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褰裳_分节阅读_第10节
小说作者:有兔劳劳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165 KB   上传时间:2024-08-30 20:21:57

  “要他好心!”温萦拿起针在绣绷上一顿乱刺,个半时辰一张绢帕就绣好,又是梅,她看着也无趣,见平乐安静坐在旁绣乌巾,笑盈盈说:“好平乐,帮我拿纸笔来,我要画纹样,绣秋日松菊。”

  平乐先是一喜,萧家的人都知道椯爱菊,诗画里总以菊为题,庭院里也必种菊,却并不起身去拿。“郎君说了,表小姐若是要绣菊,照着窗外的花绣即可,且她冰雪聪明,脑子里浮现的画面,不必过纸草稿,也定能原样还出。”

  “那帮我拿本书过来,找找灵感。”她央求道。

  平乐放下手里乌巾,感慨说:“表小姐就是以前书看太多看坏的,科举功名、升官进爵是君子之事,相夫教子、执掌中馈才是淑女应该做的。”

  “州牧、先恭人都最疼表小姐,郎君心里更是只有你,这两年拒绝多少明里暗地的婚事,萧家就是你的依仗,何必跟那沾不着边的人置气?今次追来心都又如何,碰了一鼻子灰,连县衙大门都没让进。”

  “是于灵么?”温萦提起精神。“她也来心都了?”

  平乐惊觉说错话,不再吭声。

  萧椯办公回来,她已经躺回床上,拿绣了泥金香菊的白绢盖在脸上,一动不动。他就坐在床边,用手杵着头瞧。

  良久,他沉稳而有些舒懒的声音,方调侃道:“小姐,该为你献上什么祭品好?”

  “礼记”

  “只怕阴曹地府行的是另一套规矩。”他哀叹。

  “诗经、楚赋亦可。”

  “地府的鬼匆匆忙忙、挤挤攘攘,可听不得这些诗情画意。”

  “你小瞧鬼,牛头马面快把他抓了抽鞭子。”她突然坐立起来,朝他扔了一条青蛇,惊得萧椯险些把平乐撞倒。

  原来是剪他绿绸袖子缝出来的,他复而一笑。

  或是起得太快,头一阵眩晕,温萦重新躺下,侧身不再看他。“总之,我一定要参加春闱考试。”

  “若真中了,名字就要记上官册,上头没人帮忙,一辈子南来北往,去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县令,你以为是轻松差事?”他说。

  “且甄家的人要知道族里出了进士来投奔你,皇亲贵戚见你模样好又年轻纷纷给你许对象,你该怎么糊弄?”

  “是啊,表小姐你就听郎君的,我们都知你聪明,不必非得在砍脑袋的事上证明。”平乐也劝道。

  她越听越恼烦,拿枕头捂住耳朵。“拿一本话本给我,我要睡了。”

  萧椯见她语气松动,淡笑问。“萦儿,想看什么?”

  “《康焉传》”她随口说,思忖上面也有些经义,可以温习。

  未想他靠在床旁笑了笑,开始念道:“话说云思宫三公主康焉,生得闭月羞花、倾世之貌,且天赋卓绝,灵比上神,法术一点就通,从小深得其母殷后所喜...”

  “第三卷 十二章,我要听她死那段。”温萦气说。虽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未想连女孩家的话本也看。

  萧椯点了点头,仍旧张口就来:“那日生辰,康焉却在花园意外得悉,宫里的人早已厌烦她,走到幽池边顾影自怜,收到二姐靖思送来的美酒...”起承转折,语调情绪,无一不有,比说书先生讲的还引人入胜。

  她不得不叹了口气,蒙着被子睡了过去。

  隔日,就因风寒病得起不来。归根溯源,该是头发未干吹了夜风,又受鹦鹉画像惊吓所致。

  这一病就是半个月,除了看病大夫、平乐还有萧椯,再没见过其他人,秋花皆落了,小院里一片萧瑟景象。

  醒着的时候,她就坐在窗前观赏枯枝。萧椯通常午后会带着案宗过来,坐在书案前批阅,时而讲些离奇的事逗她说话。

  以前两人常偷偷潜入萧伯父书房,翻阅案宗不说,还拿笔写下分析,冒充神秘人投书,在官署内部引起不小恐慌,结果被发现是他们俩,好一顿罚。

  但今日,因连环凶杀案尘埃落定,萧椯被叫去右扶风那里庆功,下午不会回来了。

  书案空落落的,平乐摆好了茶具、点心,笑说:“郎君肯定是要升官了。”

  即便他将来当上大司徒有如何?她永远只能蜗居在幽深的小院子里,从一个转移到另一个,见不得光。

  离考试越来越近,她心里一痛。

  隔壁院传来爽利的笑声,又在喂鸡了。忽的,一只鸡惊乍乍的,飞落到这边院子来。温萦气得关上窗。

  平乐放下茶杯,到院子里叫嚷。“怎么回事?”

