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仿佛受了极大的羞辱。
陆绥伸手,还要脱了少年的外衫。
谁知她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往后退无可退,栽在了供人休憩的小床上。
这样倒也省事了。
陆绥收回了手,站在床边看着她,他抿了抿唇,说:“你自己脱。”
竺玉气得满脸通红,喉咙先是被堵住了,待她对上陆绥的眼神就又像窒息了似的,什么生气的话都不敢说。
她卧病在床的那几个月,早就见识过陆绥的油盐不进,他要做的事情,便是你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一边嗯嗯嗯陛下说得对。
一边该是如何就还如何,得寸进尺的冒犯她!
竺玉脑瓜子嗡嗡的疼,她吐了口气,颤抖的灵魂好似慢慢冷静下来,她说:“你背过身去。”
陆绥啧了声,狐狸尾巴只有在两人单独相处时才会露出来:“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窗外送来一缕明亮的光线。
斜斜没入床帐上方。
她的脸庞隐在这缕金光里,脸上微醺的薄红被映得透亮,好似是鲜血漫上了皮肉里,她狠狠抓着身下的床帐,指甲发白,低垂着脸也看不清表情。
只不过细听还能听得出颤抖的声线。
她端出架子来,说:“我乃金枝玉叶,休得冒犯。”
压着颤抖的声线吐出这句话,她也没有抬头,更没有去看陆绥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能不能震慑到他。
难不成他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已经敢在储君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陆绥淡道:“殿下的身子我也不是没瞧见过。”
顿了顿,恐伤到他脆弱的心,陆绥还很好心的帮他圆了圆:“不过就是比寻常男人瘦了点,无妨。”
骨架小,也不长肉。
腰也细细的。
陆绥忽然想到他们方才说的满春楼,沈竺玉真有胆子去也做不了什么,病恹恹的不说,他力气小的很,掰手腕也没赢过。
怕是到了满春楼,也只能看看,什么都吃不着。
竺玉的手都快要将身下的床单抓破,她甚至想出声求饶,叫陆绥放过她,不要再来为难她。
可她又不愿意这般窝囊的对他低头,硬憋着不吭声。
待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正要说些软话来求陆绥莫要再计较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他耐心告罄,很不耐烦的扒掉了她的外衫。
就只剩里面那件薄薄的中衣,系绳打了死结,还是能将这身皮肉裹得严严实实。
竺玉怕了他了。
她埋在被子里,喉咙有些哽,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掀起一片衣角,只露出后腰右侧那一小片皮肤。
连着几天上了活血化瘀的药。
看着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可怖。
陆绥盯着她的后腰,手里捏着药瓶,倒也没有急着给她上药,黑漆漆的眸光平静落在她这片受了伤的皮肤,淤青已经淡了很多,看看起来还是很可怖。
她的腰,是真的很细。
陆绥觉着他只需用一只手就能圈住她的腰肢。
他敛起神,微微俯身,认认真真的给她上药,药香里似乎混着带着甜味的软香。
陆绥很快就涂好了药,他也没出声提醒她。
竺玉绷紧身体趴在床上,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待到自己透不过气来,才慢吞吞抬起脸。
如此反反复复,小脸闷得通红。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委实忍不住了才问:“还没好吗?”
陆绥轻描淡写:“好了。”
竺玉准备起身,打算穿好衣裳回去。
男人修长削白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往上移了些许,“这是什么?”
竺玉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脑袋发晕,眼眶里瞬间漫上水汽,委屈的快要掉眼泪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保持着镇定,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她说:“纱布。”
陆绥似乎是信了。
懒洋洋帮她放下衣角,这孱弱的身体伤病倒是不少。
竺玉起身,慢吞吞整理好里衣。
待她回过头,陆绥却还在她的跟前,没有要挪步的打算,头顶落下的眼神实在难以忽略。
她捡起散落在床的外衫,拢在胸前,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
先生怕是已经来上课了。
陆绥笑笑,他很少笑。
每次笑都没什么好事。
“这衣裳穿着也麻烦,我怕殿下四肢不勤,不太会穿。”陆绥心眼多,不太信宫里真的能养出纯善的好人,若沈竺玉故意在这儿磨磨蹭蹭许久,匆匆赶回去上课,等先生问起,还不知她要怎么编排。
又会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来,平白叫人胡乱猜测。
竺玉冷着脸:“我会穿。”
陆绥也不是会伺候别人的人,好整以暇望着她,唇角扯起漫不经心的笑,“殿下穿吧。我替殿下看着。”
竺玉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她这双乌眸看着还像蒙了层淡淡的水雾,沁着红润的潮湿,委屈又可怜。
委屈的在发抖。
陆绥眼中是难以琢磨的神情,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瞳,水润润的眼,像是会勾人似的。
他本是个毫不通情达理的人,素来不喜欢她。
此时此刻都对她这可怜的样子生出些同情。
啧。
沈竺玉是不是每次都是用这样的神态望着学里的先生,若真是如此,脑子倒是聪明。
陆绥背过身,声音无端又冷了下来,仿佛谁惹了他:“快穿吧。”
竺玉赶忙穿好了外衫,腰间的系带更是系得紧紧。
陆绥等了会儿,总算听见她的声音:“好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言。
李裴他们也没把这事当成大事,其实除了竺玉之外,脱衣换药委实没什么好扭捏的。
都是男人,谁也不比谁多出个东西。
该有的都有,各自也都不差。
李裴瞧见她回来时眼睛有点红,当即变了脸色,“陆绥欺负你了?”
竺玉摇头,闷声闷气:“没有。”
李裴脸色稍霁,得意洋洋:“晾他也不敢!”
他磨了磨牙,这帮人平时都只会来阴的。
李裴也不围着别人,闲着没事就来找她,嘘寒问暖,一会儿问腿疼不疼,一会儿问腰疼不疼。
秦衡在后头看得牙酸,忍着恶心同陆绥说道:“李裴不会有什么断袖之癖吧?”
同一个男人黏黏糊糊的算什么?
陆绥莫名想到自己方才瞧见的那片白得发腻的皮/肉,柔弱无骨的腰,腰臀间的弧度也是异常的……
陆绥回过神,面无表情:“不知道,你去问他。”
秦衡盯着看了半晌,发觉沈竺玉长得是真好看,她长得也不像皇后,五官轮廓没什么棱角,柔柔软软的,看着就没有攻击力。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素净的面孔,也有着惊心动清冷之美。
秦衡说:“说不定真是。”
他恶心透顶了断袖之癖的人,下贱又龌龊。
秦衡眼底的恶快要漫上来:“你说李裴为何平白无故对沈竺玉这么好?若只是巴结未来的帝王也说不过去。”
沈竺玉当不上皇帝。
她这个太子,背后没有任何能支撑他登位的势力。
若是周贵妃再生个小皇子。
他明儿就得从东宫滚出去。
周老将军手里握着七十万大军的兵符,军中威望甚高。
陆绥没有作声。
秦衡说:“怕是沈竺玉私底下给了李裴甜头尝,吃糖似的一点点吊着他。”
秦衡还没察觉到他说这些编排的话时,酸味都快掩不住了。酸了吧唧的,仿佛吃了两缸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