。
她便是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
若她大题小做,反而显得她大惊小怪。
陆绥兴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直白吐出来的话有几分冒犯,稍作停顿,他接着说:“你腰上的伤,给我看看。”
竺玉提起的心又缓缓落下,她的心脏已经经不起大起大落,不然迟早有天要被吓死。
竺玉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碍事。”
陆绥往前走了两步,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沉得叫人不敢和他直视,他站定,语气淡淡:“殿下不必逞强,我也并无恶意。”
李裴也才想起来那天他还伤了腰,小霸王当即就不淡定了,头一回觉得陆绥像个人。
他一把捉住竺玉的手腕,手已经伸到他的腰间,“对啊,你那天腰上还被秦衡这个狗东西踹到了,赶紧让我帮你瞧瞧。”
竺玉感觉自己的腰带已经岌岌可危。
李裴力大如牛,上起手来毫不避嫌,当众就要扯开她的腰带,她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摁住了他作乱的手,脸都挣得红透了,她咬牙道:“人太多了,不方便。”
李裴顿了顿,看她红得滴血的脸,想了下觉得也是,便松开了他的手:“行,我去隔间给你仔细瞧瞧。”
竺玉往后站了站,她深深吸了口气:“回去我让平宣给我瞧瞧。”
平宣虽是太监。
但也算半个男人。
这样说也不会叫人怀疑。
李裴忍不住道:“平宣那个小太监笨手笨脚的,不给你添乱就罢了。”
竺玉装出烦躁的样子来:“衣裳脱了又穿,实在麻烦,何况我先前已经涂了药。你们都不要多管我的事。”
最后一句话。
语气冷冷的。
已是拿出了储君的气势来。
李裴平日虽喜欢和她闹,说到底也怕她真的动了气,小猫儿挠人是不疼,但也痒啊。
陆绥默不吭声望着她,锋利的眼神仿佛能把她看透,竺玉心里发颤,觉得自己好像在他眼中是透明的。
她不自在的撇过脸。
细细的脖颈。
羸弱的身段。
听见他要看他的身子,脸都被吓得惨白,见不得光似的。
陆绥并未善罢甘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殿下客气什么?身体要紧。”
紧接着就不由分说攥着她的胳膊把人带到了隔间。
门扉砰的一声关紧。
外边的声响好似也一并被隔绝干净。
这间屋子平时不大会有人来。
黑黢黢的,不怎么透光。
竺玉这会儿都得庆幸光线足够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才好,她紧张的快要吐了。
脑子更是一团乱麻,紧要时刻就像浆糊团在了一起,电光火石的时间根本想不出应对的好办法。
当前姑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竺玉一步步往后退,后腰抵着书架才迫不得已堪堪停住了脚步,她的心脏咚咚用力敲击着胸口,攥紧了手指,气息有些混乱,勉勉强强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陆兄是要帮我上药吗?”
她笃定了他没拿药。
若是陆绥不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便可顺理成章推脱此事。
陆绥嗯了声,不知何时他手里竟已经拿着一个药瓶。
他似乎也没有要点灯的打算,借着窗棱透进屋子里的光线就足够看清她腰上的伤。
静默半晌。
少年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殿下怎么还不脱衣裳?是也要我帮忙吗?”
竺玉倒是想像他这般处惊不变,心性却不够坚韧,尤其是她本就心虚,更是无法装得坦坦荡荡,她说:“我…我…我…”
支支吾吾好半晌。
连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陆绥看她犹犹豫豫好像遭了极其为难的事情,小脸白白的,被吓得不轻,不知道还以为他怎么着她了呢。
陆绥并非没事找事,只是不想欠她的人情。
少年打架牵扯到无辜之人,说也说不过去。
若是陆绥没有瞧见倒也还好,偏偏让他看见了沈竺玉难受揉腰的样子,他若是装瞎都有几分过意不去。
欠了谁的都行。
他可不想欠了这个不讨喜也活不长的太子身上。
陆绥显然也不想再听她扭扭捏捏时说的话,上前两步,高大的阴影像是吞噬了她的巨兽。
陆绥的力气比李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上来就闷声不吭的扯开了她的腰带。
云纹玉腰带坠落在地。
她身上的衣裳很是宽松,外袍里面还有里衣,穿得倒是严实,看着却还是瘦。
竺玉颤颤的搂紧衣襟,方才勉强装出来的冷静这会儿也差不多烟消云散,她的身体抖得说不出来话。
陆绥垂眸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少年白嫩的面颊泛着的潮红,鸦色眼睫也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