  “平娘子,不好意思。方才这只鸡争食啄我脚,一脚就给踹飞了。”喂食妇人连忙跑到门前赔不是。

  “下次注意。”平乐不耐道,打开门锁,露出缝隙赶鸡,妇人手刀一落,把她打晕在地。“阿萦?”卫妈唤道。

  “卫妈!”温萦险些哭了出来,已经换好出门的男子便袍。

  她自从进城起,就怀疑被人盯上,因而早和卫妈商量好应对之策,如若她突然失踪,一定要想办法混进扶风县衙内,因无论是凶手还是萧椯做的,她最终都会落入萧椯手里。

  患风寒后,她借口味苦,要吃城中有名的桂花酒酿团子,每次只吃一两块,其他的就原封不动退下。萧椯为防备她报信,不许人把院子里的物品拿出县衙。平乐对酒过敏不会碰,厨房里总有人会舍不得拿去吃。

  殊不知她扣了一些煮茶用的决明子、大黄,每日坐在窗前暗暗研磨成细粉,均匀撒在团子上,吃多了就会腹泻不起,正值季节交换,极易和她一样患风寒,以此给卫妈进来做事的机会。

  七天前,她听见卫妈的爽利笑声,便知事成了。

  “守门妇人被我用酒喂倒了,鸡都关起来,鹦鹉要来,我一手打一个。”卫妈笑说。

  温萦点头。“我们便按你平日往返的路走。”萧椯指不定还安了其他什么机关防她,仆人惯走的路最为妥当。

  两人快步穿过养鸡院子,避开触发鹦鹉画的机关,推开木门,又是一条幽静的走廊,尽头门上着锁,再往外是中庭,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绝对不能过去。

  走廊旁边种植许多菊花,不少已经凋零,墙沿是一排翠绿的巨竹,再往后有一道不起眼的朱色小门,若非门是开着的,几乎和朱墙融为一体。

  它是给仆妇进来打扫的捷径,免得在中庭晃悠冲撞了客人。穿过小门,离厨房就近了,有运送食材的专用通道离开县衙。

  冬菊的清香花气里带着羽毛味道,还有一丝腥气,嘀嗒、嘀嗒...竹叶上有水珠滴落下,正中她的头顶,摸在手里黏糊糊的,是血,一只死鹦鹉被藏在竹叶间。

  温萦连忙捂住卫妈的嘴,旁边的巨竹上也藏着死鹦鹉,无一例外,它们的脸都没了,只剩下一块模糊的血肉。

  风将门吹得吱吱呀呀地响,有人影在门缝下晃动。

  她拉着卫妈往回跑。

  原本倒在小院门前的平乐不见,房间门敞开着。“平乐?”她小心试探叫道。“你回屋了么?”一步一步往房间走去。

  里面蹿出一个男人,一脚踩中她抛扔在地毯上的短铁钉。

  随即,她拿着手里的木棍挥打去。

  与此同时,卫妈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大喊。“有贼,有贼闯进后院。”

  木棍被对方用手接住,是郑祈穿着不相称的短裋褐,震惊看着她。平乐已经被扶到几案旁,仍旧昏迷。

  “是你!”——“我以为你病得快死了。”

  “你脚没事罢?”

  他脸色不大好地点了点头,这可是蜂毒,温萦连忙喂他吃了解药。

  “外面都传,甄举人受连环凶手惊吓一病不起,连棺材都订好了。”

  “他不想我参加进士考试。”她气闷说。

  “萧椯就是你前夫?”

  “父母生前定下的婚约。”

  院外一阵躁动,已经有衙役往这边赶。

  “卫妈,我们赶紧走。”温萦急忙拉着郑祈,“方才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问。

  “翻墙。”这次他戴了手套,只是未提防脚下还有陷阱。

  郑祈拽着两人一路狂奔,倏忽翻墙,倏忽跳下,稳健而迅捷,身后衙役大喊大叫,拼命跑也追赶不上。

  翻过三面墙,终于来到衙门外,有马车在这里候着。“我想告诉你,”郑祈正准备驾马,温萦有些为难说,“凶手可能还在府里,方才我们在花圃发现竹子上挂满无脸鹦鹉,才往回跑的。”

  他脸色大变,急忙从马车下来,面对一群冲来的衙役。

  温萦自己架着马车疾驰而去。

第14章 :窥见

  心都分为四城十二坊,其中夏城是皇宫和三司九寺所在,冬城是世家贵族居住之地,等闲人不能靠近,秋城是平民生活的地方,春城是繁华的商业区,茶楼、酒肆、商铺、脚店、客栈等均开在此,亦有部分居民区,各行各业,分坊而居,界限分明,并不杂处。

  其中,平康坊是乐籍的活动所在,雍宁坊是朝中官员所住,马车一拐入雍宁坊,平整道路变得凹凸不平,地面铺的是打磨光滑的青云石,两侧栽种绿竹,巷道清清幽幽,澄澈的水渠里不时有红鲤游过,车毂轮声在小巷里回荡,哐哐当当,很是突兀。

  停在程翰林宅院前时,巡逻官兵也赶到了,询问温萦身份,恰好有程府的老管事路过,认得她。“甄举人!”热情收下她的拜帖。

  不过片刻,便迎她进门。另有仆人牵马车去往别处,她方知自己绕路走错门,这条巷子是专门散步用的。

  程翰林穿着一袭青绿燕居服,坐在大厅里喝茶。

  “老师!”温萦一进门,就深揖行礼。

  “怎么两月不见,清减这么多?”程翰林关怀问。

  她一抬头,伤伤心心。“差点就见不到老师了。”遂将自己在郊外客栈被连环凶杀盯上,之后又险些被绑架的事叙述一遍。

  程翰林平日里专注文章,虽对近来割脸凶手有所耳闻,但他出身世家大族,所住坊区治安良好,若非他自己愿意接见,寻常人是接近不了他,对此事并不敏感。

  听闻她的遭遇,大惊!

  他的妻子林氏也好奇出来瞧丈夫的学生,直呼遭罪啊!

  “我夜里不敢一个人睡觉,就让自幼服侍的卫妈在房间里守着。”厅内的人听到此,脸色微微有异,似觉得不妥,但看甄圆憔悴难过的模样,也不好明说。

  她心里明白,却也装作不知,继续说道:“逸雅会馆的人就笑话我还没断奶,只好离开,辗转多处寄宿,是食不安,寝难眠,直至凶手在扶风县被擒获,才敢放下心来拜会老师。

  还望老师,恕我迟误失礼之罪。”她又作了一个深揖。

  “好生可怜一孩子,听说父母皆走了,一直借住瑶瀚堂读书,好不容易中举,又遇这等丧心病狂之徒纠缠。”林氏感慨。

  “原本眼睛颇有光彩的人,现在都吓木楞了。”程翰林叹息说。“春闱临近,准备得如何?”他尤为关切。

  温萦表情更加忧郁。“待学生找到安静住处,定加倍温习,但恐明春会辜负老师期待...”眼眶不禁泛泪,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楚朝科举,往往是根据时政需要,选拔时宜人才。

  主考官个人喜好,也占一定因素,有偏好辞藻华丽的,有喜爱干练精准的,有欣赏见识老道的,有推崇标新立异的。

  因而,这届能考上的,下届换了主考官不一定行。有许多人就是这样被蹉跎十余载,甚至就此放弃。

  是故,对录取自己的考官视有大恩,称之为座师,对其恭谨有加,马首是瞻。

  “皇上初登基,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本是我想抬举之人,三年变数太多,还是得看重今朝。”程翰林毫不讳言说。

  “我家中藏书丰富,门客幕僚也是有涵养见识之人,你不必再另择什么住处,就在这里住下,好生备考。”

  她等的就是这话。只要住进程翰林府中,萧椯断不敢轻易捉她回去,等考过进士,木已成舟,他也就奈何她不得。

  “只是,会不会叨扰...”她有些为难,嘀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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